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方士那些年》第五卷 了卻君王天下事

第117章 納骨間

第五卷 了卻君王天下事

第117章 納骨間

聞卓回頭看我們,面色開始變的嚴肅,也沒有多餘的話,加重語氣說,進去后盡量由他說話,最好別開口,什麼都不要問,什麼也不要說。
若不是蕭連山震驚的聲音,那人或許還不知道我們站在外面,昏暗的燈火中,一顆骷髏頭被那人握在手中,搖曳的火光照在上面,骷髏頭深凹的兩個黑洞和裂開的下顎似乎在對我們獰笑。
我讓蕭連山回來,我已經不能再給他什麼,如果還有,我只希望讓他僅存的驕傲延續下去,那不是冷漠,那是對英雄另一種的敬重。
不光是蕭連山,如今連我自己都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正常的人又怎麼會把死人的頭顱拿在手中,而且看那人的動作,好像已經習以為常。
燈火是從一間偏殿傳出來,我們站在門口,燈火的照下我們只看見一個白衣人的背影,燈火拉長了那人的影子,一直蔓延到殿外,我們全被那陰影所籠罩。
而這個廟不但沒天井,而且屋頂低矮,雖說現在是晚上,可從格局就不難看出,即便是艷陽高照的白頭,陽光也很難照射到這廟宇之中,一進來就給人很陰森的感覺。
在龍虎山山門處我看見古嘯天,一個人落寞地坐著山岩上,僅僅是幾日光景,他已經衰老了太多,我甚至發現他如今走路都有些不穩,在他身上我再也看不見曾經的霸氣,落在我眼中完全就是一個普通尋常的老人
他是空手來到,我沒看見他一直帶在身邊的那兩個布袋,那是他永遠不會離手的東西,也是他身份和過往的見證,看的出他是真的放下了,此去幽冥古嘯天已經了無牽挂。
「死人有什麼好怕的,死的人又不會害你,活人遠比死人可怕。」
那人忽然把手中頭顱遞過來,好像知道身後站的是誰,聞卓的反應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沒有絲毫猶豫的接到手中,旁邊是一盆清水和白布,他輕車熟路的用白布沾染水后,表情很恭敬認真地擦拭著手中頭顱,動作緩慢而仔細,看的出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
蕭連山終於還是沒有忍住,退回去試圖攙扶著古嘯天走,我正想去阻止已經晚了,和我想的一樣,蕭連山被古嘯天決絕的推開,他是不服輸的人,即便是爬也不會接受別人的幫助,我心裏很清楚,像他這樣驕傲的人,對他的憐憫和同情在古嘯天眼中會是卑微的施捨,那是對他的羞辱和嘲諷。
「你怎麼會知道這樣的地方?」
六朝古都留給人們的是紙醉金迷的繁華,但並不是所有的一切都充斥在浮華之中,比如聞卓現在帶我們去的這個地方,在金陵北郊一處很偏頗的山頭,聞卓說這山是有名字的,叫獨山,不過相信知道這山名的人並不多,事實上來這裏的人幾乎沒看見一個。
蕭連山愣了半天也沒動,走上去的是古嘯天,他甚至都沒問過原因,接過白布走到偏殿的角落,很認真的開始清理,聲音低沉的說。
我們和古嘯天交集太多,不過蕭連山如今看他似乎早就忘了曾經的林林總總,除了一個遲暮的老人,他已經什麼都不是,甚至連步伐都緩慢吃力,一個人落在後面看著我都有些莫名的心酸。
他們的配合似乎很默契,我在聞卓的眼中看不到害怕,很虔誠的謙卑,蕭連山在我身邊不住蠕動著喉結,事實上任何一個人來到這裏,說不害怕都是假的。
「你忘了,我每次輪迴都要一張路引,只有人死後才能拿到這東西,我算是瞞天過海,沒有點門路怎麼行。」聞卓很沉穩的回答。
「哥,這……這到底是什麼廟,怎麼會有這樣的廟?」
第二天一大早顧安琪和顧連城來為我們送行,葉輕語隨徐福修道需要閉關,越雷霆和嵐清留在天王塔下守護越千玲,事實上到現在我忽然發現我似乎已經找不到對手和敵人,或許只有到了秦始皇陵才是一切真正塵封的時候。
聞卓站在最前面,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不過注意到他的指頭在腿邊沒有節律的敲擊,我認識聞卓的時間不短,那是他不經意的一個小動作,只會在他緊張的時候才會表現出來。
等他在前面推開廟宇的門,我們跟著進去,依舊是蕭條頹敗,廟內兩邊梧桐落英繽紛,滿地是未清掃的枯葉,尋常寺廟都有天井,而且屋頂挑高,這樣陽光能照進整個寺廟空間,營造出光明莊嚴的感覺,而在道家傳統上認為奇數是陽數,所以確實遵照傳統廟宇台階數、窗欞數目都是奇數。
好在蕭連山一臉的憨直,在他眼中僅僅能看見單純的善意,古嘯天還是虛弱的擺著手,只回了一句話,我還沒不中用到被人扶的地步。
聞卓遲疑了一下走了進去,我追隨在他身後,一進去就聞到撲面而來潮濕腐敗的氣息,昏暗的燈火沒能把整個偏殿照亮,大多地方是目光無法觸及的黑暗。
聞卓已經點燃了這偏殿中的香火,蕭連山蠕動著嘴角,我握著他的手只感覺寒涼無比,火光照亮整個偏殿,蕭連山慢慢轉動僵硬的頭,我們站在無數個屍骸中間,大多上面還殘留這泥土,看上去似乎從剛從地底的棺材中挖掘出來。
聞卓進來的時候交代過不要多說話,我們默默的站在一邊,看著他做著這極其詭異的事情,蕭連山在我旁邊還是忍不住好奇的探出頭,我們從聞卓和那人的縫隙之中,清楚的看見一具屍骸被放在一張竹席上,頭顱、手骨、肋骨和下肢,我們就默不作聲的看著聞卓和那人有條不紊的清理著這具屍骸。
蕭連山移動身體,不小心碰到身後的木板,有東西掉落在地上,哐當的聲響打破了聞卓和那人默契的寂靜,蕭連山下意思蹲在地上去拾取,這黑暗的偏殿根本看不清,直到蕭連山站起身的時候,藉助微弱的燈火才發現他從地上拾起的竟然還是一顆頭顱。
這是道家的寺廟,按理說更應該選風水獨好的地方,竟然把廟修建在這樣一處陰陽不濟之地,走到這裏還不用我掐算就能感覺到衝天煞氣和揮之不去極其濃重的陰氣。
這獨山與其稱為山,還不如叫丘,來到這裏給我唯一的感覺是荒蕪,一種頹敗孤寡的荒蕪,想必這獨山的名字還真是貼切,山丘之上甚至很難見到一處樹木,即便是草叢也很難見到,一處破敗之地,從堪輿角度上講,此處山水無情,風散氣敗,獨峰如劍煞氣衝天,四處無蔭上不遮天下不避地,陽氣難入陰氣不疏,怎麼看都是一處險惡之地。
那應該是埋在地下多年的屍骸,頭顱上的皮肉早已腐爛剩下的僅有一顆骷髏頭,就被蕭連山捧在手中,幽深空洞的眼眶正直視著他,蕭連山本能的反應是一驚,想要扔到手中的頭骨,被我一把按住。
我們故意放緩腳步,不想讓古嘯天最後那絲氣概消磨和屈服在和我們之間的距離上,從龍虎山到鳳陽不過十多天的路程,我們到金陵已經快大半個月,鳳陽離金陵不遠,聞卓說隨道先去一趟金陵。
而就在這樣的地方居然會有一處廟宇,聞卓就帶我們停在廟門前面,我抬頭看見陳舊的廟匾上三個漆黑大字,善公廟。
話雖是這樣說,畢竟蕭連山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即便他曾經也上過戰場,可再多的死屍也是有皮有肉,怎麼看還像是一個人,而如今這滿屋全屍骨看著蕭連山不寒而慄,怯生生在我耳邊小聲地問。
我們明明就站在殿外,那人只是把頭偏了一下,甚至都沒把臉轉過來,然後又把頭埋了下去,好像在那人眼中,我們遠不及手中的死人骨骸重要。
蕭連山臉色一片蒼白,聞卓甚至都沒在意,而是遞過來一條白布,指著旁邊的清水很嚴肅地說。
我再次看看四周,這裏孤山斷水怪石嶙峋,道家之人絕對不會把廟宇修建在這樣的地方,這分明是一個聚陰之地,廟宇供奉神靈,多有香火延續可我們一路上來,一個香客也沒遇到過,到這裏已經是晚上,夜風襲過感覺陰冷無比,我眉頭一皺。
他好像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裏,這廟宇中的路他爛熟於心,即便如此漆黑的深夜,也沒見他有絲毫遲疑,我們就跟在他的身後。
廟宇西廂有昏暗的燈火,在這死寂的廟宇中顯得格外詭異,即便是像蕭連山膽子挺大的人,從進來到現在一直戰戰兢兢四處觀望,聞卓向那亮著燈火的地方走過去。
「這是陰廟,是和死人做交易的地方。」我深吸一口氣拿起一塊白布蹲在一具屍骸旁邊回答。
「既然來了就別閑著,幫忙把這些屍骸清理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