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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 病因

第四百二十九章 病因

「陛下為什麼放過崔家?」
「母親,我會好起來的。」崔騰反過來還得安慰母親,「實在不行,讓人把我架起來,總之我會給老君盡孝,不能讓外人笑話咱們崔家。」
「你知道個屁!」崔騰忍不住冒出髒話,「就算知道又能怎樣?當兒子的還不能為父親……」
「果然無罪?」
崔騰受到的苦頭不多,受到的驚嚇卻不少,回家之後一連幾天起不來床,大家都說是他孝子,父親傷重卧床,他也要感同身受。
兒子病怏怏的,崔母心疼不已,御醫說崔騰得的是心病,吃藥只是輔助,還得有人開導,崔母自己沒辦法,只好求助他人。
「跟我說啊,幾條命我都出得起,只要她沒事。」
「你怎麼還在?」
崔騰身邊的僕人卻另有看法,覺得主人其實還在懷念張琴言,再加上過去一段時間里連番受到驚嚇,使得整個人恍恍惚惚。
母親來看過他,除了嘆息什麼忙也幫不上,她現在是崔府真正的女主人了,反而比從前更不知所措,「過兩天要給老君發喪,御醫說你父親還是不能起床,你是長孫,老君又那麼喜歡你……」
「陛下後來跟我說了,他遇刺之時在想是誰教給我侄兒那套剿匪之計,昏迷的時候一直不忘,所以醒來就叫我的名字。我說是燕朋師,他從前住在我家,結果陛下卻選用了燕朋師的一名僕人,我也不明白為什麼。」
「你再想一想,陛下清醒之初,為什麼一直念你的名字?」
「因為崔家無罪。」崔騰馬上道。
「藉著這個機會,陛下完全可以名正言順地收回兵權,陛下卻沒有這麼做,舅舅三次上書乞骸骨,陛下都給退了回來,這是真要挽留舅舅,並非尋常的敷衍。陛下為什麼突然改變了態度?」
「可你倒好,居然不領情,裝病躲著不見陛下,真是不知滿足。」
「當局者迷。」東海王不以為然地說,轉身走開,拿起桌上的小物件,看看又放下。
崔騰還在等著,惱火地說:「你什麼時候養成的這個毛病?有話別說半截啊。」
「刺駕發生在崔府,刺客是你眼皮底下的人,換成任何一位皇帝,都會給崔家定下死罪,皇后也會被廢,將你街頭問斬,陛下卻破天荒地寬宏大量,這不是原諒是什麼?」
崔騰臉一紅,「我忘了你是在崔家長大的。沒錯,我是為一個女人起不來床,怎麼著?唉,人間至美,說沒就沒了,我到現在也不明白,她怎麼狠得下心?跟著我要什麼有什麼,為何還要幫助刺客?」
「滾!」崔騰怒喝道,也不知是對說的,僕人自覺領受,匆匆走出去。
「來吧,你想說什麼?笑話我,還是挑釁?都說出來吧,我受得了。」崔騰挺脖說道,神情比平時的確好不少。
新年將近,別人家一派歡欣氣象,崔府仍籠罩在愁雲慘霧之中。
「我不是裝病,我是真病,真的,咳咳……」崔騰咳了兩聲,自己也覺得奇怪,平時說這麼多話早就頭暈腦漲,今天卻是越說越興奮,沒有半點疲意。
正在屋子裡東瞧西看的東海王走到床邊,笑道:「你病成這個樣子都沒死,豈不值得慶賀?」
東海王也聽不懂,一進屋就向床上拱手道:「恭喜你啊,崔二。」
東海王點點頭,「果不其然,我就猜你是裝病,讓我一下子就詐出真相。」
「對啊。」
崔騰的諸多朋友全來過,或奉承,或逗笑,或豪爽,或促膝長談,效果都不明顯。
僕人不敢走,東海王道:「崔二,你敢不敢單獨跟我說話?」
崔騰躺在床上哼哼啞啞,像是呼吸不暢,又像是在唱小曲兒,只是走調嚴重,誰都聽不懂。
可是只要一想到張琴言,所有雄心壯志瞬間化為烏有,他現在見不得琴、聽不得「張」、「言」二字,看見太監張有才,他忍不住流過兩滴淚,將張有才嚇了一跳。
東海王嚴肅地搖頭,「我是你的表弟,咱們從小生活在一起,你起不來床,與舅舅無關。」
「寵臣」不是好字眼,東海王每次說到的時候,語氣中都帶著譏諷,崔騰卻一點也不在乎,甚至喜歡這個稱呼,喃喃道:「對對,我得去見陛下,立刻就去,陛下需要我……」
崔騰承認東海王比自己聰明,若有期待地問:「陛下真的原諒我?」
最後是平恩侯夫出了一個主意:「要說勸導人心這種事,名醫未必有用,自己家也是燈下黑,非得找一個聰明伶俐的人才說得通。」
東海王再次搖頭。
東海王笑納,他與崔騰常在皇帝面前爭寵,最了解崔騰的心事,過去聊了一會,一猜就中。
崔騰撓撓頭,滿臉困惑。
崔騰怒目而視,掀開蓋在身上的被子,「東海王,你來討打是不是?誰請你來的?我連你們一塊收拾。」
平恩侯夫人接著嘆了口氣,「可刺駕的影響還是太大了,慈寧太后更不信任崔家人,對我的好感也沒了,一直不允許我進宮。」
東海王不再多說,轉身離開,也不向舅舅告辭,徑回自家,剛進家門不久,平恩侯夫人就追過來,滿臉堆笑,「我就說我沒看錯人,好兄弟一走,崔騰跟瘋了一樣,能跑能跳,哪還有半點病樣?家裡人正看著他,讓他吃點東西,要不然他立刻就會跑去皇宮見陛下。好兄弟,你真是……妙手神醫啊。」
崔母寫信,平恩侯夫人親自去請了三次,東海王終於勉強同意。老君是東海王的外祖母,對小時候的他一直寵愛異常,東海王於是以助喪的名義來到崔府。
東海王回到床前,「我先問你一件事情,你如實回答,然後我再告訴你為何所迷。」
崔騰微微抬頭看了一眼來者,繼續哼哼,過了一會,見東海王不往下說,他有點急了,示意僕人扶自己起來,靠著旁邊疊好的被褥,問道:「崔家流年不利,一堆倒霉事兒,我又病成這樣,何喜之有?」
東海王卻收起笑容,「我知道你為什麼卧床不起,還知道你這樣做很愚蠢。」
「這就看你的本事了。」東海王裝出不耐煩的樣子,「景耀是宮中老人,他若說什麼都不掌握,那必定是因為你沒取得他的信任。」
「上官太后?都是謠言,沒有真憑實據。」
「因為我妹妹,她是皇后,與陛下是患難夫妻。」
「這裏沒有外人,咱們私下說,陛下對舅舅執掌南軍一直存有戒心,這總沒錯吧?」
東海王向僕人道:「出去,我們哥倆兒閑談一會。」
「你究竟想說什麼?」崔騰又糊塗了。
東海王笑道:「笨蛋,我說的就是你啊,陛下放過崔家,安撫的不是舅舅,也不只是皇后,最重要的原因是你。」
平恩侯夫人點點頭,覺得東海王所言極是。
「你小子還是那麼有眼無珠,當面不識好人心。我是來指點迷津的,告訴你一聲:你還是陛下的寵臣,整個崔家的存亡都寄托在你身上。」
「陛下怪你,但是也原諒你。」
崔騰氣得幾乎要暈過去,推開僕人,真的下地站了起來,可他卧床太久,身子又虛,起得過猛,只覺得腦子裡一陣眩暈,再明白過來的時候,人已經重新躺下,面前還站著笑呵呵的東海王。
「真的?你和陛下談過?陛下說過什麼?」
只有狐朋狗友談起京城新近成名的幾位美女時,崔騰眼睛一亮,一度坐了起來,心中躍躍欲試,想要下床穿衣,一塊去尋花問柳。
崔騰愣了一會,慢慢地,一股熱氣從心底生起,逐漸漫延至整個身軀,「陛下……不怪我引來刺客?不怪我救駕遲緩?」
「原來如此,可是不管怎麼說,陛下還是第一個想到了你,不是別人,對不對?」
「我已經給你出過主意。」東海王平淡地說。
皇帝和皇后都派人來探望過,張有才是皇帝的親信之人,他的到來讓崔騰興奮了一小會,但也只是一小會,人一走,又變得有氣無力。
東海王大笑,隨後還是搖頭,「不對,你卧床不起與張琴言只有一點關係。」
崔騰猶豫了一下,「你到底想說什麼?」
「對你,我可不保證說實話,不過你問吧。」
崔騰真的糊塗了,「你在胡說什麼,難道我還不如你了解自己?」
東海王卻覺得這是一個簡單的問題,「她是江湖人,早年間必定欠了大人情,只能用命來還。」
「這倒是事實,而且我入宮不久,陛下特意派孟娥告訴我真相,說陛下當時是在裝糊塗,免得我太害怕……咦?我為什麼對你說這些?你小子還是那麼陰險,故意套我的話吧?」
「你不相信我?告訴你,除了自家人,還有陛下,別人的命我都不在乎。唉,為什麼沒人要你的命呢?拿你換張琴言,多好啊。」
她推薦的是東海王。
「我又不是你這樣的寵臣,陛下當然不會對我說這些事情。」東海王指指自己的眼睛,「我比你看得透,一直如此,這一點你總得承認吧?」
「陛下初愈,正是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當臣子的就算爬也得爬過去,你是寵臣,更應以身作則,只要還有一口氣就得去服侍陛下,你卻躺在床上不肯起來,算不算裝病?」
「我?」崔騰想了一會,「我可沒那麼大的面子。」
崔騰大聲呼喊外面的僕人,這就要穿衣、穿靴。
「你的話只對一半,表妹與陛下一往情深,可是成親多年,宮中第一個懷孕的人卻不是皇后。」
崔騰不吱聲,也不做任何表情,要說戒心,他現在就十分提防東海王,連自己的虛弱都快忘了,在床上坐了好一會,竟然沒有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