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姥姥

這時，忽然柴房裡傳來一聲尖叫。嗓音特別尖銳，聽來好像是秦丹的，叫的我頭皮都發炸。

李揚嘆口氣：「我就是順口一說，再怎麼也不能幹那種事。就這麼紋吧，他要亂動也沒辦法，盡人事聽天命。」

我過去抱過劉燕問：「孩子，你怎麼了？」

凱文手忙腳亂把文身和工具塞進工具箱里，磕磕巴巴說：「我先回去了。」

柴房裡又臟又小，堆滿了破木頭，遍地石頭。這裏十分陰暗，根本沒有光線，又陰又冷。凱文讓秦丹和李揚打手電筒照著，他嚼著口香糖，解開襁褓。李揚輕聲問：「你知道紋什麼，紋在什麼地方嗎？」凱文點點頭，摸摸小孩胳膊說：「蝴蝶文身和，左臂。」

我看著嬰兒，有些毛骨悚然：「這是姥姥，戚燕？」

我焦頭爛額，把劉燕往王雪懷裡一塞，掉頭就進了柴房。

屋子裡氣氛極為凝重神秘，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劉燕過去拉住秦丹的手，睜著大眼睛看她：「姐姐，你能治好我弟弟的病嗎？」

李揚抱著嬰兒站起來，對我說道：「姥姥從小把我養大，俺們娘倆有著特別感情。剛才一看到他的老態，我就知道了，這就是姥姥，那個眼神我認得！」

黑黑的柴房裡，就亮著秦丹的手電筒光亮，屋子裡黑影晃動，極為陰森。凱文拿著文身和槍，坐在地上，臉上表情駭然至極。李揚抱著孩子，背身蹲在地上。秦丹站在旁邊，舉著手電筒往下照著。從兩個人背影來看，全在那顫抖。李揚「噗通」一聲，兩腿無力，居然跪在地上。

李副總辦事妥帖，不該知道的絕不瞎問。秦丹和我們一起來的，知道內情自然也不會追問其中緣由。凱文和老曹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讓幹啥就幹啥，多餘的不問不想。最反常的是王雪，她看我們如此行動，居然不好奇，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她是不是知道點什麼？

那個嬰兒變了。

嬰兒這麼擺弄，居然沒有任何哭鬧的反應，烏溜溜的眼睛看著我們。

我突然恍然，如果真是這樣，有些事情倒也好解釋了。為什麼這個嬰兒突然變傻，不是什麼大腦炎，而是那天晚上，我們屍降請魂，把姥姥的魂魄愣是從轉世嬰兒體內抽走了。

李揚說話到位，對男人說：「大哥，你也別太自責，就算前世的你拆廟，那也是大時代所迫。天下無公善，老天爺不會計較你的私惡。」

劉燕「嗚嗚」哭：「我，我在夢裡見過你。你好凶的，打我罵我，還用紅紅的鐵塊燙我，把我吊在房樑上打，嗚嗚。」

劉燕把嬰兒抱在懷裡悠了悠，然後依依不捨遞給秦丹。秦丹抱起孩子問：「家裡有沒有清靜一點的地方？」

王雪一臉無奈，說這丫頭也不知怎麼了，看著我突然就像看著鬼似的。

我說：「姐姐多溫柔，怎麼會是這樣的人呢？做夢都是假的，燕子別哭了。」

李揚道：「如果吃安眠藥呢？」

來到劉燕家，劉燕看到我們十分高興，往屋裡請還要忙活倒水。李揚清清嗓子：「燕子，別忙活了。今天我們來是有一件大事，看到這位姐姐了沒有。」他用手一指秦丹：「這位姐姐，是大城市來的大夫，特別厲害，今天讓她給你弟弟看病。」

我咳嗽一聲：「你別胡來。喂嬰兒吃安眠藥喪盡天良。」

我出了柴房，看見劉燕在王雪的懷裡拚命掙扎，小臉都哭紅了，一雙大眼睛露出極度驚恐的神色。我走過去問怎麼了。

劉燕緊緊抱住我，指著王雪說：「這個姐姐不是好人。」

秦丹輕嘆一聲：「我從來沒見過這種情況。剛才開始文身的時候，孩子突然變老，眼見得從嬰兒一下變成個垂垂老矣的老人。」

我拍拍李揚：「事情麻煩了，想想怎麼善後吧。」

劉燕看我們抱著孩子要進柴房，還挺緊張，小眼眨眨：「姐姐，我弟弟不會有事吧。」

我走的腿腳酸痛，問他到底找沒找到。

看樣子，李揚是真打算對劉燕的弟弟下手了。

他本來長得白白胖胖，雖然眼神獃滯，但看上去還是挺可愛的。而現在這個嬰兒，居然變成一個形如枯蒿的老人。手電筒光亮正落在他的臉上，只見重重疊疊的皺紋，整張臉形如核桃，完全皺在一起。尤其那雙眼睛，渾濁粘稠，全然沒有光彩，看起來就像是假的。最可怖的是他的眼神，完全就是個老人，眼球雖然灰白失神，可裏面寫滿了滄桑。

村子並不大，百十來戶，我們走了一天，算是草草做了家訪。李揚手裡拿著小本，隨走隨記，裏面是只有自己才能看得懂的符號。

凱文還是第一次和我們交流，事關工作，這人還是挺敬業，一本正經地說：「有些難度，從來沒做過。嬰兒文身和主要注意兩點，一是消毒二是保證孩子在紋的過程中不能亂動。尤其第二點，嬰兒皮膚嬌嫩，下針會吃不住疼，身體一動，那就沒法紋了。」

男人眼睛里有了光，說著謝謝。

不過最讓我不解的是王雪自始至終的態度。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劉燕哇哇的哭聲，李揚低聲對我說：「你出去看看，這裏我們來。」

休息一晚上，開始行動。我們第一站去劉燕家。尹為國老師還想陪同，讓我們勸住。下面要做的事見不得光，不能讓村裡人太多摻和。

「你怎麼了？」我嚇了一跳：「放心吧，這事交給李副總處理，她能辦妥。」

現在看來，世界上確實存在轉世。這人啊，活著還是應該有些敬畏的好，如果生冷不忌啥事都干，天道無常，指不定會有什麼報應。

李揚看看本子：「有嫌疑的有四個孩子，咱們一個一個來吧，先從劉燕家開始。」他對凱文說：「給嬰兒文身和你能不能做到？」

劉燕瞪大了眼，在我懷裡掙扎：「弟弟，弟弟……」

他對王雪低聲說：「小王，你在這裏看著她，不要讓她搗亂。」

李揚搖搖頭，看著嬰兒說：「你不明白。他，他是我姥姥。」

我靠，他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王雪本來很生氣的表情，突然變得陽光明媚，她嘻嘻笑著對劉燕說：「燕子，姐姐最喜歡和你玩了。」

王雪十分不情願，還是點點頭。

李副總和司機老曹沒有去，本來不想讓王雪去的，這丫頭非要跟著。

劉燕把我們領到後面的破柴房，李揚對她說：「燕子乖，在這等著，姐姐給你弟弟看病。」

我們出了劉燕家，李副總問我們感覺怎麼樣。李揚說：「我心裏有點數，為了謹慎起見還是看看其他村民的家裡。」

這個男人說的話別人可能聽來是胡言亂語，可是了解內情的我和李揚卻極為震撼。我們把身上的錢掏出來，塞給那男人。人生茫茫，歲月滄桑，這也算是一種緣分吧。

胳膊上的文身剛紋個頭，還看不出是什麼。文身和那片區域一片紅腫，在嬰兒雪白的皮膚上，十分顯眼。

李揚半天沒動，直直地看著手裡的嬰兒。半天，他抬起頭，眼睛里居然全是淚水。

我咽下口水：「你的意思是，姥姥轉世成了這個嬰兒？」

李揚點點頭。

秦丹看了李揚一眼，怪他胡說八道。她硬著頭皮說：「姐姐看看再說。」

王雪抱著她，一直軟語安慰。劉燕情緒很快平穩下來。

王雪那一瞬間的表情變了，眼神陰冷，整個人像是戴了一層面具。這個表情轉瞬即逝，她皺著眉頭，氣呼呼問：「我怎麼不是好人了？」

我一步一步走過去，來到李揚身後，往下看。這一看，給我嚇得遍體生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