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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章 奇怪的奏章

第四百三十章 奇怪的奏章

「他們還有什麼辦法?像齊王一樣叛亂不成?」
趙若素只是拱手,沒有回答。
韓孺子想了一會,微笑道:「慣例以外呢?可有其它手段?」
「削蕃的慣例大致就這些了。」
「這還不簡單,找幾個信任的大臣,將朝政託付給他們,陛下就能一勞永逸、逍遙自在了。」
巡狩往往勞師動眾,耗費不少,韓孺子接受大臣的建議,早沒了巡狩的計劃,可今天與趙若素談過之後,他卻有了新的想法。
「你有事情?」韓孺子交待過,崔騰雖然可以進入凌雲閣,但是得有事情,不能隨隨便便地想來就來。
崔騰臉一紅,「陛下,天地良心,這可真是我自己一個字一個字想出來的,沒讓別人代筆。」
韓孺子敷衍地嗯了一聲,他現在再想離京可不容易。
「陛下不覺得太早了嗎?」
「不是什麼大問題。」韓孺子聊夠了,低頭繼續看奏章,這也是逐客的意思。
「齊國先後兩次叛亂,不該削減嗎?」
「應該,但諸侯王看到的是威脅。」
韓孺子沉吟片刻,「朕只是有這個想法,尚無具體計劃——諸侯王怎麼會知道朕的想法?」
「朕沒有……」韓孺子突然想起東海王,那是他的弟弟,于親最近,隨後笑著搖搖頭,「這招朕也用不上。」
「十位諸侯為代王求情。」趙若素簡單地總結道。
「陛下是否準備削奪諸侯之土以及權力?」趙若素問道。
韓孺子一言不發,將奏章在桌上推過去,趙若素立刻走來,雙手捧起奏章,快速瀏覽一遍,抬頭與皇帝對視一眼,低頭又看一遍,這回讀得比較細緻,隨後放下奏章,退後幾步。
「三是推恩,允許諸侯將本國分給多名子孫,大國變小國,也是一種削奪。」
中書省擺列奏章的把戲已被拆穿,最近比較老實,所有奏章全按時間順序疊放,這份奏章位置偏上,說明來得比較早,但是在勤政殿里,宰相等大臣沒有提起,說明它不是很受重視,或是大臣們有意避嫌。
「二是勸說諸侯自願削蕃,先從最親者開始。」
韓孺子不語,對待韓稠,他採取的手段就近似於息事寧人,半晌之後,他說:「天高皇帝遠,就是這個意思吧?」
崔騰點頭,「明天老君出喪,我替崔家感謝陛下的恩德。」
趙若素拱手道:「叛亂是非常手段,微臣不敢預測,微臣只說正常手段:他們應該會從陛下身邊的人下手,陛下最信任誰、誰對陛下影響最大,他們就會想方設法將此人拉到自己這邊。」
「一是諸侯王犯下重罪,依律削蕃或是奪國。」
「陛下削減齊國,改為臨淄國與數縣,就是一個預兆。」
「陛下想一勞永逸,我有辦法。」一個聲音居然在回應皇帝。
老君是皇后的祖母,皇帝自然要給予禮遇以及豐厚的贈禮,都是少府和禮部在安排,韓孺子認可而已,「嗯,可惜朕明日不能親去送葬。」
「關於削蕃,可有慣例?」
崔騰急忙擺手,「這樣就夠了。明天我去送葬、守廬,要七天才能回城,這回來見陛下也是告辭,請陛下保重,不要勞累身體,馬上就要過年了,尋常百姓尚且要休息幾天,陛下也該多與家人團聚。」
韓孺子沒有開口,他的確是要「威脅」各地諸侯,齊王叛亂、代王無能、洛陽侯刺駕……宗室爛得比朝廷還要嚴重,必須來一次刮骨療傷。
趙若素又一次拱手,「削蕃之外,陛下也可選擇削權。」
韓稠已被定下死罪,正月以後問斬,但他是宗室老人,按慣例,皇帝最後會取消當眾問斬,改為在牢中賜死。皇帝無意株連他人,可還是有許多人為此惴惴不安,代王一家比別人更覺恐懼。
先換宰相、次削諸侯、再正朝綱,這是韓孺子定下的順序,接下來才能富民強軍,與匈奴一戰,至於更遠一些的西方強敵,他還沒有詳細的想法。
韓孺子記得楊奉很早以前就說過,皇帝的權力只在十步以外、千里之內,十步以內,皇帝難敵一介匹夫,千里以外,皇權只是幾張聖旨而已,遵守與否、遵守到什麼程度,皇帝都看不到,至於更遠的地方,皇權遇到的只有敵意,而不是服從。
崔騰卻不識趣,上前一步,說:「我有一種感覺,陛下自從回京之後,精氣神都差了一些,陛下什麼時候再出去走走?天下這麼大,還有許多地方可以巡狩呢。」
「一勞永逸、萬世基業……」韓孺子自言自語,心中開始懷疑究竟有沒有這種可能。
韓孺子疑惑地問:「朕又沒有向代王問罪,他們求什麼情?緊張什麼?」
「這個慣例朕知道,大楚從烈帝時起就在用,延綿至今,諸侯國由六七個增加到二十幾個,可還是有個別諸侯不肯從命,比如齊國,一直是單傳,不肯推恩給更多子孫,朝廷也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叛亂髮生。太慢,而且不受朝廷控制。就這些嗎?」
趙若素自然不會說出名字,又一拱手。
「是,陛下。」崔騰打量皇帝兩眼,「看陛下的臉色,好像還沒有完全康復。」
韓稠很早之前就在討好慈寧太后,效果顯著,深居宮中的太后正需要外臣的幫助,很容易受到迷惑。
代王庶兄已被削籍為民,送回代國,由地方監管,永世不得入京。
「你有辦法?」韓孺子笑著問,將與崔騰的聊天當成一種休息。
皇帝對代王一家的處置到此為止,並未株連他人,對代王更是從未表達過不滿,在皇帝眼中,那只是一名幾歲的孩子,什麼都不懂,被奸人利用而已。
趙若素想了一會,「有,依微臣所知,共有三種慣例。」
韓孺子吃了一驚,他還以為屋子裡沒有外人,抬頭看去,崔騰不知什麼時候來了,正笑眯眯地看著他。
韓孺子很滿意,「都說來聽聽。」
「與韓稠的手段一樣。」韓孺子輕聲道。
韓孺子笑道:「朕相信你,朕會接受你的建議,你也多多休息,不可再縱情酒色。」
不管怎樣,趙若素的確提出一個辦法,仍在慣例的範圍之內,在這之外,趙若素不能也不願提出建議。
自從能起床之後,崔騰每天都來宮裡報到,與眾多勛貴侍從不同,他有特權,可以不經通報直接進凌雲閣。
楊奉走了,帶著欒凱前往雲夢澤,韓孺子身邊需要一名顧問,今天尤其需要,他剛從勤政殿回來,坐在凌雲閣里,翻閱到一份奇怪的奏章。
韓孺子皺眉,「諸侯之官說是由朝廷任免,其實也跟世襲差不多,像東海國的燕家,不就一直把持國政?」韓孺子又想了一會,「諸侯之官一直由朝廷派遣任命,為何多數諸侯仍能掌權,如齊王甚至能夠製造叛亂?」
韓稠此前著力推薦代王充當皇儲,宰相申明志調查得清清楚楚:代王的庶兄想要繼承王位,於是與韓稠勾結,希望讓嫡生的弟弟充當皇儲,一旦當上皇帝,代王之位就會由兄長繼承,韓稠看中代王一家容易控制,因此一拍即合。
韓孺子大笑,崔騰的建議果然只能當玩笑聽。
「各國遠在京城之外,朝廷所派之官孤軍奮戰,難敵諸侯,或有爭執,因為涉及到宗室,皇帝通常會選擇息事寧人,長此以往,官吏也不願惹事,權力日小,諸侯權力日增。」
鄧粹、張印從西域送回來一些消息,表明大單于沒有撒謊,西域以西的確發生了大規模戰亂,商人急劇減少,講述的傳言也都與大單于的說法一一對應,不過戰亂還沒有波及到西域,那位「神鬼大單于」一直在向西、向南擴張,似乎沒有東進之意。
韓孺子搖頭,「大楚既然是韓氏的江山,宗室就當以身作則,宗室不正,朝廷何以正?天下何以正?你只說之前有沒有慣例吧。」
十位諸侯卻聯名為代王求情,令韓孺子哭笑不得,更是迷惑不解。
「諸侯世襲,諸侯之官卻由朝廷任免,朝廷若能控制這些官員,則諸侯無權,與郡縣無異。」
趙若素繼續道:「接著陛下又收回洛陽,另行任命河南尹,各地諸侯不免更加緊張。他們對別的事情可能不在乎,唯獨削蕃,哪怕只有一點跡象,他們也能嗅得出來。這份奏章表面上是為代王求情,其實是在試探陛下的心意:如果陛下沒有發怒,甚至公開宣布代王無罪,放他回代國,則諸侯安心;如果陛下大怒,他們自會請罪,反正也不是什麼大罪,然後他們會再想別的辦法保住自己的地位。」
「如何削權?」
「嗯,對齊王已經用過,不能用在其他諸侯身上。」
趙若素告退,韓孺子獨自審閱奏章,心中仍在思考削蕃之事。
過了許久,韓孺子抬起頭,崔騰已經走了,屋子裡再無外人,韓孺子若有所思,「巡狩也是慣例……」
韓孺子驚訝地看著崔騰,「你又從哪學來的這套話?」
新春即將到來,韓孺子不急於重返倦侯府,留在宮中處理政務,府丞趙若素早來晚走,每次見到皇帝都要先稟報一下府里的情況,以表示自己沒有忘記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