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陛下會怎麼做？
「住手。」卓如鶴喝道，當街殺死民婦，一旦傳揚開來，可能會激起民憤，「送到京兆尹府，關起來就是，不可傷害。」
「陛下這種時候會怎麼做？」卓如鶴一直在想這個問題，踏入大殿的一刻，他知道該找誰詢問了，「傳御史南直勁。」
「與把柄無關，你簽署一道命令，至少能得五萬兩銀子，到洛陽兌付。」
「我跟你一塊去。」王國舅說罷就往轎子里擠。
「宰相，我跟你說，我家男人與皇帝交情不淺，不信……」
「你快收拾東西吧。」
卓如鶴嗯了一聲，轎子落地，隨從掀開轎簾。
「在戶部擔任小吏。」
轎子緩慢前行，外面的叫喊聲越來越響，卓如鶴心中惴惴，打算一到勤政殿就下令全城戒嚴，不許百姓隨便出門。
公主正指揮家人將值錢之物裝箱，箱子堆滿了半個院子。
公主一愣，接信看了一遍，大怒，「原來那封信落在了她手裡！」
「為什麼？」夫人驚訝地問，隨後面露怒容，「誰做的決定，宰相還是太傅？」
王國舅這才醒悟，鬆手後退，「咱們一塊進宮，一塊勸說太后，總不能讓太后留在京城。」
「證據呢？」
卓如鶴愣了一下，馬上明白過來，王國舅是替自家人著急，太后離京，他們自然跟隨，太后不走，他們也不好走，即使太後下令，王家人若是離京，也會落下壞名聲。
「如果陛下在這裏……」卓如鶴在轎中自語，既愧疚又懷念。
夫人從袖中取出一封信交給丈夫。
「這封信怎麼會到你手裡？」
在府
「我說能走就能走，我甚至不必親自去宰相府，只需給宰相夫人寫封信，她自會幫你爭取到宰相的同意。」
「婦人家別管那麼多事，你收拾一下，帶著家裡人先走，不必等宮中，我弄了一份通關文書，你們過函谷關，直奔洛陽，投奔曾家，如果……」
卓如鶴拂袖而去，乘轎出府，剛出大門就被攔住，隨從們叫叫嚷嚷，沒一會工夫，一名隨從來到轎前，「大人，王國舅求見。」
卓如鶴甩手，王國舅手勁兒卻不小，他只好道：「我這不是正要進宮嘛。」
元九鼎打開看了一遍，這是宰相夫人寫給王翠蓮的，感謝她的幫助，表示很快會給她的兒子安排一份肥差。
「大人要出府嗎？」隨從問道，他服侍宰相已久，總能準確猜到主人的決定。
「這麼說，真有一封信？」
「我是為你好，你這個宰相當得朝不保夕，皇帝不信任你，大臣各懷異心，太后也對你不滿，總想用別人代替你，是我保住了你的位置，太后與皇帝關係越緊張，越需維持朝堂穩定，這個道理你不明白嗎？」
「你沒對別人說過？」
信里沒提挑撥皇帝與太后關係的事情，但是有這樣一封信足矣，宰相夫人與太後身邊人勾結，許以「肥差」，本身就是令人懷疑的重罪。
沒走出多遠，轎子又停下了，卓如鶴跺跺腳，一名隨從掀簾道：「有百姓攔路，已經派人去驅逐
卓如鶴大怒，「卓家就這麼缺錢嗎？」
「唉，你把我害苦了。」
卓如鶴還有一堆事務需要處理，卻接連被瑣事所困擾，心情越來越差。
這一回卻錯了。
前左察御史蕭聲在晉城投河效忠，已成為大臣的楷模，卓如鶴也曾慨然進軍匈奴大軍，可那時他的決定無關緊要，現在卻會影響京城乃至大楚的存亡。
卓如鶴長嘆一聲，「看來我真是高估自己了，大概只有陛下能應付得了這種爛攤子。」
卓如鶴本應再去勤政殿，可他卻去了書房，屏退隨從，獨自坐了一會。
「我在宮中候命時揀到的，肯定是王翠蓮不小心掉在地上。」
卓如鶴心裏明白，戶部掌管圖籍錢糧，即便是一名小吏，也可能是個肥差。
更多軍士跑過來，合力將老婦按住，甚至有人拔刀。
卓如鶴啞口無言。
「沒用，宰相自己也留下，他能放我走嗎？」
「這不重要，反正我有宰相夫人教唆命婦的證據，太后如今不肯離京，我若是將這份證據交給皇帝，宰相夫人必受懷疑，全家都要完蛋。」
元九鼎將信收入自己袖中，「都這種時候了，還向宰相夫人求什麼情？我給宰相寫封信，等咱們出城之後再送過去，卓如鶴肯定會補發一道命令，這就夠了。」
隨從過來，雖是深秋，臉上卻全是汗珠，「一名老婦，力氣大得嚇人……」
卓如鶴皺起眉頭，「公主請進屋說話。」
老婦暴起，竟然將軍士推開，上前兩步，離轎子只有不到十步，轎夫根本不敢阻攔。
元
「都是我的陪嫁之物，不能留給蠻子。」公主以為丈夫嫌自己帶的東西太多。
吏部尚書元九鼎慌慌張張地跑回家，一進卧室，夫人就抬頭問道：「什麼時候走？跟宮中一塊走，還是單獨走？」
卓如鶴轉身要走，公主又道：「既然說到這兒了，還有幾個人也想去洛陽，希望能得到你的許可。」
王國舅原是農夫，平時還能強迫自己遵守規矩，一著急就不管不顧了。
「不，待會再走，先去見公主。」
卓如鶴微微一愣，接信打開，粗略看了一遍。
「你是宰相，陛下走的時候將京城交給你，你不能決定，誰能決定？別唬弄我們老實人，這件事就得落在你身上，你不管，我不撤手。」
隨從遞上一封信，「吏部尚書元大人送來的信。」
「宮裡是想進就能進嗎？總得通稟一聲。」卓如鶴下轎，進入勤政殿，看到幾位大人都已趕到，唯獨沒有元九鼎。
「聖旨到了，人都死了。我去見宰相夫人，讓宰相放你走。」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
兩邊的隨從急忙攔下，一人說：「國舅，你不是有自己的轎子嗎？」
「元九鼎不就是想要一道離京的命令嗎？給他就是，到了洛陽，不用你插手，我自有辦法收拾他們一家。」
遷宮洛陽的消息早已傳出，城內大亂，人人都想搶先離開，可是自從聽說神雄關失守以來，京城各門一直封閉，沒有朝廷的命令誰也出不去，
轎子繼續前行，總算平安到達皇宮，停在勤政殿前。
「王翠蓮的外甥是誰？已經安排了？」
砰的一聲，轎子一晃，差點傾倒，卓如鶴大驚失色，雙手扶住兩邊，以為遇到了刺客。
卓如鶴也回了趟家，讓公主與家人收拾細軟之物，準備與皇后一塊遷宮洛陽。
卓如鶴不能下令開城門，那會引發更大的混亂，攔阻宮中諸人的道路，而且人若是都跑光了，只剩空城一座，更難守衛。
皇帝的一個舅舅撲過來，探身進轎，一把抓住宰相的胳膊，氣急敗壞地說：「卓大人，你失職啊，怎麼能讓太后留下呢？別人不走，太后也得走啊，否則的話，你以後怎麼見陛下？」
轎子穩住，卓如鶴自己掀起轎簾，只見幾名軍士正奮力按住一人，怒道：「怎麼回事？」
卓如鶴扭頭，神情又驚又怒，「你有多少把柄握在外人手裡？」
「是。」
夫人大喜，「不用向宰相夫人求情？」
夫人冷笑一聲，「當然是給你們幫忙。事到如今，也不必隱瞞了，當初皇帝出京巡狩，幾位命婦天天在宮裡挑撥太后與皇帝的母子關係，背後的主使人就是宰相夫人。」
小半個時辰之後，卓如鶴終於恢復鎮定，起身出門，準備叫上隨從前往勤政殿。
一個似男又似女的聲音高喝道：「讓我見宰相，憑什麼不讓我見宰相？我連皇帝也見得……」
王國舅又跑來，「停這兒幹嘛？進宮啊。」
元九鼎沉下臉，揮手將丫環攆出去，「走什麼？我是吏部尚書，
元九鼎臉色忽紅忽白，他知道朝中的這些夫人經常私下裡策劃小陰謀，只要對自家有益，他並不干涉，沒想到竟然弄出這麼大的事情來。
公主免不了也要勸說一番，卓如鶴只回一句話，「我是宰相，全城人都走得，唯有我走不得，我一人留下，尚留忠名，我若棄城，全家遭殃。」
沒有外人在場，他終於可以無所顧忌地顯露真心，只覺得全身虛脫，連手都在微微顫抖，不得不小聲提醒自己：「你能做到，蕭聲能做到，你也能。」
家人知道勸不得，只好放棄，派人去與宮中聯繫，準備一塊出京。
公主又向僕人吩咐幾句，隨丈夫一塊進屋，屋裡空蕩蕩的，連桌椅都被搬空了。
軍士拖走老婦，老婦嘴裏仍大叫大嚷。
元九鼎一臉狐疑，「你們這些婦道人家，又在搞什麼？」
公主稍一猶豫，回道：「不是什麼大事，難道我不能與別人通信了？」
「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呢。」公主大聲道。
元九鼎臉色鐵青，「你以為我不想嗎？可宰相說得很清楚，只有戶部與禮部能走，其他大臣都得留下守城，等陛下的聖旨。」
「以後的日子說不定會多艱難，銀子當然越多越好。人不多，就十幾位……」
「當然，若不是為了救你一命，我今天也不會拿出來。」
卓如鶴將信遞過去。
夫人上前，「沒有你，我們孤兒寡母能去哪？曾家也要看你的面子，你若是有了萬一……誰肯搭理我們啊。你得跟我們一塊走。」
元九鼎大吃一驚，「你參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