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威加海內歸故鄉
第96章 亡故之人
在琴台邊那女子盤膝而坐，古琴橫于雙膝之上，指尖輕盈一動，縷縷琴聲徐徐在屋中響起，悠悠揚揚，一種情韻卻令人迴腸盪氣。
我杯中已無茶，穆汐雪也未再給我續的意思，她和言西月都說著同樣的話，我一時間不明白他們要我去的地方在哪裡。
言西月居然見我第一句話也是謝我，我沒問多少也猜到，是因為我把他埋在穆汐雪的旁邊，這是他千年的夙願，雖然生前沒有實現，但死後我成全了他。
「……」我猛然轉過身目瞪口呆的看著穆汐雪，很吃驚地問。「今世未完？不可能！我和你一樣斷了心脈無力回天。」
本打算處理完龍虎山的事後就去冥界的，如果我和穆汐雪都是已故之人，那此處就應該是幽冥之地，只是和我想的有些出入，既然魂歸黃泉還有什麼好留戀，我淡笑坐到穆汐雪對面。
「你可知道君無戲言的含義？」嬴政很冷漠的看著我。
「雁回，有人在等你！」
我本想問她為什麼我會在這裏，或者是問為什麼她還留在這裏，可轉念一想這些世俗之語問出來恐怕污了此地的祥和寧靜，我沒說話，細細品著穆汐雪送來的茶。
他應該都是穆汐雪說等我的人，等我離他只有不到五步距離的時候，男子緩緩轉過身，舉手投足都透著令人莫敢仰視的威烈，等我看到
宮殿中空無一人，對面的金門開啟，聲音就是從外面傳來，我若有所思的向金門走去，耳邊的吶喊和鼓號聲震耳欲聾，等我邁出金門的那刻，我看見一雙手負于背後，腰脊直挺的男子，頭戴黑色冕冠，前後各有珠簾，因旒垂直，玄衣纁裳上黑下紅，系黃赤大佩，我看不見男子的面容，可即便我離他這麼遠也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的威嚴和霸氣。
嬴政的冷傲和不可一世，我面見識過，大多時候是由我這身軀來承載這份令人窒息的寒意，此刻我就站在他面前，一時間我有些恍惚，分不清我看見的是嬴政，還是我自己！
悔嗎？穆汐雪宛然一笑問。
別來無恙……
記憶中她是活在思戀和等待中的女子，不過現在我從她目光中看不到惆悵和哀傷，至少她的笑容是滿足和欣慰。
我在等著穆汐雪和言西月的解釋，但很顯然沒有人打算告訴我原因，穆汐雪只是讓開一步，指著閉合的門外。
我遲疑了一下，茶杯停在嘴邊，然後回以淺笑，品酌一口淡淡搖頭，談不上后不後悔，算是前塵往事已無太多留戀，或許是虛空子那碗水點悟了我，自始至終我端不起的或許並非是嬴政的怨念，恰好
「你是死在我手中的人，雖然當時汐雪你一心求死，但雁回當時不懂你一片苦笑，出手相傷難辭其咎，我親眼見你香魂歸黃泉，也是我把你埋于桃林之中，你是已死的人，我能來此，說明……我也是死去的人了！」
我見穆汐雪起身，也跟著站起來，言西月忽然在旁邊平靜地說。
穆汐雪搖頭，表情讓我有些看不懂，當她給我倒第二杯茶的時候，我聽見穆汐雪空靈淡泊的聲音。
「當日雁回把我葬于弦台宮的桃林中，秦時于歸化明月，遙守弦台為君悅，這是汐雪遺願，得雁回成全，汐雪于願足矣。」
「謝我？」我飲盡杯中茶笑著反問。「你有什麼好謝我的？」
「你來的時候已經差不多了，休息好了該回去了。」言西月在我面前聲音依舊很恭謙。
站在弦台宮下我仰頭分明聽見琴台上傳來絲絲入扣的琴音，像是一種召喚亦是一種牽引，我有些茫然詫異的登上弦台宮。
外面的門被拉開，我回頭看見進來的人溫文儒雅，對於他我依舊不陌生，言西月和之前沒多少變化，至少見到我時還是習慣性的低著頭，按理說這個人我應該不喜歡才對，至少當初是他逼我
「汐雪你千年執著無怨無悔令人折服，能為你做這點事，雁回心甘情願。」我很誠懇的回答。
穆汐雪白皙纖長的手指覆蓋在君悅琴上，旁邊的香爐中飄散的是熟悉的沉龍香，她笑而不語示意我坐下。
「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穆汐雪的君悅琴邊放著的是嬴政送她相認的信物，她的手慢慢撫摸黃金卧虎兵符，意味深長的說。「他日我們還會相見，但不是現在，你有很多事要做，還有很多事你要知道，今日你到我這裏來，我只是想謝謝你。」
「當日你自絕於此琴台之上，你我都是亡故之人，此去過忘川入輪迴，前世已經斗的你死我活，難道來世你還不肯罷休？」
他整個人就像是一把劍，一把能毀天滅地令一切折服的劍，寒殺之氣四溢，這種感覺讓我似曾相識，我慢慢向他走去。
我細細回味著穆汐雪的話，我突然發現我沒感覺到身體傷口的疼痛，那一劍斷我心脈，如同當時我斷穆汐雪的一樣，又怎麼可能別來無恙，我似乎想到了什麼
「你一直都在這個地方？」
我隱約聽到震蕩天地的吶喊聲和響徹雲霄的鼓號聲，等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已經身在另一處地方，同樣的高殿但遠比弦台宮還要巍峨壯觀，金碧輝煌的宮殿似乎我在什麼地方見過，可怎麼也想不起來。
「你該去的地方。」穆汐雪很平靜的回答。
「雁回你是太累了，好好在此歇息，你要走的路還很長，等你休息好了，我送你回去。」
「前路崎嶇，望你保證，你對我有恩，我沒齒難忘，但是各為其主，下次再見時你我將會生死相對。」
我看不懂穆汐雪和言西月臉上的表情，更是好奇這裏還會有誰等我，隨著穆汐雪的手所指的方向走過去，我遲疑了一下拉開那道門，又是刺眼的白光，我整個人完全迷失在其中，我下意識伸手去阻擋，光亮透過指縫讓我睜不開眼睛。
一杯香茗還是當日在那間弦哥琴房中的味道，不濃不寡茶香餘味恰到好處，穆汐雪給我斟茶。
我若有所思的想著穆汐雪的話，我和她都是已故之人，除了幽冥之地還能回什麼地方去，不過現在我也不再去想這些事，很從容地說。
「若是可以，我什麼地方都不想去，留在這裏倒是也不錯。」
「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周圍一片漆黑，我最後的記憶停留在和越千玲失之交臂的那一刻，這是什麼地方我不知道，只看見前面有微弱的光亮，我本能地向光亮走去，越來越刺眼我下意識用手去遮擋。
秦時于歸化明月，遙守弦台為君悅。
「下一次？再見？」我越來越聽不明白他的話。
然後我聽見熟悉的琴聲，空靈而蒼勁聲聲入心，等到那刺眼的亮光消失，我抬頭很吃驚地看著對面的宮殿，這裏我來過，異常的熟悉，只是沒想到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裏。
可言西月言盡於此，並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我忽然反應出什麼，有些疑惑的問。
等我現在坐在穆汐雪的對面，品茗聽琴才忽然間發現這種久違的寧靜我似乎已經很久沒得到過了。
這張臉應該沒有誰比我更熟悉，我突然意識到，那無上的威嚴和霸氣或許只有這個人才能擁有。
「弦台宮一別時日已久，如今再見你還是別來無恙。」
事實上我真想過再見到穆汐雪，但是卻沒想到是這樣的時間和場景，見我到來穆汐雪對嫣然一笑，她一襲紅衣，紅的艷麗紅的慘然，那是嬴政為她用血染紅的嫁衣，如今穿在她身上，讓穆汐雪看上去更加美艷動人無與倫比。
「回去？」我眉頭皺起有些詫異地看著她。「回什麼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