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天下姓什麼（二）

王尋沉默不語，王邑嘆了口氣，張了張口，卻還是一言不發。

「外戚……哼，外戚……」王莽輕輕念叨著這兩個字，雙眼虛虛望著遠處，失卻了焦點，臉上卻古怪地浮現出了一絲厭惡。

「怎麼不可能？」王莽微微搖了搖頭：「而且我猜……姑母的心中，也已經存了這念頭了。」

只不過，那府邸上懸挂的牌子，由太師換成了攝政而已。

然而這些人，都被輕鬆撲滅，甚至最長的一個，也沒有堅持到兩個月以上。

王邑年三十八歲，身材粗壯，仿如熊虎，然而一張面孔卻長得頗為秀氣白凈，甚至頜下連一根鬍鬚都沒有。他是王莽的族弟，也是王睦的父親。

王莽收回了目光，望向王邑王尋二人：「你們可有想過，若有一天，我真的與姑母分道揚鑣，你們……當如何自處？」

「國無君不立，太皇太后她……畢竟還是希望這大漢能有一個法統上的君主吧。若是只由兄長大人攝政，終究還是名不正言不順……雖然這等想法略有迂腐，但……」見到王尋始終一言不發，王邑還是忍不住開口道。

居攝二年，東郡太守翟義起兵，擁立嚴鄉侯劉信為皇帝。又有趙明、霍鴻等人起兵，一度佔據了長安以西二十三個縣。

雖然沒有明確回答，但王邑的表情，已經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居攝三年，十月，長安。

「這……這不可能！」

廳內只有四人，除了王邑王尋二人之外，便是王莽與坐在身旁的王睦。在酒菜齊備之後，甚至是僕役，也被吩咐出了廳外。

王莽放下酒杯，目光掃視著身前的二人，緩緩道。

王邑與王尋二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再說些什麼。

真正把持朝政的，則是當朝太皇太后王政君，與代天子朝政，號假皇帝的王莽二人。

居攝元年，安眾侯劉崇于南陽起兵，然而僅僅聚集了數百人的他，連城門都未曾攻破，便已敗亡。

「兄長大人？」王邑忍不住輕聲喚了王莽一聲。

王尋同樣是王莽的族弟，年四十歲，黑瘦矮小，寡言少語。坐在席前，半晌也未曾動過一絲筷子。

現在，王莽的府中，正擺著一桌小小的酒宴。坐在席上的，正有這兩人。

「你們可知道，前日姑母又召我入宮，敦促我儘早安排孺子嬰登基？」

在這三年內，也並非沒有反抗者的出現。

「你們……終究還是心存幻想啊……」王莽搖了搖頭，仰面向天閉上了眼睛。

劉嬰被立為皇太子，已經過去三年了。這三年裡，他一直未曾再進一步，登基為皇。

然而，縱使已經距離皇帝僅有一步之遙，王莽卻始終沒有住在皇宮之內，而是依舊住在長安城內，自己的府邸之中。

「不，只是擔心，中間會否有些誤會。若是姑母與兄長大人能促膝長談一番……」王尋字斟句酌地想了又想，才緩緩開口道。

但王莽卻不理會他們的沒有回應，頓了頓，繼續道：「你們覺得，姑母是什麼意思？」

畢竟，即便是現今，他也不過只有五歲而已。

「但那畢竟是我們的姑母，是當今太皇太后，是我們王家在內廷的把控者，是這個天下身份最尊貴的人，對么？」王莽哂然一笑：「她為內，我為外，只有雙方精誠合作，才能保我們王家尊榮不失，長久榮華富貴下去，牢牢身居大漢第一外戚的地位，對么？」

「罷了，那就……讓你們親眼看一看吧。」

「這……」

「擔憂？」王莽嘆了口氣：「所以說，直至今日，你們仍舊是不信，以為這隻是我沒有根據的揣測么？」

王邑的身子晃了晃，險些將身前席上的酒菜打翻，表情震驚：「兄長大人不要說笑！這……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他已不知該說什麼，只能反覆念叨著。

撲滅這些反抗的，是王莽麾下，王氏宗族中最出色的兩名將才，王邑與王尋。

「兄長，為何有此擔憂？」終於，一時悶不做聲的王尋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