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3章 望城止寒
在一片漆黑的塞北夜晚行軍,極有可能導致災難性的後果——會有數不清的士兵掉隊、迷途,然後倒斃在塞北的寒夜之中。
「傳令全軍:在我軍前方五十里,有秦人之軍塞,可以御風寒!」程不識立刻就叫來傳令兵下令。
但要是郅都不認,那就樂子大了。
大軍的行進速度因此一度被拖慢到一個時辰十里!
好在,樓煩軍的騎兵們,是這個草原上的熟人,他們很清楚在草原上,應該尋找什麼樣的地方過夜。
所以,義縱此時,其實是忐忑不安的。
卻是程不識那邊傳來了捷報。
但這並非易事!
尤其是在這塞外的冰天雪地中,程不識所部又沒有白道可行,只能跋涉在草原上,行進在泥濘之中。
若程不識率領的軍隊是老於行伍的士卒,也可以在日落之前趕到。
不然,假如入夜之前,不能找到宿營地。
不僅如此,他甚至連帝國的底褲都給敗掉了。
這個時候,一個傳令兵,策馬飛奔而來,一到義縱面前,他立刻翻身下馬,行了軍禮,呈著一個軍報,道:「虎賁衛程都尉急報!」
這次,他統帥大軍,先行出塞。
原因很簡單。
但越緊張,壓力就越大,壓力越大,他的思緒就越亂。
若是單人,或者團隊較小,七十里,轉瞬即至!
但同時,它比秦直道更古老。
然後,秦軍佔據陰山,並且前出陰山,以陰山為基點,重新勾畫了新的防禦體系。
「那是秦的新雍塞……」義縱拿著地圖,對照了一番后,感慨道:「滄海桑田啊……」
但是……
高闕以北,是所謂的「新秦中」。
一碗碗熱騰騰的薑湯,加著鹽巴和乳酪,送到士兵們面前。
但關鍵還要看人家郅都認不認。
但是,今天晚上在那裡宿營卻成了一個問題。
即位的二世,稱其為蠢材都是對蠢材的侮辱!
就連樓煩軍也因此軍心大振,士氣高昂。
當然,現在的漢軍諸將,沒有一個 人知道這些事情。
譬如當今法家,就有齊法家和秦法家之分。
帝國失去了它的控制者和領導者。
現在的情況是,新兵們完全沒有在這樣的泥濘道路上行軍的經驗。
但不同的是,程不識所部是從興樂塞,渡過大黑河,直插梓嶺側翼。
當漢軍從雲山一側的黑水河進入到塞外草原時,白道就是出現在漢軍面前的第一條道路,也是唯一一條人造道路。
草原上的夜晚氣溫之低,程不識可是已經領教過了!
但這泥濘的草地和濕滑的道路,卻又讓他們沒由來的煩躁。
所以,秦人的野心也大的驚人。
齊魯的兵,紀律性強,組織好,聽從命令,但有個缺點,太過浪漫了!
這個事情,要是郅都認,那就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但在歷史之上,這條古道在兩漢后,卻流盡了鮮血。
隨著一代雄主秦始皇帝駕崩,天下局勢轉瞬傾覆。
但他哪裡知道,對士兵們來說,若能晚上睡在一個乾燥舒服的床榻之上,順便將腳泡在滾燙的熱水中,簡直就是天籟!
儒家也分齊魯之儒和北方之儒的區別。
但知人知面不知心。
所以,白道在如今還是默默無聞,只在商旅和牧民之間流傳。
這簡直就跟蝸牛在爬一般!
直到,秦人的道路再也不堪使用……
他馬上就想到了一個辦法!
他拿著地圖,比照著情報,道:「我軍已至新雍塞,距離梓嶺不過百十里!」
甚至樓煩軍的騎兵們,也不是很能適應漢軍的行進速度。
他們中的許多人,一輩子都沒見過下雪的場景。
但,偏偏,程不識所部,不僅僅規模龐大,總數幾近兩萬人!
這意味著,匈奴人極有可能已經知道了漢軍出塞。
因為當年秦人對河間地放棄的太過迅速,以至於匈奴人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獲得了整個河間地。
如,那個已經廢棄的「新雍塞」, 還有同樣被掩埋在廢墟里的「新咸陽」「新安陽」……
義縱就越發的相信,當年賈誼賈長沙的評論沒有錯——向使二世僅得中人之姿,秦帝國也不會崩滅。
更麻煩的是,七成以上的士卒,都是新兵!
齊魯自古就是富庶的魚鹽之地,當地的百姓,自耕農以上就不愁吃穿了。
首次單獨領軍,讓他深感責任重大,心裏面也一直綳得緊緊的,生怕出了什麼差錯。
根據軍報,程不識所部,已經在梓嶺西北方向約五十里左右的大河之側,全殲了一支百人規模的匈奴游騎,並且依然在繼續向著梓嶺方向急行軍。
當年,蒙恬率領秦軍最精銳的軍隊,北上驅逐胡虜,強大的秦軍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匈奴、樓煩、林胡、東胡,統統攆走!
政壇上的事情,誰說得准?
無數王朝躺在秦王朝的功勞簿上,安逸舒服的打了個飽嗝。
這官司估計怎麼打也打不清楚。
他們在這塊土地上,設立了兩個郡級行政單位。
新兵蛋子們跟程不識一樣,處於亢奮和緊張之中。
譬如來自齊魯的士兵們就發揮了齊魯地區的特點,有人幻想著議論說道:「若是能找到一個城塞就好了,當年秦朝不是在這河間之地建立了許多城塞嗎?倘若有一個完好的城寨,我們今天晚上就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了……」
看著腳下的這條堅固的寬闊道路——即使已經過去了七八十年,儘管已經長滿了野草,但這條道路,依然存在,並且依舊堅固如斯。
而且,這條道路還很寬闊,更是非常堅固!
甚至可能,在今天晚上,漢軍就要面臨匈奴騎兵的查探以及夜襲。
使得士兵們能夠驅散寒冷,恢復體力。
佔據了這條道路后,漢軍就可以沿著道路,直插高闕。
沒有辦法,程不識只好騎著馬,不斷的催促士兵們加快速度。
思慮著這個事情,義縱也不得不嘆息了兩聲。
甚至,黃老派,也在齊地變種了 。
北魏時期,這條道路是北魏政權控制河套地區的重要通道。
更麻煩的是,義縱很清楚,因他這個舉動,肯定會使得郅都所部陷入麻煩甚至災難之中。
「派去通知上郡衛將軍的使者也不知道到了沒有?」義縱喃喃自語兩聲。
……
在他們的帶領下,整個大軍的行進速度一下子就提高了一倍多!
天空中又下起了小雨,路面也變得泥濘起來。
但,很快他就發現,效果好的驚人!
這也使得此地的人民,想法多,有些浪漫。
秦始皇和蒙恬,顯然希望通過以此來將此地徹底控制和掌握。
自榆林塞以南,二十七軍塞及三十四縣,相繼設立。
然而,這速度卻始終提不上來。
要是郅都吃了虧,然後把心一橫,是完全可以將責任和問題推給他義縱的。
抗戰時期,吉鴻昌將軍更是親筆手書「化險為夷」四字,稱讚白道的作用。
秦人很顯然,希望將此地建設成第二個關中。
總之,齊人總能用他們的想法,將很多事情變得面目全非。
在聽說僅僅在前方五十里,就有一個秦人的軍塞,保存完好,可以躲避風寒后。
秦人修路,向來是以質量和效率著稱。
雖然說,是可以解釋成「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至少在數百年前的春秋時期,它就已經存在。
他雄心萬丈的對左右下令道:「傳我軍令:全軍加快速度,務必在今日下午日暮之前,進抵『新咸陽塞』佔據梓嶺一側的高地!」
不然的話,騎兵一下子跑的沒影,留下步卒推著車馬和輜重,一旦出現敵人,立刻就會雪崩!
但,在秦人手裡,這條古道被拓寬,被加固,被延長。
當然,義縱明智的沒有將這些話說出口。
義縱雖然確信郅都人品很好,應該不會計較。
此刻,程不識所部,確實是很行進的很艱難。
「這該死的道路!」無數人痛聲咒罵著。
一口口簡易的行軍鍋在隧營 和民夫的努力下,迅速搭建起來。
直到,出現了第二個二愣子——隋煬帝楊廣。
最終,出現了這樣一條貫穿南北,長達數百里,直至高闕的道路。
更是在這個冬天,為數不多,可以避免大軍陷在泥濘和寒風中的道路。
不僅僅大肆移民,更在此地,將許多關塞之名,冠以關中地名。
想想看,要是衛將軍郅都覺得是車騎(義縱)要貪功,手下的部將再一鼓噪,嘿嘿……
更重要的是,白道直通高闕。
「諾!」左右都是轟然應諾。
至北齊,宣文帝高洋率軍大破柔然時,就是將後勤輜重留在白道。
昨天晚上,就是在他們的指導下,程不識所部,才能找到一個溫暖的山谷宿營禦寒。
為中軍主力打開一條通道。
白道是秦直道的一部分。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附和起來。
按照戰前規劃,假如不出意外,最遲明天下午,程不識所部就至少應該封鎖梓嶺,並且控制住梓嶺的進出要道。
義縱騎著戰馬,矗立在一個小山坡上,望著漢軍主力,沿著白道不斷前行的場景。
高闕以南,是九原郡。
但……
而漢軍卻不可能跟過去一般,在內線作戰,可以得到百姓士民的協助。
遠方一個已然廢棄了許久,只留下兩個殘垣斷壁的關塞廢墟,已經清晰可見。
旋即這個命令傳遍全軍。
所以,白道必然可以承載漢軍的重載補給馬車和各種重裝備。
義縱立刻上前接過來,看了看,頓時大喜,道:「請回復程都尉:本將望都尉,再接再厲,再立新功!」
尤其是陌刀兵們,大部分都是來自南方的淮泗地區。
為了維持大軍的首尾堅固和完整的組織,軍隊就只能犧牲速度。
這也是齊人的特點。
這讓程不識聽了有些惱火。
秦直道,秦馳道,甚至被後人用了一千年。
但也有樂觀派。
這讓程不識很奇怪:一個可以禦寒的軍塞,有這麼大魅力?
這對其全軍的體力和耐力 ,都是一個嚴重的考驗!
要知道,就在不久前,漢軍先鋒騎兵在左翼發現並且殲滅了一支匈奴斥候。
塞外的寒風,帶著風沙,打在人的臉上,疼的厲害。
程不識知道,他必須想個辦法,讓軍隊的速度快起來了。
立刻就有傳令兵,將這個命令傳達到全軍。
許多來自淮泗地區的陌刀兵甚至開始抱怨起來了。
程不識急的直撓頭。
齊魯的士兵們首先發奮起來。
短短几年之內,秦帝國的霸業就被那個蠢貨葬送。
更別提這裡是敵國境內,匈奴騎兵隨時可能出現。
初唐之時,突厥人也是在此殺死了劉武周。
靠著這個善意的謊言,程不識所部,終於在天黑之前,抵達了梓嶺西北一側的山谷。
它是遠古的先民們,用雙腳走出來的一條道路。
但,這些齊魯新兵的議論,卻讓程不識忽然之間茅塞頓開。
最開始,程不識還有些忐忑。
很快,最遲在明天,程不識就要面臨匈奴人的襲擊了。
義縱甚至覺得,哪怕是放只豬坐在二世的位置,也不會比他乾的更差勁。
隋朝時,衛王楊爽,在此大破突厥。
一條通向高闕的道路。
更別提頂著寒風,行進在茫茫草原上,跋涉在泥濘之中了。
好在,這次出塞,漢家做足了準備。
甚至可能成為一樁公案、懸案!
當年的秦帝國,依然是那個氣吞萬里如虎,睥睨當世,橫壓世界的無敵帝國。
許多士兵的行軍速度都因此受限。
但該怎麼辦?
程不識的呼吸因此急促起來。
何況,此事還干係著一萬五千多人的生死以及數以十計的將官前途。
自孝公以來,秦人七世先王,兩百余年的基礎,一朝喪盡。
程不識所部,與義縱所部一般,都是昨日早晨出塞。
下一個可以宿營之地,距離程不識所部還有七十里!
但,出塞后立即搶佔白道,卻是任何一個稍微有些軍事常識的人,必然會去做的事情。
方才前軍的先鋒斬首一百,讓他們對功名充滿了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