第四百一十四章 回宮
「遊子思歸，何況我這個在宮裡住了幾十年的老太監？」
慈寧太后沒有表現出上鉤的跡象，平淡地嗯了一聲，「很好，景公去忙吧，無論如何也要保住佟妃肚中的孩子。」
「還有一位名叫孟娥的宮女，也在刺駕現場，而且殺死了刺客的一名同夥，也該受審。有這四人足矣。」
景耀早料到會有此一問，立刻將這一整天下來哪些人找過自己、所為何事說了一遍，不敢稍有遺漏，順便將有人請自己出宮商談一事也說出來。
「嗯。」
「景公還有何事？」
「韓宗正言重了，我總算沒有辜負韓宗正的重託，希望韓宗正記得我的好處。」
皇帝似乎認出了他，呼嚕了幾聲，張有才茫然不解。
「嗯。」
慈寧太后稱上官太後為「慈順宮」，景耀也用這種叫法。
他沒穿官服，一身便裝，像是一名大腹便便的商人，眾多士兵明明看到他氣喘吁吁地跑來，卻沒有喝止，更沒有阻攔，只要不是進入崔府，他們可以通融。
「是，太后，謝太后大恩大德。」張有才沒忍住，眼淚還是流了出來。
「太后明察。」景耀苦笑道。
景耀笑道：「韓宗正還不了解我的為人？沒有十足把握的事情，絕不說，更不會做，可是確定無疑的事情，我也絕不敢隱瞞，比如韓宗正這次拜訪，我就不能隱瞞，回宮之後必須通報給慈寧太后。」
景耀一愣，「聽說過，此人是刺客之一，在雲夢澤地位很高，曾化名雲雄，住在韓宗正家裡。」
「是中毒嗎？」慈寧太后
「太后一直覺得陛下似乎有話要說，老奴思來想去，以為很有道理，可是老奴不常在陛下身邊，揣摩不透他的意思，不如將張有才召回宮中，或許能有辦法。」
御醫謹慎地搖搖頭，「微臣覺得不像，如果能叫來太醫院的同僚，大家參謀一下，或許能找出原因。」
慈寧太后沒急著召張有才回宮，就是覺得這名小太監擔不起大事，倒不擔心他會害皇帝，點點頭，轉身離開，景耀緊隨其後。
景耀小心翼翼地引導，他手裡並沒有韓稠勾結刺客的直接證據，至於韓稠種種貪贓枉法的行為，引不起慈寧太后的興趣，所以他乾脆不提，只用隨口一句話引起慈寧太后的懷疑，剩下的事情順其自然就好。
景耀大驚，心裏明白，就在他離宮的這麼一小段時間里，發生了某些事情，而且必定與韓稠有關。
景耀退出房間，心裏一陣發緊，同時也感到得意，自己真的回到宮裡了，不僅得寵還參与到最隱秘的陰謀當中。
「我還是覺得陛下想要說些什麼。」慈寧太后凝視皇帝，半晌才轉身向站在一邊的景耀說：「慈順宮擔心遭到你的報復嗎？」
慈寧太后深思片刻，「關於韓稠，你們調查到什麼？」
他去四位嬪妃的寢宮巡視一圈，確認無事之後，才回自己的住處，一名太監正好送來太后的懿旨，他可以去崔府要人了。
慈寧太后眉毛微動，「回想起來，景公說起嬪妃懷孕一事的時
崔府被宿衛軍團團包圍，來者在一條街以外就要接受檢查，而且不能進府，管事的營將在燈下仔細看了幾遍懿旨，確認無誤才還給景耀，請他稍待，自己親去府里提人。
「奉命行事而已，不敢多說一字。」
「那是當然，這麼多人看著呢，只要其它事情沒多說就好。我放心了，景公也請放心，我已經替你選好一處宅子，就在西城，離皇宮不遠，地方大，位置隱蔽，不久之後你就能入住了，偶爾出宮休息一下也是好的。」
慈寧太后搖頭，「崔家人要一塊審問，不能單召一人。陛下如此信任孟娥，或有原因，先將她召回來，你親自審問，將結果立刻呈送給我。」
「召回張有才會令人懷疑皇帝的病情，這是你的原話。」
孟娥等人被關進不同的房間里，景耀只帶著張有才去向慈寧太后復命。
張有才是極少數受到慈寧太后信任的人之一，被允許來到皇帝床前。
「在交朋友這種事上，韓某從來都是捨得下血本的。」
「嗯，那就好，這位聖軍師在獄中招供，說他也認得景公，曾派人在東海國與景公接洽，你願與他當面對質嗎？」
天色已黑，景耀不敢耽擱，現在的他必須比二十歲的年青人還要精力充沛，容不得半點懈怠，立刻點齊十名太監、五十名衛兵，手持懿旨出宮，直奔崔府。
韓稠嘿嘿乾笑數聲，呼出一股股白汽，「
慈寧太后尋思了一會，「需要哪位御醫進宮，你列出名單來，他們跟你一樣，進來就不能出去，直到陛下好轉。」
「陛下召見我們兩人的第二天就在崔府遇刺，老奴尚未著手調查，至於東海王那邊的情況，老奴與他並無來往，不知詳細。」
御醫身子一顫，應聲是，退後斟酌該叫哪位御醫進宮與自己一塊受罪。
慈寧太后對張有才本來就沒抱多大希望，這時輕嘆一聲，「張有才，你既然回來了，就留下服侍陛下吧。」
「你怎麼回答的？」
「一個字也沒多說？」
寒風蕭瑟，周圍的士兵雖多，卻都保持安靜。
景耀被盯得心裏發毛，垂頭不語。
「有個叫聖軍師的人，景公聽說過嗎？」
慈寧太后皺起眉頭，「孟娥？我聽說過這個名字，出身好像很複雜。」
韓稠就是這時候趕來的，他的消息很靈通，景耀離宮不久，他也從家裡出發，正好趕上。
韓稠笑著告辭，景耀笑著目送。
「都是真的，老奴怎敢在太後面前說謊？陛下的確曾經召見東海王與老奴，讓我們暗中調查韓宗正，東海王也的確表達過栽贓比調查更便捷的意思。」
慈寧太後果然很在意，「嘿，這麼快就有人拉攏景公了，是哪位大臣？」
「蔡興海和王赫皆是近臣，負責內外防衛，理應回宮受審。」
「嗯……老奴覺得是宗正卿大人。」
「張有才肯定算一位。」
出了皇帝的房間，來到正廳里，慈寧太后入
「陛下似有好轉，不過脈象依然紊亂，虛弱之中卻極少入睡，這不是好事。」
「老奴說『慈寧太后奉慈順宮為長，這就是最大的保證，別說老奴這樣一名半廢太監，放眼整個宮裡，誰敢動慈順宮分毫？老奴在宮中為宦多年，升落起伏也不是一兩次了，每次遭貶，唯有退而思過，想著如何彌補錯漏、更好地為陛下與太後效忠，心中絕無半點恨意。』」
張有才先跪下磕頭，然後起身看向皇帝，心中驚懼交加，忍不住想哭，顫聲道：「陛下，是我，張有才。」
景耀不敢為孟娥辯解，回道：「只召三人的話，顯得少些，那就加上一個崔騰，他常在陛下身邊，當時也在現場，最為可疑。」
「呵呵，景公現在可是慈寧太後面前的大紅人，出了不少主意吧？」
「你經驗這麼豐富，肯定能猜出來。」
景耀磕頭，「老奴想出一個主意，請太后斟酌：不要只召張有才一個人回府，以審訊的名義，多召幾個人回來，就不會引起懷疑了。」
「是，太后。」
慈寧太后默不做聲，景耀不敢顯得太急，等了一會，說：「老奴愚陋淺薄，前後反覆，請太后恕罪。」
景耀等這句話很久了，立刻跪下，「老奴不敢隱瞞，老奴想要進宮面見太后，卻不得其門，只好去向韓宗正求助。韓宗正收留過一名刺客，擔心自己會受到懷疑，也希望老奴能為他說幾句話。」
景耀向前走出幾步，進入陰影中，跟來的太監與衛兵全都識趣地留在原處。
宿衛營將帶
皇帝又發出一陣呼嚕聲，御醫上前診脈，心中其實早有判斷，可是當著慈寧太后的面，不得不做點什麼。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這才隔了一天，我就得把眼珠子挖出來啦。」韓稠笑道。
「是，太后。」景耀沒有立刻退下，有一件事他必須儘快解決。
「中間人不肯透露。」
景耀什麼也沒說，帶人回宮。
「她是東海義士島人士，本姓陳，據稱是舊齊王的後人，與其兄長孟徹以東海國侍衛的身份進宮，先是服侍慈順宮，後來孟徹參加了齊國叛亂，孟娥一直留在陛下身邊，但是由侍衛轉為宮女。」
慈寧太后眉頭皺得更緊，「我記得孟徹。陛下怎麼會留這樣一個人在身邊？據說她在崔府殺死刺客同夥也有問題，更像是殺人滅口——還用審問嗎？直接讓她伏法算了。」
崔府如今已被分隔成一座座單獨的臨時「監獄」，裏面的人也不能隨意走動，營將進去提人要花一段時間，景耀只能默默等候。
「關於東海王那番話是假的？」
景耀並不推辭，拱手笑道：「讓韓宗正破費。」
慈寧太后又看了一眼床上的皇帝，終於下定決心，「你的主意不錯，總得弄清楚陛下想說什麼。可我對陛下身邊的人不大了解，你提出幾個人來。」
慈寧太后微微一笑，「你倒是會說話。」頓了一下，「你今天挺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