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來一壺江湖酒(五)
更不用說,正把腦袋放在膝蓋上,滿眼期待地望著兔肉的弟弟,口水都自嘴角流了下來,也顧不上擦一下。看起來,他簡直就像只是好好睡了一夜一般。
只記得昨天……本以為能走到舂陵,但兩個人的腳程卻實在太慢,只能在這樹林里露宿一晚。
且不說被過山風咬中,是絕對無葯可醫的。就是那兩枚牙印,也不可能僅僅過了一夜之後,便消失無蹤。
看來,昨夜……真的只是一場惡夢而已吧,那憑空出現的三道印記算什麼,弟弟沒事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那三道印記。還有被落雷劈中……
「阿秀,身上疼么?」
他記得弟弟從小到大並無胎印啊!
模糊中,他回憶起了昨晚,不願回憶的那一幕。
嘆了口氣,劉縯乾脆無奈地俯下身,再 度抱起了弟弟,背到了自己背上,向著林子外面走去。
「阿秀……你……你沒死?」
劉縯轉動了半圈火堆上的野兔與野鳥,一邊小心地把鳥蛋挪動得稍微遠一些,低下頭仔細望著自己的身體。
他連忙一口氣翻起身,慌亂地向著身旁望去。
草叢間,自己的腳印下,赫然是一顆被斬下的蛇頭。
而昨晚毒蛇留下的牙印,此刻竟然已經消失無蹤。
待到野兔也烤好,兩個人分著吃得乾乾淨淨,劉秀仰躺在地面上,大大地歡叫了一聲。
背起弟弟剛走了沒兩步,劉縯的腳下便被一塊石頭硌了一下。
方才這一下動作,又讓劉縯的全身一陣幾乎難以忍耐的劇痛。
兩隻野鳥已經到了火候,正往下滴著油 脂,冒起迷人的香氣。劉縯連著樹枝一起遞到弟弟手裡,關切地問。
腦海中的記憶還很模糊,劉縯昏昏沉沉地用力吸了兩口氣,開始回憶。
劉秀用力掐了自己兩下大腿,確認自己並不是在做夢之後,才站起身,去收集樹枝點火,洗剝兔肉。
那是一顆……過山風的頭。
劉縯看了看四周,數十步外,昨晚自己找到的鳥窩和野兔還在原地。
「哥哥……」
阿秀!!!
劉縯愣愣地站在了原地,目光再也離不開那顆蛇頭。
背上,頓時又冒起了一陣戰慄與寒意。
造型特異,自顱骨向下,驟然膨大卻扁平。
眼前的黑暗逐漸褪去,意識緩緩回歸,劉縯在模糊中,痛苦地自喉中發出了一聲呻吟。
「走啦,阿秀 ,今天要走到舂陵呢。」
找到了什麼?好像有兩隻鳥……一窩鳥蛋……還有……一隻兔子?
劉縯收回探出的身體,坐在地上茫然發問,卻只收到了弟弟一個疑惑不解的眼神。
那裡,赫然——
「阿秀!阿秀!?」
三道橫條顯現在上面。
他伸手摸上去,卻是光潔無物,連半個傷痕都看不到。
或許……昨晚最後的記憶,關於蛇的那些……只是做夢,或者幻覺吧。
劉秀緩緩睜開眼,茫然地望著幾乎湊到了臉前的哥哥。
觸入眼帘的,是身旁劉秀躺在地上的小小身體,雙目緊閉,臉上一片平靜。
為什麼自己會倒在地上?為什麼全身會那麼疼?
「再躺一下,一下下……」
劉縯顧不上疼痛,連忙連滾帶爬地撲過去,大叫著緊緊抱起了劉秀的身體。
生火 烤肉,劉縯伸出手,拉著弟弟的手,努力地把他拖起來。
然後,自己好像是去樹林里找食物,讓阿秀在這裏乖乖等著。
「嗯……哥哥這就給阿秀烤肉吃!」
「不疼!」劉秀一邊搖著腦袋,一邊忙不迭將一隻烤鳥向嘴邊湊去。儘管連鹽都沒有,卻依舊吃得滿嘴流油。
劉縯晃了晃腦袋,又用力眨了眨眼,但眼前的畫面卻依舊未變。弟弟正圓睜著漆黑的雙眼,奇怪地望著自己。
「啊?」劉秀不知所以地搖搖頭,又伸出小胳膊揮了兩下:「沒有啊……哥哥,阿秀還是好餓……」
劉秀晃著腦袋,撒嬌地嚷嚷著,眼睛已經又逐漸要合上。
原本應是平常的事情,他的心中卻突然一動,轉過頭向著身後腳下望去。
「慢慢吃,小心燙。」劉縯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腦袋,看著 他狼吞虎咽的模樣,心裏逐漸放鬆了下來。
昨晚的夢,雖然不是真的,但還是讓他對弟弟更是心疼了幾分。
這橫條仿若從皮膚裏面顯露出來,細看之下似是有古老的符文在其中流轉,似胎印又不似胎印,劉縯甚至感覺一股崇高之意襲來。
僅僅只是本能地挪動一下身體,都帶來了一陣劇烈的撕裂疼痛。
沒有半點灼傷的痕迹,除了身上還殘留著的疼痛之外,竟然完全看不出自己曾結結實實地遭到過一記落雷。
沒錯,就是這些東西。找到了食物之後,自己就回頭去找阿秀……然後……
劉縯瞪大了眼睛,呆在了原地,隨後發狂般用力扒開了弟弟的腦袋,望向脖頸處。
劉縯的心猛地劇烈跳動起來。
張開眼時,劉縯才發現天已經亮了,清晨的日光透過樹冠,照在自己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