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籌銀篇：一路風塵
第0639章 互敘衷腸
她其實在打鬥的時候看到石粒飛來相助，便知石劍在不遠處了。石劍名滿天下，朝野之中，誰不知他用小石粒作暗器？
何芳霞沒答理她們，對石劍道：「大將軍誅滅巨鯨幫，濟南百姓感恩不盡，民女聽說將軍押銀上京，為何又出現在太明湖上？」
石劍與何芳霞在畫舫里互敘衷腸。
綠杏見狀，膽子大了些，道：「我家小姐叫你進去。」
月光灑下，水光粼粼。
湖中的月亮卻時圓、時彎、時碎。
她不明白為何江湖中人總罵他是小淫魔。
「唉……對不起，民女向將軍賠不是。家父受武尊、沈雪芬等人妖言惑眾，迷戀易筋寶經，行刺將軍，民女一直心中不安。」何芳霞有些尷尬，連忙彎身向石劍賠禮道歉。
綠杏伴在她身旁，身子還在抖，沒有答話，也不敢再問。
石劍好像仍沒聽到。
她不想再聽，也不想再說那些謝來謝去的話。
「何姑娘，原來你……」石劍沒想到何芳霞此番是離家出走，且是因為自己而與她父親吵翻的。
她倆看到石劍這麼平易近人，俏皮又回來了。
這次他救了自己，這不就是緣份嗎？
人生在世，確有一些事情，讓人難懂。
「將軍憂國憂民，民女久聞大名，只是不解江湖中人為何老纏著將軍不放？」何芳霞聞言，心頭甚是感動。
「他是龍庭大將軍石劍……小姐叫你們一起進去。」綠杏道。
綠杏一想也有道理，走出船艙，叫道：
石劍站起來，抹拭淚水，驚喜地道：「什麼？你們小姐醒了？」
她說到最後，聲音低得像蚊子咬。
倏然間，她耳邊響起了他剛才的歌聲。
「唉！蘭兒從此與青燈相伴，真是苦了她。」石劍想到張蘭是孤兒，人生本是不易，奈何又愛上了唐關這個叛賊。
「自古多情空于恨，此恨連綿無絕期。」他正吟詠放歌，發泄內心的傷痛。
何芳霞沉吟了一下，道：「你也會說我受傷在身了，他要怎麼樣早……早……早就……怎麼樣了，你還是叫他進來罷了。」
他驀然又明白過來，世上皆把「男女授受不親」看得很重。
「什麼？石劍？小淫魔？砰……」綠杏驚世駭俗地道，嚇得摔倒在船艙里。
過得半炷香功夫。
好在綠杏眼疾手快扶住她。
綠杏看了一眼何芳霞，道：「小姐，你受傷在身，難道你不怕他啊？」
自己一生，只能用內疚，去填補那個遺憾。
石劍獨坐船頭，看著水中的碎月，不由又是一陣思緒萬千。
紅杏也緩過神來，道：「你希望她不醒啊？快點進來。」
綠杏道：「那小子還在外面，紅杏當然要在外面守著了。」
何芳霞羞答答地道：「綠杏，外面冷，你還是……還是……叫……叫他進來吧。」
他感覺得自己和岳鳳就像是湖中的月亮，時圓、時彎、時碎。
何
而今，佳人已逝，柔情不再。
倏然間，他又想起了出家為尼的張蘭。
綠杏撿起一粒石子向石劍扔去。
她們似乎與何芳霞關係很好，並不懼怕何芳霞的斥責。
「唉……」何芳霞其實暗中見過石劍多次，多次隨父親前往蜀川刺探石劍情況，知川中百姓稱他石青天，也知江湖中人罵他小淫魔。
「唉……小姐說他是好人……」綠杏嘆了口氣，似乎還有些不信，扶著紅杏走到艙門，朝石劍道：「石……石將軍……我家小姐請你進來。」
「什麼？讓……讓他……他是將軍？」紅杏不解地叫道。
何芳霞蒼白的臉上「突」地一紅，芳心「怦怦」直跳，道：「謝謝將軍救命之恩，民女身上有傷，不能行禮，請見諒。」
兩人良久無語。
何芳霞急道：「哪個小子？石……石將軍？」
「小姐……」紅杏二人急退後開來。
不知不覺，他肝腸寸斷，淚流滿面。
她掙扎坐起，才發現綠衣丫環睡在身旁。
她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沒系好，心中大羞。
「小姐，什麼石將軍？你認識他？」綠杏好奇地站起身子。
「什麼？你們早就認識？」紅杏綠杏二女異口同聲地道，兩張俏臉又是一陣驚愕。
石劍跟著她們進去，果見何芳霞醒了，正靠舫蓬坐著，便道：「何姑娘，你醒了？」
何浩林與何芳霞，父女倆，簡直
綠杏揉揉眼睛，不好意思地道：「對不起，小姐，我不小心睡著了。你安心睡吧，紅杏在外面守著呢！」
何芳霞搖醒她，道：「綠杏，紅杏呢？」
「小姐，你幹嘛還護著他？你不是為了他與教主吵翻了嗎？要不是這小子，你也不會離家出走呀？你也不會受傷呀？」綠杏嘰嘰喳喳，甚是不解。
她心想：此子要是武林中人，早該稱大俠了。
他想起了身世，自然又想起葬身劍閣的岳鳳，想起她是因自己身世而死的，不覺悲從中來，淚水紛涌而出。
她想：自己真有眼不識泰山，名滿天下的石劍，石大將軍，自己今夜竟然呵斥他好幾次。娘呀！好在他沒介意。
他感懷身世，思念佳人。
「你們……不要這樣……石將軍是好官……好人！」何芳霞疼痛過後，低聲斥責兩個貼身丫環。
何芳霞奇道：「紅杏幹嘛在外面守著？」
石劍背部微覺一痛，回頭道：「你們幹嘛打我？」
圓月當空。
「滾開……」紅杏綠杏二女卻以為石劍藉機佔便宜，異口同聲斥責，推開石劍。
世事咋那麼巧？
那時，自己少年輕狂，金扇耀眼，被文水山撞入水中，差點喪命。是岳鳳，救了他；用吻，給他重生。
石劍緩緩移開放在何芳霞香肩上的手，望望兩個丫環的眼神，嘆了口氣，又坐回對面。
紅杏只嚇得渾身發抖，手腳酸軟，身子乏力，哆嗦著，怎麼站也站不
「天啊……」紅杏聞言，差點摔倒。
他泣聲放歌：「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了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就是，要是剛才奴婢知道這小子就是石劍，就不讓他進來了。」紅杏介面過來，又斥責石劍。
大將軍啊！得罪一般官府中人，尚且沒有好果吃，自己竟把大將軍給得罪了。
石劍坐下，笑道：「何姑娘，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上次在石府沒你救出何叢，我肯定會束手束腳而被那些喇嘛殺了。我要謝謝你才對。」
「他其實是好人，蜀川百姓都稱他是青天大老爺。你以後不許再稱他……『小淫魔』三字。」何芳霞待綠杏爬來，低聲訓斥。
何芳霞悠悠醒來，聽得艙外有人泣聲放歌，聲音甚是凄涼，道：「誰在外面放歌？」
他沒想到虎狼之毒何浩林，竟能生出這麼好的一個女兒。
她有心移開話題。
他想起自己做到了龍庭大將軍之位，卻依然沒查清身世，依然找不到娘親的下落，感覺自己好無用。
「哎呀……」石劍被她們推得手一顫，又牽動何芳霞身上的傷，痛得她又叫了起來。
他從她口中第一次得知「男女授受不親」。
「唉……那些江湖中人不放過我，我怕銀餉有事，所以又耍花招折了回來，調開那些江湖中人，好讓銀
她看到石劍臉上淚痕猶在，不覺又是一怔。
「哎呀……」她一彎腰，牽動傷口，痛得叫出聲來。
「何姑娘……不必多禮……」石劍大吃一驚，急搶身上來，扶住她。
不見有人答話。
她沒想石劍名滿天下，卻是臭名，連自己的丫環聽了也會嚇得摔倒，不由有些替他不值。
往後，何浩林得知此事，會否氣得吐血？
她說到後面，又有些結結巴巴。
石劍正坐在船頭髮呆，背對著她們。
他霎時間眼眶泛紅，淚光閃閃。
她又為石劍對岳鳳的深情而感動。
「何姑娘，令尊也不放過我呀？」石劍一言脫口而出，忽又有些後悔，怕刺傷她的自尊。
他想起自己也是在湖上與岳鳳相識，只不過，那是西湖。
她想上次自己救了他的人質，讓他不會束手束腳，殺了行刺他的十八喇嘛，實際是救了他。
「認識……唉……他就是名滿天下的石劍，皇上欽定的龍庭大將軍石劍……」何芳霞嘆了口氣，結結巴巴地道。
她腦際間掠過岳鳳的慘死。
她忽然想起來了，剛才石劍闖進來扯她衣衫，為她止血。
微風吹拂，湖水蕩漾。
他心頭忽然一陣異樣的感動，張著嘴卻一陣哽咽難言。
骨肉相連，一個狼毒無比，一個善良可愛，恰好相反。
綠杏道：「就是剛才救你的那個小子。什麼？他是石將軍？他是一名將軍？」
一介少女，「小淫魔」三字，實難說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