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威加海內歸故鄉
第95章 人死燈滅
「別瞎說，你去哪兒我都跟著，你要走了，我咋辦？」蕭連山始終沒去看我，我猜他是怕低頭，一直強忍的眼淚會掉下來。
我的目光看見床邊的七星燈，裏面的火光羸弱，昔年諸葛孔明曾經在五丈原觀天象知道命不久矣，曾擺下七星燈續命，不用說這應該是聞卓為我做的最後一件事，不過看來他也很清楚，孔明是壽終正寢靠這辦法只要七星燈七七四十九天不滅還能延壽，但我是心脈已斷這盞七星燈僅僅只能幫我熬過今晚。
「我一直都帶著，一直！」
我抬手去抹越千玲臉上的淚水，就如同她無法捂住我傷口的鮮血，我同樣也擦不干她的眼淚，本想對她說些什麼，可實在沒氣力，咬牙堅持的蠕動嘴角，就聽見越千玲淚如雨下的拚命點頭，一個勁對我說。
顧安琪一直在幫越千玲捂我傷口想止血，蕭連山是唯一沒有過來的人，我瞟見他茫然地看著我，有些不敢相信這個事實，直到那滿地刺眼的猩紅和我蒼白遊離虛弱的樣子，他的臉色從獃滯變成了憤恨，我看見他手中的龍角號，仇恨的目光全落在虛空子的身上。
虛空子是被剛才那一幕所震驚，看看地上的碎碗，再和我對視惋惜地嘆口氣。
聞卓是想留點時間給越千玲，我慘然一笑，吃力地抬起手去抹她臉上的淚水。
「我的傷自己……最清楚，咳，咳……」我稍微一用勁就劇烈的
「連山……哥怕是要走了！」我努力在嘴角擠出一絲笑意。
蕭連山聽完二話沒說，收起龍角號把我從地上抱起來，快步向山下走去，我在他懷著顛簸著意識越來越模糊，低垂的頭看見蕭連山身後一路都是我身上滴落的血漬，忽然想起第一次認識他的時候，他也是這樣抱著我去醫院的，沒想到最後一次也是他。
其他人不在是因為想要把我最後的時間留給她，說明真的如同葉輕語說的那樣，那一劍斷了心脈大羅金仙也無力回天，報應也好，宿命也好，到現在這一劍我無怨無悔，聞卓欠葉輕語的，我何嘗又不是欠聞卓的，雖然我代表不了那個人，但我身體中流淌的血和魂魄都是那人的，我只不過替嬴政解開聞卓的心結而已。
我無力的笑著，聞卓那話分明是寬慰越千玲，穆汐雪被我斷了心脈，連嬴政都救不了她，何況是聞卓，而且就算我能保住這條命，但傷的實在太重，道法修為也難複原，我本來就不是魏雍對手，現在更不可能事，顧連城之前告誡過我，上龍虎山三曲九洞兇險，當時我沒當回事，想不到我連三曲九洞什麼樣都沒見識過，山門未入
「我不說！要說你自己對秦叔說。」越千玲固執的搖頭，目光中充滿僥倖的希望。「聞卓說了，如果這七星燈不滅，你就不會有事，他會想辦法救你回來的。」
至到傷口劇烈的疼痛再一次讓我清醒，我軟弱無力地睜開眼睛，看見的是越千玲，她一直握著我的手，臉上的淚痕就沒幹涸過，見我醒來手握得更緊，我的傷口已經被包紮過，不過看見只有越千玲一人的時候，我心裏或多或少也明白是什麼意思。
我想再去撫摸她的臉，想再認真看她一次，想要把她的樣子銘刻於心，這樣以後再見到她的時候不會擦肩而過，我努力的抬起手，越千玲還在旁邊護著七星燈，等她轉過頭見我吃力的伸著手時，似乎也明白了什麼，正想要把我的手捧在臉上。
我慢慢伸手拿起那面銅鏡，指著上面銘刻的字，用盡最後一絲氣力笑著說。
「王八蛋，我哥上山是為了救人，救和他無關的人，你們這群道士滿口空談善惡，逼死我哥你就先下去給他墊背！」
什麼都別說，我懂！我都懂！
我讓聞卓放下了執念，可代價是要還他當年那一劍，就算有九天隱龍決，可我終究也不過是一個凡人，昔年嬴政都能被羋子棲擊殺封印于祭宮何況是我，越千玲見我臉色越發蒼白，她的眼淚忍不住一直在流問我為什麼要這樣做。
山頂那殷殷血漬都是從我身上傷口流出，掉落在山岩上變成刺眼的紅，可能是前後太快我從拔劍刺入身體到聞卓端碗飲水也不過片刻功夫，等越千玲衝上來時候，她的手能捂著我的傷口，卻怎麼也捂不住湧出的鮮血。
包括葉輕語當時她離我最近，送劍上來的時候見我和聞卓都看著地上那碗水，後來我還提到她的名字，追問我和聞卓為什麼會突然這樣，我已經沒有氣力再說任何一句話，如果不是在虛空子面前，恐怕我早就倒下，而且我還答應過聞卓，在葉輕語面前隻字不提。
虛空子的表情在聞卓端起那碗水的時候已經變的僵硬和震驚，目光落在我不斷湧出的傷口上，我終於沒堅持住，身體一軟倒了下去，越千玲把我抱在懷中，她的身體是溫暖的可眼淚落在我臉上很冰冷，我知道她現在或許比我還心痛。
「不會，你會好起來的，還有那麼多事等著你做呢。」越千玲一個勁地搖頭。
我終於是閉上了眼睛，手緩緩的低垂下去，所有的意識都變成一片空白，像是在睡覺而且很漫長的一個覺，好久沒這樣平靜的酣睡過了，什麼也不用去想，我甚至也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這種寧靜和舒適讓我有些不想再醒過來。
越千玲並沒聽我的話，哭的更厲害，整個身體在抽搐，我把銅鏡和她的手一同握在手中，只希望走的時候，陪我到最後的那人是她。
「居士這是何苦，一碗執念搭上性命……是貧道的罪過，居士傷的不輕，貧道無力回天，山下有道觀一處，你們速送居士前去，能否救治就看居士造化，但至少能保居士過了今晚！」
我的話斷斷續續，但越千玲聽的真切，居然從身上把銅鏡那了出來，那是我在鬼市買來送她的。
越千玲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聽我這麼一問嚎啕大哭起來，本來經歷過這麼多事後，她已經變的堅持，可現在，我眼中她依舊是那個任性嬌蠻和柔弱的女子。
「連……連山，夠了！」我的眼睛快要睜不開，聲音細弱無力。「不關他的事，林林總總是我自己的選擇。」
「我若是不在……不在了，你去……去秦始皇陵找秦一手……告訴……告訴他，我不會去了，讓……讓他別再守護那地方，他知道把我……埋在什麼地方。」
聞卓還想堅持，手一直在用勁，但見我咳出來的血越來越多，也知道就算暫時護住我心脈也無濟於事，嘴角一直在蠕動被我握住的手抖的不行。
「本想等塵埃落定，看你對鏡梳紅妝，為你硃筆點絳唇，我怕是
觸碰的瞬間我的手無力的低垂下去，什麼都再聽不到，什麼都再看不到，有東西慢慢的從我身體中徹底的抽離而去。
「還有……還有多久時間？」我努力的衝著她笑了笑。
「生死有命，來世輪迴……只希望是一個普通人。」我聲音弱若遊絲淡淡一笑回答。「千玲，我想來……想起，鬼市那地方我挺……喜歡的，轉世輪迴我會去……鬼市擺個相攤，每日在茶……館等你，若是你見到相攤……前有放銅鏡的人便是我。」
葉輕語蹲在我旁邊，扶手搭脈我虛弱地看見她表情黯然，抬頭去看聞卓，隱約能聽見她在告訴聞卓，我心脈已傷恐怕大羅金仙無力回天，葉輕語的道法實在不敢恭維，不過她的醫術倒是比道法要高深得多，至少我自己很清楚那一劍刺的太深，什麼後果當時我沒想，可我現在明顯感覺到某些東西正在慢慢一絲一絲從我身體中抽離而去。
聞卓反應過來的時候我神志已經快不清醒了，他衝到我面前看看我的傷口問葉輕語到底有多嚴重，我恍惚間看見葉輕語低著頭默不作聲的搖頭，聞卓想都沒想，單手起三清指口念咒法，在他指決向我伸過來的瞬間，我用最後僅剩的氣力抓住他的手腕。
「聞卓有金甲護體，所以輪迴元神不滅，因此他才會有前世的記憶，可惜我沒有，看樣子今晚我是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