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帝國的黃昏
第0416章 香噴噴的一塊誘餌
從一開始，勝負其實就已經註定。
「你這個懦夫！」
這是夢吧？
一個親兵領命，也騎馬從後山下去。
崔牛兒帶著那報信的士兵和自己的親兵隊上去，到了寨門外面，見箭樓和木牆上的士兵穿著的果然是自己人的服飾，只是仔細看的話，能看到有些人衣服上還帶著血跡。他對守門的人說自己是巡邏的將軍，奉命檢查連雲寨，讓領兵校尉出來開門。
山下，陳孝儒一臉驚慌的跑回來，結結巴巴的對那個叛軍副將說崔牛兒被左前衛的人識破了，正在山上廝殺眼看就快支持不住。那叛軍副將來不及多想，立刻讓人吹響了號角。三千多名叛軍知道廝殺的時刻終於來了，雖然害怕，但還是握緊了自己的兵器跟著軍官們往山上沖。
「沒有！」
大犬應了一聲，躍上戰馬從後山下去。誰也不知道，方解到底安排他去幹什麼了。
功名但在馬上取！
他漸漸的閉上眼，力氣迅速的從傷口裡流逝。
那報信的士兵將刀子抽出來，一腳將崔牛兒踹翻在地。然後揮刀將身邊來不及反應的叛軍士兵接連斬殺了四五個，那些叛軍驚愕的站在那裡完全沒有反應過來。木牆上的士兵鬆開了弓弦，羽箭精準的鑽進叛軍士兵的身體里。這些訓練有素的山字營精銳，下手的時候沒有一絲猶豫。
「必須搶回來啊！」
崔牛兒擺了擺手：「無妨，若是帶的太多他們就不敢開寨門了。記住，看見信號立刻就往上沖。三百多個兄弟的血仇，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報了！」
夢做了這麼多年，一步步的在靠近。
他朝著木牆上喊了一句，等了一會寨門吱呀一聲從裏面拉開，一個校
噗的一聲，他的動作僵硬在半空。
「不管你是什麼身份，你還是一個軍人不是么。只要是個軍人應該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身上穿著鐵甲，在敵人中往來衝殺，等到打敗了所有敵人的那一天，你就再也不是一個貧苦出身的泥腿子。你是人人敬仰的冠軍侯，你的家族都因為你而榮耀。你會成為一個傳奇，成為整個山東道的驕傲。」
那個叛軍副將沒有注意，陳孝儒在報告完之後就失去了蹤跡。
「去告訴陳搬山，讓他帶著人兜到叛軍後面去！」
「大犬，騎上馬從後山下去，按我交待好的做。」
連雲寨這邊，方解的親兵們用刀子互相碰撞然後吶喊著，就好像一塊香噴噴的肉餅一樣，引誘著飢餓難耐的叛軍往這邊跑。
「我……我也記不清楚了。」
士兵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看著崔牛兒說道：「我已經想好了，這次殺回去，我就沖在第一個，能殺幾個敵人就殺幾個，如果一個都殺不了就死了是我倒霉，如果多殺幾個算我為兄弟們報仇了。要是我戰死，我也有臉在地下和他們見面，要是我沒死，我也會在戰後給自己一刀。」
士兵搖了搖頭：「我在林子里藏了好一會兒才敢衝出來，沒看到敵人再有人馬上去。他們一定以為人都殺絕了，沒想到還有人能逃出來。敵軍佔了連雲寨，估摸著心思和咱們一樣，那裡地勢高，用千里眼能看到咱們大營里一舉一動！」
這話讓崔牛兒愣了一下，他看著那個士兵道：「這才是漢子，你能這麼想就不錯
……
今天，也不知道會有多少個和崔牛兒一樣的懷揣著將軍夢的漢子們死在這裏。也不知道會有多少本來就不願意打仗不願意殺人的百姓會命喪黃泉。連雲寨就是方解挖出來的一個大坑，等著他們自己往裡面跳。
這是夢吧！
崔牛兒看了看身邊這個身上滿是污泥的叛軍士兵，這個連雲寨唯一逃出來的人。不知道為什麼，崔牛兒總覺得這個人之前說的話不怎麼可信。
崔牛兒重重的嘆了口氣：「長點記性吧！」
……
士兵垂下頭，說話吞吞吐吐。
在前面對他們招手的不是功名利祿，是數千恨他們入骨的黃陽道民勇。
林子里衝出來早就埋伏好的山字營士兵，手裡的連弩不斷的發威，一百名叛軍幾乎沒有什麼抵抗就被屠盡，屍體七零八落的躺了一地。
連雲寨四周，至少四千名黃陽道郡兵已經埋伏好，只等著叛軍大隊人馬上山。方解看了看那些屍體，臉色沒有一絲變化。
「唉！」
士兵連忙搖頭：「其實……其實左前衛夜襲連雲寨的人，應該不超過一百人……我是怕被大將軍責罵才說是至少五百人的。當時大夥都睡了，根本就沒有人設防，箭樓和瞭望塔上的守兵睡著的時候就被人割破了喉嚨，我是恰好起來去廁所，看見有黑影閃動，本打算是要喊人的……可是，可是那些左前衛的人已經進了院子，我要是喊，第一個死的就是我……」
「準備好吧。」
他想不通，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就這麼隨隨便便的死了才對。他覺得自己才是人生的主角，自己才是最終成為人上人的
他想到了自己的爹娘臨別時痛苦糾結的表情，想到了那個朝自己臉上啐了一口濃痰的老太太，想到了鄉親們的白眼，然後想到了殷破山和自己面對面交談說的那些話。
副將應了一聲，帶著大隊人馬在山下藏起來。
方解從寨門後面走出來，對裝扮成報信叛軍的陳孝儒擺了擺手，陳孝儒點頭，然後轉身跑了回去。
崔牛兒問。
「開門！」
崔牛兒覺得心裏堵了什麼東西，不舒服。
崔牛兒喃喃一句后回身罵道：「都他娘的給老子走快點！磨磨蹭蹭的，像什麼樣子！一個個腳脖子上好像拴著娘們的褲腰帶，吃飯喝酒聊女人的時候怎麼沒見你們這麼蔫！」
那報信的士兵連忙道：「那些敵兵很厲害，將軍只帶一百人太少了！」
或許是因為受了驚嚇，這個士兵臉色有些發白。他仔細回憶了一下，不確定的回答：「應該不超過五百人。」
「你確定？」
還有方解的一顆冷硬如萬年寒冰的心。
士兵使勁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每次幻想中，那女子的面容都那麼的美。
就在那校尉走到身前的時候，崔牛兒猛的將刀子抽了出來：「動手！」
方解將手舉起來大聲道：「讓叛軍嘗嘗你們羽箭和橫刀的味道！」
那士兵指了指：「將軍你看，咱們的旗子都沒換，敵人是想矇混過去。」
「嗯。」
「你說實話，左前衛到底出動了多少人馬夜襲連雲寨？」
三千多名叛軍誰都不會想到，自己已經鑽進了一個
崔牛兒已經堅信自己不是個普通人了，他覺得夢想正在一步步實現。現在自己已經是四品將軍，是村子里幾百上千年也沒出現過的大人物。他覺得自己有能力開創一個世家，就好像大隋太宗年間的大將軍李嘯那樣，青史留名。
可夢碎，為什麼這麼突然這麼輕易？
崔牛兒帶著三千六百名叛軍，出大營之後就開始加速，朝著伏牛山連雲寨撲了過去。叛軍大營距離連雲寨的距離不算太遠，一個時辰就能趕到。士兵們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戰爭來的有些突然，他們都沒有做好殺人或是被殺的準備。
崔牛兒臉色一變，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只見那個報信的士兵手裡握著的刀子，已經戳進了自己腰眼裡。他不可思議的看著那個士兵，嘴巴張了張卻沒有發出來一個字。他感覺自己的眼睛里瞬間變得白茫茫一片，手裡的刀子當的一聲掉落在地。
「一百敵兵就敢偷連雲寨，由此可見你們的一舉一動都被人探查的一清二楚！敵人知道你們夜裡根本就懶得巡邏，這才敢派兵突襲！說起來……你那些兄弟死的也不能說冤枉，如果保持著戒備，敵人能殺上來？！」
「如果你不說清楚，我現在就帶著人馬回去，然後把你交給大將軍處置，就說你是個逃兵！你應該知道大將軍治軍之嚴，你能有什麼下場？是五馬分屍，還是亂棍打死？」
士兵垂著頭說道：「這麼久了沒有開戰，大家想著也打不起來……」
這話，如此清晰。
「不要！」
隊伍再次加速，雖然距離不遠，可這些士兵有一半是沒怎麼訓練過的百姓，一小半是郡兵，大部分跑到半路就已經氣喘吁吁
崔牛兒想了想吩咐手下副將：「你帶著大隊人馬在山下找隱秘地方等著，我帶一百個人上去，就說是巡邏過來查看的，左前衛的人為了不暴露，見我帶的人少，說不定就會開門，我們進去之後突然發難，控制住寨門后發信號，你帶著人立刻往上沖，聽清楚了嗎！」
就這樣走了一個時辰，終於到了伏牛山腳下。
崔牛兒臨死前嘴角上勾出一抹笑意，他最後的念頭是……那就睡一會兒吧，夢醒了就好，一切就都好了。
叛軍們順著山道密密麻麻的往上沖，伏牛山並不太高，山坡又緩，所以他們向前的速度並不慢。只是因為沒有什麼訓練的緣故，隊形很散亂。叛軍的副將遠遠的就聽見前面有喊殺聲，心裏急切，不斷的催促著士兵們往前沖。
崔牛兒的夢裡出現過無數次的畫面，是他披紅挂彩騎著高頭大馬走在大街上，鄉親們熱烈的歡呼，喊著他的名字。他家的老房子換成了佔地幾十畝的大院子，門楣上燙著金字的匾額在太陽照耀下下閃閃發光。
他倒下去的那一刻，腦海里就有一句話清晰的回蕩著。
崔牛兒忍不住怒罵道：「就因為你貪生拍死自己躲起來來，你三百多個同袍全都被人殺了！你還有什麼臉回來？有什麼臉活下去！」
「對了，你下山的時候有沒有看到敵人的援兵？」
崔牛兒仔細看了看，見木牆上的士兵手裡握著硬弓一直瞄準著這邊，從這一點就知道確實不是自己人。叛軍這支隊伍里，即便是弓箭手也做不到人手一把大隋的制式硬弓。那弓太金貴，大營里的弓箭手用的大部分是製作簡陋的竹片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