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帝國的死生
第1028章 殺退敵人後吃一口熱乎的飯菜
雲梯慢慢的離開城牆，在垂直的時候稍稍停留了那麼片刻后隨即加速倒了下去。雲梯上的狼騎兵哀嚎起來，有人開始往下跳，落地的時候摔斷了腿腳。雲梯狠狠地砸下去，落在密集的人群里也不知道拍死了幾個。
他大步走到不遠處，親自擂動戰鼓。
宋自悔舉著一面盾牌擋住自己然後往城下看了看，發現聚集在城根底下的狼騎兵已經很多之後立刻下令。民勇們立刻鬆開繩索，沉重的釘拍呼嘯著落了下去，將城牆根下的狼騎砸死了一片。一尺多長的狼牙釘，在重力和慣性作用下可以輕易刺穿人的腦殼。
城內，大街小巷裡都是百姓，他們紛紛從自己家裡走出來，他們仰著頭看向戰鼓擂響的地方。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他們都靜靜的看著那邊，眼神里沒有畏懼，只有一種曾經在他們眼睛里出現過很多次的決絕。
「拉！」
平安縣城
「等一下。」
絡腮鬍子的男人轉身回去，從屋子裡拿出他賣肉用的剔骨尖刀別在腰帶上：「不就是蒙元人嗎，難道還能比老子雞巴大？！他娘的這城裡還有多少有血氣的爺們兒都跟老子上城去，宋大人不過是個文弱書生尚且敢拚死一戰，你我難道就只能看著護了咱們無數次的民勇去拚命？都是一條雞巴兩個蛋的男人，誰他媽的怕誰？」
鼓聲如雷，竟是將城外的號角聲壓了下去。
「朝著抬雲梯的攢射！」
他的妻子從後面把他叫住，快步過來將孩子遞給他：「再抱一次孩子。」
嗖
「干他娘！」
「不要往城下扔石頭了！」
他回頭看向那些緊緊握著兵器的民勇，那些漢子們也都在看著他。
雖然他是個文人，但自由喜讀兵書。宋自悔自幼便覺得文人只拜朝堂武人只拜軍行都太局限了些。文人輕武，武將何嘗不是瞧不起文人。可治國，既離不開文人也離不開武將，所以若能文武兼修，將來才能有大成大就。
平安郡郡守宋自悔是個極得民心的官員，西北即便亂成那樣，平安郡也沒有出現大規模死人和大規模逃難的現象。從山東道那邊亂起來開始，宋自悔就果斷截留了應該向朝廷交上去的稅賦錢糧，然後以個人的名義向平安郡內的名門望族借錢借糧，組建了一支人數始終保持在五千左右的民勇，再加上郡兵，平安郡有八千可戰之兵。
「我可以帶著你們擊潰流寇，甚至擋住殷破山的大軍。但這一次……怕是凶多吉少了。若是流寇來了，我們可以殺出去在平安郡之外就將其擊潰。這次來的是數十萬蒙元狼騎，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帶著你們儘力保全城中父老，能保一天是一天。」
他咬著牙站起來，他身邊的同伴想攙扶他卻不敢碰。他回頭看了一眼城內，凄然的笑了笑后忽然縱身一躍從城牆上跳了下去，砰地一聲，將三四個狼騎兵砸倒。下面的狼騎兵看到有人掉下來，哪裡管是活人還是死人，湧上去用彎刀不停的剁著，就連那個漢子身下壓著的狼騎兵也沒能倖免，沒多久就變成了一攤肉泥。
嗚
……
不平安
她的丈夫是城中有名的狠人，平日里誰也不敢輕易招惹他。只有他欺負人，
在他身後，兩個人抬著一個大鐵鍋往城牆邊上跑，到了城牆邊上他們兩個合力把鐵鍋舉起來，要把裏面的開水潑下去。可才舉起來，接連三支羽箭射在其中一人的身上，那人疼的叫了一聲，手上瞬間失去力氣，鐵鍋一下子傾倒下來，開水幾乎都潑在他自己身上。
「準備廝殺！」
正是仗著這八千壯士，保住了一方平安。不管是從北邊套過來的流寇，還是那些戰敗潰逃的敗兵，都沒能把這一方水土攪亂。即便是當初李遠山部下虎將之一的殷破山帶著人馬經過的時候，因為這八千死士的決絕士氣，殷破山也沒敢太過放肆。
民勇別將鄭狠和士兵們一起奮力的將釘拍拉起來，那釘拍上面還掛著一具狼騎兵的屍體，隨著釘拍起來，掛在那搖搖晃晃。
宋自悔藉著難得的機會喘息了一會兒，然後往四處打量傷亡情況。
宋自悔雖然不喜逢迎巴結也不是個死性子，不然大隋太平的時候每年的吏部官員考核這一關都不好過。每年吏部的官員下來，宋自悔送的銀子不算多也不算少，最起碼得個中上。
「願和大人並肩而戰！」
「唯有死戰！」
城中的百姓們在做飯了，在為城牆上的勇士們做飯。
就在這時候，他看到了城中飄起來的炊煙。一條條，一陣陣，那麼柔和，那麼親切。
在地方上做到正四品的官，其實權勢已經不小了。
不過他的家世一般，當年真宗皇帝在位的時候他是殿試第七，在平安郡郡守這個職位上已經做了不少年。一來家裡給不了他再大的支持，二來他也不是那種鑽營巴結
「對！」
她眼角往下流著淚，卻沒有說不許你去。因為她知道自己丈夫是個什麼樣的男人，他平日里再兇狠潑賴，也是個敢作敢當的爺們！
他一邊喊一邊奔走：「火油沒有了就用開水！」
他大步往城牆那邊走，人群里有不少青壯漢子走出來。
一支冷箭飛過來，不偏不倚的射穿了宋自悔身邊一個親兵的脖子。血立刻噴出來，濺了宋自悔一臉。那微燙的血液讓宋自悔的身子猛的顫了一下，他看著那個倒下去的親兵卻沒有停下來。
一個抱著孩子的少婦說。
宋自悔站在城牆上，看著外面黑壓壓連綿不盡的蒙元大營長長的嘆了口氣。
「老子要死了……」
一個民勇振臂高呼：「大人放心，就算是死我們也都要死在城中父老鄉親前面。只要有我們在一天，就不許敵人禍害我們的家人！」
而宋自悔也因此得了個綽號，叫宋砍頭。
宋自悔沒有拉開弓弦的力氣，但他有使不完的勇氣，只要他還在城牆來回奔走，士兵們就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氣。一個令人信服的領袖，就是具備這樣的能力。
絡腮鬍子微微怔了一下，然後把孩子抱過來舉過頭頂聲音有些沙啞的說著：「我兒！你若能活下來，將來不要忘了你爹是一條好漢。以後跟人提起你爹的時候，要他娘的挺起胸膛說！」
宋自悔親自帶著八千民勇上陣，戰於野，一戰殺敵一萬七千，生擒兩萬餘人，余者皆逃。宋自悔不顧鄉紳反對，一口氣將這兩萬多俘虜盡數砍了腦袋。自此之後，再也沒有流寇敢來平安郡。
遠處響起號角聲，已經
鄭狠大聲道：「平安郡的爺們兒，從來都不怕敵人強大。因為我們有血性有志氣，如果註定了這次我們都將死去，那我們也要站著死，而不是跪著活！更何況，這次咱們面對的是蒙元狼騎，他們也不會給你們跪著活的機會。」
「用滾油！」
民勇別將鄭狠道：「大人，城中百姓都知道大人愛民如子，也都願意和大人同生死共存亡。我們這些弟兄們跟著大人已經六七年，咱們大大小小也打了幾十仗，從沒有輸過。這次咱們還是不會輸……哪怕就是城破人亡，我們也不是輸了。」
「不許怕！」
「不要浪費羽箭，盡量瞄準那些抬著雲梯的敵人。守城的陣型也不要亂，弓箭手後面的人集中精神，看到有雲梯搭上來就給我掀翻了他！」
本有些失落的宋自悔被這句話勾起了心中的壯志，他猛的抬起頭道：「說的好！就算我們城破人亡也不是輸了！」
宋自悔從地上撿起一柄橫刀后猛的站直了身子：「殺退了敵人，吃一口熱乎飯！」
宋自悔的嗓子已經沙啞，但聲音卻依然如戰鼓般鼓舞人心。
他咬著牙喊了一聲，眼圈那麼紅。
他疼的在地上不停的翻滾著，每一次滾動，都會被城磚摩擦下來一層皮。
「放釘拍！」
宋自悔嘶啞著吼著，平安縣城的城牆並不是特別高，往城下砸的石頭雖然可以殺傷敵人，但也有可能成為敵人往上攀爬的墊腳石。一旦敵人將城下的石頭集中起來，沒準就能堆起
「宋大人說，這次我們可能都會死。」
他忽然很想回家。
前幾年的時候從北邊有大批的流寇過來，宋自悔那八千民勇發揮了作用。其實流寇就是難民，當難民拿起兇器開始打砸搶就成了流寇。最大的一股流寇規模不下十萬人，由一個叫王來子的人帶著要洗劫山江道最富庶的平安郡。
「我知道，你們還是希望我能帶著你們取勝。就如同以往那樣，將敢來咱們平安郡的敵人擊敗，唱著凱旋的歌回來擁抱父老鄉親。但是這次我不能給你們必勝的承諾了，我只能告訴你們，我與你們，永遠都站在一起。」
一架雲梯冒著箭雨搭在了城牆上，城下已經堆在一起的狼騎兵立刻嗷嗷叫著往上爬。宋自悔衝過去，和一個民勇一起，兩個人握著一根長長的撓鉤頂住雲梯使勁往外推，更多的人過來，合力將雲梯推出去。
他看向城裡，那裡有他的家人有他的父老鄉親。也許他的妻子此時就站在某處看向這邊，也有別人的妻子等待著丈夫回去。宋自悔心裏有些發苦，腦海里不由自主的出現妻子和孩子的模樣。
平安郡已經不是第一次面對危險了，百姓們已經習慣了勇敢。
城牆上
……
那是一種怎麼樣的疼痛？
宋自悔道：「顯我平安男兒的勇氣！」
這八千人，是宋自悔親自訓練出來的。
「把他身上的羽箭拔下來，人抬下去等戰後安葬！」
弓箭手的手指已經疼的麻木，每一次將手臂張開拉滿了弓都是一次折磨，但沒有一個人停下來。城下就是密密麻麻的敵人，如野狼一樣呼號著往城牆上爬。而他們就好像獵人一樣，阻擋著這些威脅到親人的野獸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