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帝國的黃昏
第0443章 離家奴 歸巢虎
方解站在牆頭看著那個掙扎爬起來的少年：「我在京城見的太多了心氣孤傲的人，不差你這一個。想活命，想讓你陳家老老少少都活命，現在該是你們陳家自己出價碼的時候了。」
陳浮閑問他。
方解坐在陳家的客廳里，喝了一口茶后說道：「一萬人馬半個月的糧草，不知道陳家是否拿的出來。」
兩丈高的院牆，他跌下去沒有摔斷了骨頭已經殊為不易。
「為什麼不直接殺了他？」
「為什麼？」
「既然如此，當初你何必降賊？」
方解嗯了一聲：「若你們不擋我，我不會殺一個人。但我損了數百人手，而你們陳家的私兵也折了一大半。本可以避免的災禍，偏偏因為有些人自以為是而招惹來。」
陳定南在院牆下站起來，指著方解怒道：「這算什麼？要麼你就將我們陳家上下殺絕！」
方解看著陳浮閑一字一句地說道：「但現在不夠了。」
卓布衣問。
「好。」
方解問。
此話一出，方解的腳步為之一頓。
他問。
陳孝儒一怔，但還是答應了一聲，轉身帶著幾個飛魚袍離開，不多時就傳來孫開道的求饒聲：「將軍，卑職知錯了！」
「我怎麼知道你不會殺人？」
陳家老太爺一把將陳定南推開，冷冷的掃視了一眼：「都給我退下，一場本可免去的災禍偏偏要自己引過來，廢物！」
「閉嘴。」
持金環戒刀，面無表情。
方解看著陳定南說道：「殺了我百多手下，這更是死罪。」
陳定南看到老太爺親自上來了，連忙過去攔著：「您怎麼上來了，孫兒不孝，竟是驚動了您，此處太危險，您還是先回去吧。」
……
方解
方解絲毫也不理會，快步出了陳家大宅：「帶上糧草，立刻離開求安縣。」
方解笑了笑，指了指陳浮閑說道：「你爺爺比你有智慧，你……小聰明有些，實則莽夫而已。」
陳定南微怒道：「你仗著兵多而已！」
陳浮閑臉色變了變，沒想到這個少年將軍竟是如此直接。他一生沉浮，見多了官面上的人，這樣年少這樣冷傲的人他還是第一次見。他腦子裡迅速的盤算了一下，然後對方解認真地說道：「老朽願意獻出一半家產……」
方解站起來，朝陳浮閑抱了抱拳：「糧草多謝，但事情一件歸一件。你這個嫡孫我要帶走，就先充為軍奴，放心，看在旭郡王的面子上我不會殺了他。但他要想最終活下來還得靠自己，我手下有幾十個人折在他手裡，這是人命債，得還。」
「不必虛偽客套，也不必說什麼沒用的話。」
「我們要趕去和旭郡王匯合，但糧草不足。」
說完這句話，方解轉身離開。陳定南不解的看了陳浮閑一眼，卻見老人看著那少年將軍的背影格外的欽佩。
方解看著陳定南說道：「從今天起你要殺人贖命，殺叛軍，殺蒙元韃子，什麼時候殺夠二百人，我就免了你軍奴的身份。你不必用那個眼神看我，如果你有本事可以反抗。但你沒有，所以現在你只能聽著並且照做。」
「因為他肯定有理由騙我。」
方解闊步走出陳家客廳，一邊走一邊吩咐道：「將孫開道綁了，掌嘴三十，關在囚籠里
而即便要降，他打算的是抵抗一陣子，讓院牆外面的官軍知道陳家不是好惹的，若是逼急了，官軍的損失不會小。再者就是他性子自負，不打一場無論如何是不肯投降的。其實陳定南一直在拿捏著分寸，若不是存了保留退路的心思，他也不會只是將那個官軍將領刺傷后從魚梁道上拍下去。以他的武藝，殺陸封侯不算什麼難事。
方解轉身看向陳浮閑問道。
陳定南抬起頭道：「不知道若是將軍家被人困了，將軍如何反應？如此亂世，我怎麼分辨是官軍還是賊寇？陳某隻是想護著一家老幼，得罪之處還望將軍海涵。」
所以他有些不服氣。
陳定南的兩條胳膊都腫了，若不是方解收了力度，一拳就能將他兩條胳膊砸斷。他本來頗為自負，求安縣，乃至於絡郡之內都沒有誰能和他相比，年紀輕輕，武藝修為不俗，熟讀兵法，名聲在外。可現在他面前這個人，看起來與自己年歲相差無幾，已經獨領一軍深入敵後而戰，可想而知在朝廷里甚至在陛下眼裡都有一定的分量。
方解走到陳浮閑身前站住，打量了幾眼面前這位老人。從老人的眼神里他就看得出，這是一個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雖然已經老態龍鍾，但眼神里那種歲月沉澱下來的智慧還在，並不昏聵。
陳定南大怒，卻被陳浮閑一把拉住。老人朝著方解深深一禮：「老朽謝過將軍大恩，陳家上上下下都銘記不忘。」
方解淡淡地回了一個字，然後轉身往回走：「我現在下去，重新打過。你覺得不服氣我就給你這個機會，若你能
陳定南沉吟了一會兒，忽然明白過來：「孫兒懂了！」
「拿的出來！」
「那麼皇帝大勝之日，便是我陳家滅頂之時。所以我對方才的將軍道謝，是因為他救了我陳家的唯一的血脈……你。」
方解一邊走一邊說道：「他不是個白痴。」
「將軍留步！」
「老朽要為陳家幾百條人命負責，要為陳家百年基業負責，將軍……身處此地，諸多事實在身不由己。我曾寫信派人送往狼乳山交給旭郡王，王爺知道老朽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這兩年來，我曾派人多次為王爺送去錢糧，還請將軍念在王爺的面子上，放過我一家老小。」
陳浮閑將頭低下去，眼神里都是痛苦。
……
「假話就不必說了。」
陳家老太爺一眼就看穿了陳定南的心思，卻也懶得再說什麼。他緊走幾步到了魚梁道上，然後朝已經緩步上來的方解深深一禮：「老朽陳浮閑見過將軍！逆子無禮，阻擋了將軍，老朽替逆子賠禮了！」
「為何擋我大軍？」
陳定南搖了搖頭：「縱然朝廷大軍平叛不會順利，但李遠山終究還是贏不了的。」
「此時你降了，就不怕我一怒屠了你滿門？」
陳浮閑垂首道：「老朽知道，若是再不降的話將軍之怒才會難以阻止。現在雖然稍稍晚了些，但還可補救。都怪老朽已經多年不理家族的事，都交給逆子定南搭理。若老朽知道是朝廷天軍到了，必然早早開門迎接將軍。」
他長女嫁給了旭郡王為妻，次女嫁給了絡郡郡守裴果。一
方解一邊走一邊說道：「你我不知陳浮閑是旭郡王的岳丈，但孫開道焉有不知之理？若是他事前說出來，怎麼會有這場廝殺？直接登門求見，未見得借不來糧草。這個人凡事都要算計，若是不殺殺他心裏的隱晦他不知道怎麼做手下。」
陳浮閑冷聲斥責道。
「不殺陳家人，不是因為你們願意降了，而是因為旭郡王。」
陳定南臉一紅，張嘴要說懦夫，可看到老太爺冷寒的臉色，他又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陳定南心裏一驚：「難道你要反悔？」
卓布衣跟在他身後不解問道：「為什麼要處置孫開道？」
「他救了我？」
「我從你們陳家拿走糧草，將來向朝廷報功的時候自然會提及。而你阻擋朝廷大軍，這便是死罪。」
方解點了點頭，然後忽然一拳照著陳定南的鼻子上砸了過去。陳定南一驚，下意識的抬起雙臂在臉前封住。嘭的一聲，方解的拳頭狠狠地砸在陳定南的胳膊上，陳定南身子向後一仰竟是直接從城牆上跌了下去。饒是他修為不俗，半空中強行扭轉身子落在地上，可還是踉蹌了幾下后摔倒在地。
陳定南臉色一變，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服氣。可老太爺在陳家威望太高，他不敢有絲毫的忤逆。他知道老太爺是在怪自己沒有把這件事處理好，但他不覺得自己這樣做錯在什麼地方。如果一開始不打就降，陳家的名聲只怕就會跌倒最低處。先是降了叛軍，再降官軍，反覆無常，搖擺不定，指不定多少人看笑話。
方解直視著陳定南的眸子問道。
……
在他面前，密密麻麻站著上百身穿
「你覺得李遠山會贏嗎？」
方解沉默了很久，最終嘆了口氣：「罷了……日後你們陳家的功過，自有朝廷決斷。」
「我本意如此。」
陳浮閑連忙說道：「這本是我陳家該為國效力而做的事。」
陳浮閑緊走幾步，猶豫了一下忽然雙膝一彎跪了下來：「要怪都怪老朽平日里太驕縱此子，將軍不要與他一般見識。老朽猜著……將軍率軍而來，或是去狼乳山匯合旭郡王的人馬？我與旭郡王頗有淵源，王妃……是老朽長女。」
……
他一邊勸說一邊對身後親隨道：「快，扶老太爺下去！」
方解微笑著說道：「我沒時間和你論這些，你是不是以為這樣說，我便會公平與你打一場？人說你薄有才名，想不到如此幼稚。我手裡的刀是殺人的，我的軍隊是來平叛的，和你慪氣？這和小孩子過家家有什麼區別？」
「多謝將軍！」
陳定南道：「蒙元人破城之前也宣布不殺人，叛軍亂匪也說不殺人，可現在西北三道哪個地方死的人少了？」
方解淡然道：「我初入長安在演武院求學之際，王爺對我頗為照顧。便是在王爺領兵西征之前，還特意與我道別。你現在還沒死，應該慶幸自己的出身。」
方解將朝露刀交給身後上來的陳孝儒，看了一眼跟在陳浮閑身後的少年。此人面白如玉，劍眉朗目，倒是一個標誌的少年郎。只是眉宇間的戾氣似乎重了些，眼神里也頗有敵意。
就在方解帶著人出了求安縣的時候，數千里之外。一襲錦衣的羅耀勒住戰馬，看著攔在官道上的人，眼神冷冽。此地距離雍州城還有不足百里，而不想讓他回去的人已經早早等在這裏了。
「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