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帝國的死生
第0813章 殺的仔細些
方解搖頭：「不會，正因為打了那一架，我才要殺你。」
誤己大和尚若有所思：「你早就猜到了，我會因為這個理由而不為慕容恥出手？」
方解收起笑容肅然道：「我已經在實現了，百姓們希望得到的其實不多，無非四個字……安居樂業。我不毀百姓家，不斷百姓糧，不剝百姓財，做到這三點，百姓就可安居樂業，百姓安穩踏實，我離開的也安穩踏實。」
誤己大和尚沉默，然後點了點頭：「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了。」
「猜不準的。」
誤己大和尚道：「又謝我？我說什麼了？」
方解嗯了一聲，有些失望。
誤己大和尚笑：「我說什麼，你說什麼，有意思？」
「要走。」
誤己大和尚嘆了口氣道：「記得你還在大理城的時候，我見你雙目中有慧秀所以試探過你，發覺你體內諸脈不通氣穴不開，根本不能修行，還曾可惜了許久。誰想到這些年過去，我原本認為絕不可能發生的事居然發生了。」
「折現吧……」
……
「我……」
「沒準備理由，因為我知道大和尚你不會拒絕我。」
誤己大和尚過了好一會兒后嘆了口氣：「你還活著，比你能修行讓我更覺得不可思議。」
方解腳步頓了頓，然後搖了搖頭：「不是。」
誤己大和尚本來想要拒絕，可忽然間想到了方解需要他幫忙的是什麼：「讓我替你安定百姓？」
誤己大和尚沉默了一會兒后問：「給我一個打動我幫你的理由。」
大理城的人都知道，微瞞寺里有幾處景色最是有名，殿中泉，山中花，林中湖。殿中泉是在微瞞寺的正殿里有一口泉眼，據說修建這寺廟的時候這泉眼是枯的，準備填平的時候卻忽然冒出水來，地址都已經選好，再做改變
「要殺我了？」
他轉身看向誤己大和尚：「現在我卻能保護我在意的人，真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
方解道：「你還有幾乎和我一樣的體質，一樣的野望……這是不是就好像突然多了一個你，就站在你對面，你將如何決斷？」
方解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忽然將話題轉回到了黑上國師身上：「大和尚，如果你是我，遇到一個和自己很像的人，應該如何處置？」
方解認真地說道：「我不知道將來會不會用不到你，可我也不知道將來會不會用不到你，聰明人會因為前者而放棄了解你，我是個笨人，所以只好先了解了再說。」
黑上國師垂著頭，看著面前凳子上放著的托盤，托盤裡有酒有肉，香味散發出來鑽進他鼻子里，揮之不去。
方解笑了笑：「我問大和尚為什麼幫我，大和尚還沒回答。」
黑上國師點了點頭。
誤己大和尚抿了一口茶后問道。
地牢
他看向碧湖那邊，深深的吸了口氣后說道：「城中的事已經沒有什麼必須是我親自處置的，文官去做文官的事，武將去做武將的事，只要誰都把本分內的事做完，就無需我再操心什麼。該偷懶的時候就要偷懶，讓下面人看到你凡事都在操持，他們反而會越發懈怠起來。」
「你不去城中做該做的事，跑來我這微瞞寺里做什麼？」
「我不知道啊。」
方解輕輕的嗯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你是個笨人……」
誤己大和尚一臉寶相莊嚴：「不要銀票噢……」
誤己大和尚笑著搖頭：「弄死了多少聰明人啊……」
「為什麼這麼
泉水從大殿中引流出來，就形成了大殿後面竹林中的小湖，常年儲水，已經有二百米方圓，僧人又開鑿出一條溝渠，算計好了泉水每日溢出來的水量向外放水，一直保持著小湖現在的規模。
他伸出手比劃了一下：「如果你發現遇到一個和自己特別相像的人，第一感覺是親切對吧？」
方解問：「我之所以有現在的成就，和當初那十幾年逃亡有著極大的關係，因為我經歷過太多兇險，所以我知道必須珍惜自己的生命，容不得一點錯誤。而你，也經歷過這樣的兇險吧？別說沒有，和我交手的時候你的眼神里有野獸的感覺，如果沒有經歷過兇險事，人不可能兇惡成這樣。」
山中花，指的是微瞞寺大殿前面的假山，本來是運來的觀賞石搭建起來，光禿禿的石頭，誰想到竟然從石縫裡生出許多不知名的小花，花朵竟是一年常開，鮮嫩鮮嫩的黃色，格外的清麗脫俗。
誤己大和尚點了點頭：「你怎麼猜到？」
誤己大和尚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也找過我，我不知道朱持檢會問你的人什麼問題，你的人又是如何作答的。但我只問了你的人一個問題……那就是，如果我不出手幫助慕容恥抵抗黑旗軍，你用什麼條件來換？」
方解笑了笑回答：「偷懶。」
黑上國師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笑的那般癲狂：「不是就好！不是就好！那些傢伙終究沒有成功，他們終究沒有成功！我真是高興！快快快，讓人來喂我吃幾口酒！知道那些傢伙最終還是失敗，死而無憾了！」
方解道：「我也覺得不可思議。」
「有。」
「嗯。」
誤己大和尚看了方解一眼：「我聽聞，你與大輪明王有一戰？」
「你是從雍州羅府那道門裡走出來的嗎？！」
誤己大和尚自嘲的笑了笑：「十幾年前你在大理城的時候，就不時來微瞞寺，當時就是想多了解我吧？你怎麼確定十幾年後，你會有需要我幫助的時候？」
「莫問我。」
方解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因為那是我讓他們如此說的，我派人混進城只找了兩個人，第一個找的是大和尚你，第二個找的是朱持檢。在我的人混進來之前，我就給了他們你和朱持檢想要的答案。之所以會給出你們所想的答案，是因為我能做到。」
「我已聽聞你在城門口那一戰。」
方解道：「我的人一定告訴你，百姓會活的更好。」
兩根粗重的鐵鎖纏繞在黑上國師的身上，鐵鏈的一頭是鉤子，穿過黑上國師後背的肌肉也穿過了他的琵琶骨，他的體質太強大，穿這兩個鐵鉤的時候著實費了一番周折。若不是方解把他打的足夠慘，即便是陳孝儒親自動手也很難做到。
多年之後，那泉眼非但沒有枯，反而泉水越發的清冽起來，用以泡茶，格外香甜。
「那麼第二感覺呢？」
「對啊。」
「是。」
方解點了點頭：「大理城中，只要不是往日里對百姓盤剝厲害的官吏，我不會殺的太狠。不殺些人，終究不會讓另外的人心裏懼怕。殺太多人，便會引起百姓恐慌。大和尚在大理城百姓心中什麼地位，十幾年前我就知道了。所以，朱持檢站出來說一百句話，也不如大和尚說一句。」
誤己大和尚搖了搖頭：「不知道……這人來大理城的日子並不是很久，也不知道怎麼就被慕容恥重用起來，封為國師。且此人不喜與人交流，我行我素，性子又陰暗，所以別人也不願意招惹他。」
方解看了誤己大
黑上國師有些不解：「就因為我和你打了一架？正因為如此，你見識過我的本事，難道不應該拉攏才對嗎？這麼快就要殺我了，就不怕以後後悔？」
「為什麼呢？」
坐在他對面的方解點了點頭：「要殺。」
「要走？」
他咽了一口吐沫，也不知道是因為饞還是因為擔憂。
方解哈哈大笑：「懂了，謝了。」
「對。」
……
誤己大和尚問：「現在換我來問你，你如何實現？」
方解道：「我也沒有想到，世事無常便是如此了吧。」
他沒提黑上國師的名字，但誤己大和尚知道他說的是誰。大理城門樓子下的那一戰，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了。
方解笑道：「大和尚行事古怪，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答應我的請求？但是我知道，如果能有一個理由打動你，那就肯定是這個了。」
誤己大和尚點了點頭：「用人之道，不過如此。」
黑上國師看著方解的背影吼著問。
方解站起來往外走：「這個世界，有一個方解就夠了。如果分化出來另一個自己我都不會容忍，哪怕是完完全全的一個自己也不行，連另一個自己都要殺，更何況是你？」
「陳孝儒。」
翠綠的竹林里有這樣一泓碧水，怎麼看都覺得賞心悅目。
黑上國師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後回答：「我會殺了另一個自己。」
誤己大和尚嚴肅地說道：「大和尚雖然破了不少戒律，但惟獨只有殺戒不敢破，別說是親手殺人，哪怕是從嘴裏說出來都是罪過。說的多了死後會下拔舌地獄，我這麼貪吃美食，沒舌頭可怎麼辦？」
方解的回答出乎了誤己大和尚的預料，連他都吃了一驚嚇了一跳。很多人的心都野了，可大部分不敢不願意
方解笑著回答。
「我還聽聞，你與羅耀有一戰？」
方解出門之後淡淡的吩咐道：「你親自來殺，仔細些，他……死過一次。」
方解道：「你說送客卻沒有趕我走，而是還給我泡了一壺熱茶，林中湖畔竹林下，品茶閑聊最是解乏，就當我是謝你這個好了。回頭讓人從大理城皇宮裡好好的搜刮搜刮，有好茶多給大和尚送一些來，再送些錦緞布匹，算是禮尚往來。」
方解起身，走到竹林邊抬頭看著翠綠華蓋語氣平緩地說道：「我哪裡是在學你說話，只是因為你說的都是對的。我還活著，我自己比任何人都覺得不可思議。當初避難在大理城的時候，我連一隻笨雞都追不到，連矮牆都爬不上，連同齡的孩子都打不過，那個時候我一直在想，如果沒了別人保護我，我一定活不下去了。」
他看著杯子里漂浮著的嫩茶道：「你是想告訴我，不需要太擔心什麼？這城裡很多人都在擔心，南燕滅了，皇帝死了，百姓們怎麼活？其實沒有皇帝，沒有南燕，百姓們還依然會活著，而且未見得不如以前活得好。如果真的比以前活的好了，那確實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
方解看了誤己大和尚一眼，然後問：「其實來此還有一件事，除了向大和尚道謝之外，就是想問問大和尚，是否知道那個黑上國師的來歷？」
方解在大理城避難的時候來過微瞞寺，所以知道這裡有三景出彩，多年之後再次回來，看一看本以為還熟悉的景色竟是有些別樣的感覺。從大殿里出來往後走，他和誤己大和尚在林中湖邊的石凳上坐下來，品茶閑聊。
「有。」
「你的人去找過朱持檢……」
「因為我的心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