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方士那些年》第三卷 黃金卧虎兵符

第53章 我願與君絕

第三卷 黃金卧虎兵符

第53章 我願與君絕

「當日陛下找罪臣測字,有一字罪臣沒測。」言西月聲音痛楚的回答。
我原本以為穆汐雪會把上邪讀完,誰知道我聽她口中越來越小的話。
言西月把我下的血詔寫好,畢恭畢敬遞到我面前,我回頭看看懷裡的穆汐雪慘然的說。
我何嘗不想穆汐雪還能梳妝好重新坐在我面前,可我也清楚,她怕是沒這個時間了,夕陽西下漫天紅霞映在穆汐雪身子,落在我眼裡灼傷心房,穆汐雪嘴角不斷湧入的鮮血宛如烙刻在我心上的硃砂,看著她蒼白的容顏,我完全毫無顧忌的痛哭。
「汐雪,千年前朕戲言許你姻緣,朕沒想到你傾盡一生吟詠上邪,朕負了你一片痴心和如花美顏,今日朕還給你。」
言西月艱難地想去找紙筆,我用力撕下衣服扔在言西月面前,用指甲割破手腕,血從破裂的血管中湧出滴落在穆汐雪的衣裳上,如果墨汁般恣意的擴散,猶如點點嬌艷桃花。
她話音一落,我手中的冰蠶弦應聲而斷,琴音戛然而止,穆汐雪放在我胸口冰冷的手重重低垂下去。
「汐雪不讓我說,她心意已決,說是一切聽天由命,罪臣看見玉佛像里那一縷結髮,就知道汐雪千年前心裏只有您,千年後亦是如此如果陛下您見到汐雪我知道會是什麼後果,讓陛下您走,是您自己要回來,罪臣阻止過陛下您,罪臣儘力了……」
「秦女穆汐雪,徽柔之質,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靜正垂儀,今朕親封雪妃。」
那是穆汐雪教我的琴曲,千年前我和她君悅、于歸合奏天籟,如今只剩下我單手撫于歸。
言西月從地上爬起來,顫巍巍的又跪在我面前,沒有半點怨恨,他抹著嘴角的血居然笑了,不過我看得出,那一笑太凄慘。
「讀下去!」我無聲的任由淚水模糊雙眼,我想聽,知道或許再也沒機會聽到從她口中說出隻言片語。
「汐雪……她可有遺願?」
我咬破手指,把指頭的血均勻地塗抹在穆汐雪臉頰兩邊,穆汐雪抿著嘴淚如雨下,這一刻她等了千年,沒等到我為她畫眉貼紅花,等到我用血為她塗抹的胭脂,不過我看得出她已經心滿意足。
言西月突然在我面前嚎啕大哭,我再也看不見他的儒雅和從容,完全像一個孩童般肆無忌憚的痛哭。
「汐雪有守護兵符的死命,人在兵符在,可只要陛下要她做的事,她又怎麼可能拒絕,汐雪能布下道法屏障和伏羲四象幻陣,陛下您沒拿到虎符前又怎麼可能是她對手,汐雪是……是一心求死!」
他已經不是剛才廣場上的言西月,在我面前他已經習慣了跪拜,不過我還是在他眼中看不到害怕,那表情我懂,心裏痛到極致的人都是這樣,我臉上的表情何嘗不和他一樣。
我還記得穆汐雪手覆在我手背上的樣子,千年前她亦是如此教我,我撥動琴弦,只有一隻手琴音並不連貫,但我還能記得如何彈下去,手指越來越快,讓我有些恍惚回到從前,琴聲從我指尖蕩漾開來,在這空曠偌大的弦台宮上空回蕩。
「十字……十字是……千載相逢終須一別!」言西月聲音有些哽咽,斷斷續續的告訴我。「罪臣不說是猜陛下能測出來。」
「汐雪說陛下曾戲言,六月桃花開您封她為妃,汐雪沒有寄望那一天,告訴罪臣,如果香消玉殞在這裏,就讓陛下您把她葬在桃林之中。」言西月聲音更加哽咽。「她……她說,秦時于歸化明月,遙守弦台為君悅,她……就留在這裏替陛下守著這隻有陛下可以登上來的弦台宮!」
當時我不明白言西月為什麼不肯給我測這個字,後來就忘去,現在聽他這麼一說,我手指停在穆汐雪的唇邊。
整個琴台被震的支離破碎,越千玲和蕭連山被掀翻在地,他們看過我在南山之巔的霸氣,可沒見過我此刻的哀傷,那遠比我在南山更威裂,他們曾經見我這個樣子時會想方設法制止我,可此刻,從地上站起來的越千玲和蕭連山沒有一人說話,我甚至可以聽到越千玲捂著嘴不讓我聽見的哭聲,只是不知道她是為了我還是為了穆汐雪。
「你不是跪朕,你是跪汐雪!」
「汐雪等到了,我願與君絕!」
言西月雙膝一曲跪在門口。
「罪臣替汐雪謝陛下厚恩,她……等了千年,終於還是等到了,泉下有知,汐雪可以安心過忘川。」
「君無戲言,下詔!」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我把血詔握于手中,還有連同純金卧虎兵符,當著安睡穆汐雪的面,手中起真炎,血詔和純金卧虎兵符在我手中慢慢燃成灰燼。
我昂起頭,這一次不是因為高傲,我是不想淚水再流下來,我雙手把穆汐雪抱緊在懷,側頭看看遠處那片落英繽紛的桃林,哀傷的說。
「汐雪,朕的江山血染,你的嫁衣……朕也用血給你染,你安心過忘川,從今日起你就是朕的雪妃,我把詔書和卧虎兵符都燒給你,輪迴轉世忘了朕不要緊,這卧虎兵符就是朕的信物,你等了朕千年,只要這虛空不破,朕等你萬世!」
「汐雪!」
「用朕的血寫!」
「你用命為朕調製沉龍香,朕今天就為你化一次妝。」
「那你現在告訴朕,此字何解。」
「萬死……朕要你死有何用,如果死能換回汐雪,朕願意第一個赴黃泉。」我輕輕撫摸著穆汐雪安靜冰冷的臉,我指尖的血已干,我再次咬破,沒有絲毫痛楚的感覺,心都碎的人還有什麼痛不能承受,我塗抹在她蒼白的嘴唇之上,血紅的雙唇至少可以讓我暫時相信,她只是暫時安睡。「你為了汐雪連朕都不怕,那你為什麼就不能早點告訴我。」
言西月抬頭才看見我懷中安睡的穆汐雪,閉眼重重嘆口氣,我聽出是溢於言表的哀傷,然後整個人跪在地上不動。
言西月重重地在地上磕頭,一次比一次重,整個房間都是他額頭撞擊地板的聲音,我明白他是替汐雪真心高興,憋在汐雪心口千年的執念,言西月幫她釋放出來,那一刻我發現已經沒有恨他的理由。
「跪下!」
我再次一掌手印打過去,言西月傷的更重,幾乎是爬不起來,在地上掙扎幾下,旁邊的蕭連山看不過去,攙扶言西月,被他推開艱難的爬回來,再次跪在我面前。
穆汐雪蒼白的容顏有了幾分紅艷,還是那絕世的美貌,她遙看著遠處的桃林,那一刻我相信千年前這個女子,她眼中看到能開出傾世桃花,可惜我那時沒能看得見。
我之前一直想問穆汐雪給我彈的曲子叫什麼名字,現在不用了,我已經記起。
「你何時提醒過朕?」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
我的聲音很輕,我不想驚擾到懷中安睡的穆汐雪,不過言西月能聽見,相信即便不用我說他也知道該怎麼做。
那道法屏障和伏羲四象幻陣除了現在的我和穆汐雪,或許任何人都破不了,難道真是冥冥之中一切都是註定好的,越千玲的七竅玲瓏心剛好不被這些所阻。
我回頭滿眼柔情地看著穆汐雪,舉起還在不斷流血的手腕,讓血全滴落在她身上的衣裳上,直到穆汐雪那件白紗全被血染成紅色。
「罪臣……罪臣曾提醒過陛下,罪臣以為陛下能知道。」
十字!
「罪臣萬死,跪迎陛下萬世聖尊。」
「猜!」我的嘴角不住的抽搐,單掌道法手印對言西月一指,言西月重重被震飛出去,撞在柱子上,在我的面前他是不會敢用九天隱龍決的,當然也沒有護體結界,一口鮮血從他口中噴洒出來。「好,好的很,你那個時候就知道會有今天,你居然讓朕猜?!你那汐雪的命讓朕猜?!」
我一把將穆汐雪摟在懷中,大喊一聲,一股強大的氣流從琴台向四周波及開去,遠處的桃林劇烈的搖晃,我看見紛紛揚揚的桃花,如同我無法抑制的淚水,在林間漫天落下。
言西月傷的太重,根本站不起來,硬生生跪在地上,雙手撐地,一寸寸爬過來,用指頭沾染我手腕的血在衣服上等著我下詔。
穆汐雪在我懷裡輕讀,我聽得出她用的是最後的力氣,她已經沒有能力把整句讀完,我沒有去看她,那千年的虧欠我還不起,我怕再多看她一眼我真會重開幽冥之路。
破碎的房門中我看見落寞的言西月,他雙眼空洞獃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