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佛塔里的女人

清揚脫口而出，顧安琪頓時瞠目結舌，龍涎香中的各種成分均能人工合成，但卻不能完全代替大海贈龍涎香，因為現在的技術還達不到大自然的奇妙，特別是天然龍涎香中的龍涎甾。

我不明白這個不起眼的木盒到底有什麼貴重的地方，連滿屋價值連城的珍品都不以為然的清揚也能戀戀不捨。

清揚越是大方，我就越是不好意思，這房子里都是價值連城的東西，隨隨便便拿走總感覺不太好。

秋諾剛才臉上還隨意的表面頓時變得拘謹和謙遜，頭低了下去。

簡陋的佛堂和點燃的黃金顯得極其不協調的搭配在一起，不過沒有人會懷疑清揚說的話，一個連價值連城的禪杖都可以輕輕鬆鬆送人的女人，點著價值千金的香料又何足為奇。

更不用說是存放上千年的龍涎香，這簡陋佛堂里點的根本不是香，而是黃金！

「我看這個不錯，也不招搖又貴重，又是皇室禮佛的器具，拿得出手。」顧安琪點點頭說。

龜與綬帶表示長壽，蓮瓣表清凈，香由此出，寓清凈戒香、精進上溢之意，腹壁飾以流雲紋，並鉚接五隻獨角天龍獸足。

不過現在我的思緒並沒有沉浸在繚繞的香味中，目光一直盯著裝香料的香爐上。

「其實我也挺喜歡這套熏香器，小時候就感覺看上去很別緻，後來學了文物鑒定后，才知道這套璀璨奪目的熏香器器形雍容華貴，紋飾精緻富麗，代表了當時金銀器製作工藝的最高水平，凝結著唐代工藝大師們的高超智慧和心血。」秋諾在門邊若有所思的說。

菩薩雙手捧著置有發願文鎏金版的荷葉形托盤，發願文上有透雕金剛杵紋的長方鎏金扁框，四角有鏈與鎏金版相連。

「是不是……還少了點啊。」越千玲在旁邊小聲嘀咕。「雖然這香爐貨真價實，不過想要進地宮，這香爐分量恐怕有點輕吧。」

清揚嫣然一笑抬手輕輕一指。

秋諾在旁邊看見我畏手畏腳的樣子，走過去指著一尊菩薩像笑著說。

「應該上千年了吧！」

「你們選的兩樣東西雖然雍容華貴，可大慈恩寺是佛門重地，出家之人四大皆空，你把這兩樣東西送去，就是犯了貪戒。」

「這房間里的東西，有喜歡的隨便拿去。」

「伯母，您好，我們不知道您也在，打擾您清修實在抱歉。」我禮貌地說。

爐台的檯面為雙鳳銜瑞草紋，下有五足朵帶。

文思院為中晚唐時設立的宮廷手工業作坊，專為唐皇室製作金銀工藝品。

下部底座呈覆蓮狀，菩薩手中金匾上銘文上飾覆蓮瓣一周，每瓣內各鏨一梵文；下飾八尊三首六臂金剛，均有背光。

文思院監製。

「諾兒謹記母親教誨。」

「既然清揚姑姑是信佛之人，這些東西如果能供佛到法門寺地宮豈不是更能供奉佛主，清姑姑功德無量，她還要反過來感謝你才對呢。」秋諾笑顏如花。

「諾兒，為母和你相聚甚少，多有挂念，聽你清姑姑常在我面前提到你，人世如浮萍，但憑一心，切記諸事萬不可操之過急，平淡是真不可強求。」

「秋諾說的對，你就當是幫我積功德吧！」清揚平和的微笑。

我從未聽秋諾提起過自己母親，不過看秋諾現在畢恭畢敬的樣子，想必她母親一定是一個很威嚴的女人。

這套香爐竟然也是皇室專用的供佛器物。

從進來我和其他人都被這滿屋珍寶所吸引，竟然沒發現還有人在房間。

清揚知道自己失言，嘆了口氣，從佛龕里小心翼翼極其虔誠的取出一包明黃錦緞包裹的東西交給我。

房間里的熏香味道很別緻有一種讓人心曠神怡的感覺，顧安琪尋著香味走過去，很意外的說。

整個香爐由爐身、爐蓋、爐台組成。

香爐為銀具，檯面為雙鳳銜瑞草紋，下有五足朵帶。

「清揚，把佛龕里的東西給他！」

「秋諾，雖說是你家自個的東西，可這要是捐出去就拿不回來了，你學鑒定的應該知道，這房子里任何一件東西可都是寶貝啊。」我壓低聲音臉有些紅。

「這是龍涎香？！」

頂面與底面皆鏨梵文，內層中心鏨十字三鈷金剛杵，兩側各有一行龍，並襯以流雲紋。

女人的聲音停頓了片刻，緩緩地說。

「母親，不知道您也在。」

只是到底是什麼樣的信徒才能如此虔誠的用千年龍涎香供佛佛主，我越來越好奇。

「啊……」清揚一愣，一向從容淡定的她聽到女人的吩咐很頓時很慌亂。「佛龕里的……可是……」

「鎏金捧真身銀菩薩！唐代文物，菩薩高髻，頭戴珍珠佛化冠，裸胸披帛，雙臂著釧，下著羊腸大裙，全身披掛珍珠瓔珞，兩眼凝視前方，雙腿左屈，右跪于蓮花台上。」

我這才有些安心，重新看看剛才秋諾指著的菩薩像，鎏金捧真身銀菩薩做工講究，精緻瑰麗。

蓋沿寬平，蓋面隆起，底沿飾一周蓮瓣紋，上有五朵蓮花，花蔓相互纏繞，每朵蓮花上有一龜回首，口銜瑞草，下層蓮瓣鏤空，供香氣溢出。

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可以擁有這樣的霸氣，能令清揚這樣的人都心悅誠服。

手中金匾上篆文六十五字。

這房間里竟然還有人！

中部束腰，呈鼓形，周壁分別鏨執劍、持斧、托塔、掛劍的四天王。

女人的聲音再沒有從佛堂背後傳來，我收好木盒，和其他人退了出去，走的時候發現清揚重重嘆氣，一向淡定的她眼睛一直看著自己手裡的木盒，目光中充滿了惋惜和遺憾。

「你母親一直都在，她說好久沒回來，舊地重遊想禮佛，所以我特意陪她回京兆。」清揚的頭也低著。

我小心翼翼打開錦緞，裡面包裹著一個木雕的盒子，普普通通完全看不出有什麼奇特的地方。

「你把這個交給大慈恩寺主持，你任何要求他都會答應！」女人的聲音傳來，很輕不過落在耳里就變成一種不可抗拒的命令。

「東西都放下！」

奉為睿文英武明德至仁大聖廣孝皇帝，敬造捧真身菩薩，永為供養。伏願聖壽萬春，聖枝萬葉，八荒來服，四海無波……

佛堂後面的女人說話深奧難明，不過我聽得出這是一個有大智慧的人才能領悟出的話，女人的聲音緩慢而威嚴，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氣勢，就連一向心如止水的清揚在這個女人聲音的面前也變得畢恭畢敬。

我小心翼翼拿起香爐，下面有銘文，剛看了幾個字就呆若木雞。

「這姑娘好見識，你說得沒錯，的確是龍涎香，而且是天然的。」清揚平靜的笑了笑。

「龍涎香被譽為香料中的黃金，非常珍貴和稀少，古時候只有帝王能享用，而且龍涎香放的時間越長香味越獨特，我之前也聞過龍涎香的味道，可是今天聞到的完全不一樣，相當純正。」顧安琪很好奇的眨著眼睛問。「清姑姑，這龍涎香有多少年了？」

又是皇室之物，加上之前的香爐，這兩樣東西捐給大慈恩寺，想必主持一定會讓我進地宮瞻仰。

「雁回，你這話說的有道理，這禪杖的確過於招搖，不過來路乾淨，並不是怕有人追根溯源，只是我不想麻煩，而且我喜歡安靜，不想有人打擾，不如你看看其他的吧。」清揚淺淺一笑，明白我話中之意。

佛堂里秋諾的母親和自己抱著的木盒，我總感覺今天所有的事自己怎麼都想不明白。

女人沒在說話，好像從她口裡說出來的任何話都不容任何人反駁。

蓮座上部呈缽形，腹壁飾四重仰蓮瓣，每重八瓣，上兩重蓮瓣內各飾一尊有首光或背光的佛像，或結跏趺坐等，頂沿飾花蕊紋一周。

我很快辨別出這香爐為佛教烯香之具，在佛教中表精進，屬密教六供養之一，不過做工實在太華麗，並不像是普通供佛香爐。

我回頭看看清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清揚祥和地點點頭，我正想小心翼翼的把兩樣東西都包裹起來，忽然有聲音從佛塔背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