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帝國的死生
第1157章 你看看行不行
「下官沐廣陵，叩見王爺。」
在方解下車的那一刻，沐廣陵撩袍就要跪倒。方解極自然的快步過去伸手攙扶，兩個人寒暄了幾句把臂而行，臉上的笑意都親切的如四月里的春風，哪裡能看出什麼不和？就連下面人一個個都看得有些發獃，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兩個人相見會是這樣一個場面。
「請。」
他招了招手，隨即有兩個驍騎校端著筆墨紙硯上來，方解提筆在明黃色的聖旨上歪歪扭扭的寫了幾行字，看神情他自己倒是頗為滿意。要知道方解的毛筆字，從來都不曾規整過。寫完了之後他讓廖生上來，從廖生手裡拿過來大隋的傳國玉璽，哈了哈氣，在聖旨上蓋了一下。
在那個時候，東疆的百姓們真的把沐廣陵看做了皇帝一般的人物。沐廣陵就是東疆的救星，就是百姓最堅實的靠山。
沐府所在地方，在東疆的地位無異於中原的長安城。
他上前一步，垂首說話。
看到方解的車駕過來，沐廣陵讓自己的臉上堆起笑快步迎了過去。
來自於蓬萊島那一戰。
非但將府中養著的門客全都驅逐，更是嚴令沐府城中不許任何江湖人士出入。
除了沐廣陵之外，幾乎沐府裏面能排上號的大人物們都來了，一個個面容肅穆的站在門口，沒有人笑。
方解是大隋立國二百多年來唯一的一位外姓王，所以身上那件紫色大科綾羅的王袍也不知道刺痛了多少人的心。方解喜歡穿黑色的衣衫，所以在長安城封王的時候他穿著的是一件黑色綉金龍的王袍。
城牆上的守軍全都緊張起來，有人下意識的握緊了硬弓手卻在
轉變
沐廣陵最終還是選擇出府們迎接方解，許久不曾打開的沐府正門也已經敞開。
方解將墨跡未乾的聖旨遞給沐廣陵貌似很客氣地說道：「你看看行不行，不行我還可以重寫的。」
……
這樣前後巨大的反差，讓所有人心裏都一陣陣的發緊。
沐清林看似恭敬聲音卻很清冷的回答：「草民只是國公爺收留的一個江湖閑人而已，因為為沐府做了些事，所以國公爺賜姓……倒是草民莫大的榮耀。」
黃土墊道，凈水潑街。
可這怪誰呢？
門口站著的百十個官員齊刷刷的行禮，腰玩下來一大片。
守城的別將長長的嘆了口氣，其實心裏也明白一些。這些日子黑旗軍那個叫納蘭定東的人越發的咄咄逼人，非但明目張胆的搶奪沐府的糧草，甚至已經逐漸取代了沐府在東疆的地位，成為抗擊洋人的中心。
沒想到的是，奧普魯帝國的人從大海另一側而來，船堅炮利，號稱天下第一的東楚水師只一戰就全軍覆沒。東疆赤裸裸的暴露在洋人的火槍火炮面前，在這個時候沐廣陵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第一次選擇。
原來只是個賜姓的家奴。
別將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樣的聲音了，那是有大人物到來的時候前隊開路的銅鑼聲。前幾天的時候他就接到了沐府里傳來的指令，說是黑旗軍首領已經被封王的方解要來沐府城。這無疑讓本就緊張的士兵們更加緊張，誰都知道
沐清林的臉色猛地一變，抬起頭去看方解，卻見方解的視線也朝著他看過來，兩個人的眼神相對的那一刻，沐清林感覺自己的心一陣狂跳。他下意識的連忙垂頭，忍不住將修為之力布與掌心。
「聽聞王爺是帶著朝廷旨意來的？」
「哦？」
方解卻不生氣，只是語氣極淡然的說了一句：「好可憐。」
五千沐府兵在蓬萊島上血戰月余，無一人生還。他以為自己的獨子沐閑君也死在了那場註定了會寫在史書上的戰役，所以變得性格暴戾孤僻。為了延續沐家的香火，他打算將同族沐自歡的長子要過來，結果這又滋生了沐自歡的野心。
「起來吧。」
「噢。」
這個別將不知道。
外面響起了銅鑼聲。
本來沐清林得到了沐廣陵的指示，只許方解入城，不許方解隨行的軍隊進來。可是在見到方解的那一刻，沐清林就知道這個人絕非帶著善意來的。如果自己下令阻擋方解的軍隊入城，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方解會怎麼發作。
國公爺似乎變了，變得更加讓人不能理解。前陣子沐自歡刺殺他的時候，他先是一掌拍碎了沐自歡的腦袋，然後下令屠盡沐自歡一族。更是親手將沐自歡的長子剜心，然後把那顆心讓廚子烹制了下酒。
他放棄了準備多年的西進，而是帶著沐府兵抵抗洋人的入侵。
站在百官最前面的，反而是一個身穿布衣的老者。看起來這人能有六十歲上下，很瘦，但精神矍鑠。尤其是那一雙眼睛，一點兒
按照道理，他應該和沐廣陵一樣，對黑旗軍的人恨之入骨才對。但他真的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去恨誰。
沐府似乎表現出了很大的誠意。
那一秒，他已經錯覺方解要殺自己了。
大街兩側的樹木上，全都纏上了喜慶的紅布。
但是很快他就驚醒，如果自己剛才沒有扛住壓力出手的話，方解就能名正言順的處死他，然後揮軍入城。傳至天下，也是沐府的人在迎接方解的時候出手刺殺。對於現在已經風雨飄搖的沐府來說，這無疑是個巨大的打擊。
結局當然是註定的，沐自歡怎麼可能殺的了名震天下的沐廣陵？
如多年未見的老友一樣，沐廣陵和方解兩個人攜手走進沐府大門。
「草民沐清林代我家國公迎接王爺入城。」
方解哦了一聲，笑了笑：「旨意？這倒是好說。」
方解點了點頭。
守城的別將站在城牆上回頭往城裡看了一眼，大街上都是一隊隊巡邏的甲士。他心裏有些迷茫，不知道國公爺到底是在擔心什麼。先是前陣子將這座大城的名字改為沐府城，然後下令宵禁。
卻沒有醒悟，身為沐府的將領有這樣的想法，其實已經很奇怪了。
「見過王爺！」
到了客廳之後分賓主落座，沐廣陵讓人搬了椅子，兩個人並排坐在主位上。兩側，一邊坐著的是沐府的官員，另一邊坐著的是黑旗軍的將領。進門之後氣氛隨即變得冷了下來，方解和沐廣陵臉上的笑容都已經散去。
方解臉色平靜地說道：「你也姓沐，看年紀和沐廣陵是同輩？」
在
跟在後面的項青牛忍不住笑了笑，喃喃自語了一句：「都是得道的狐狸，比的就是演技。」
大人物們的世界，和我無關。
沐廣陵想羞辱方解，倒是處心積慮。
方解忍不住多看了這個老人一眼，這個人的心境倒是平和的很快。剛才方解在悄無聲息中以原界給此人施壓，這個人居然能扛住而且忍住，殊為不易。
……
自從大隋朝廷無法再控制地方之後，沐府的地位變得越發的高了起來。當初沐廣陵本意是要率領養精蓄銳幾十年的沐府兵向西，進入山海關后和那些中原豪門去爭一爭天子之位。沐廣陵覺得自己和那些人最大的區別在於，他在東疆一直在做的就是天子之事。
他叫過來一個手下，低低吩咐了幾句隨即跟上方解的步伐。那個手下左右看了看，鑽進人群里先一步朝著沐府跑去。
方解自然明白沐廣陵這樣安排是什麼意思，讓一個沒有功名在身的人領銜迎接，似乎是在赤裸裸的質疑著方解的身份。到了現在這個時刻沐廣陵還是不願意讓自己表現的軟弱一分，此人的性格可見一斑。
……
曾經，國公爺給他們的印象都是溫厚慈善的，不僅僅是對他們這些將士，對那些來投奔的江湖客也一樣。要知道整個中原，也就只有沐府門客三千。可是現在，國公爺最恨的就是那些江湖客。
但是今天，他穿的是嚴格按照大隋禮制所縫製的紫色王袍。
沐清林的後背上都是汗水，他慶幸於自己剛才沒有在壓力下出手。
別將深深的吸了口氣，對那個緊張的居然端起硬弓瞄向外面的士兵呵斥了幾句，然後順著牆垛坐下來，閉上眼休息。
以至於，沐自歡竟然敢鋌而走險刺殺他。
他躬著身子往後退了一步，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國公爺就在府中等候。」
他是算準了朝廷里早就沒有人能下旨了，楊家的男人都已經死絕，只剩下一個長公主楊沁顏，按照祖宗禮法，就算長公主聽政，也沒權利動傳國玉璽。如果方解拿出的是長公主楊沁顏的旨意，沐廣陵有一萬句話等著他。
沐廣陵似笑非笑地問道：「若是現在朝廷里還有能下旨的，以大隋朝廷的名義命我為黑旗軍提供糧草輜重，配合黑旗軍抗擊賊寇，沐某身為朝廷官員，自然不能違抗。」
這一刻，沐府里鞭炮齊鳴，鑼鼓喧天。
守城的別將看得出來，這支純粹的騎兵隊伍有多強悍。
他喃喃了一句。
雖然方解帶來的軍隊並不多，但沐清林看得出來，那些騎兵，個個身手透著的殺氣都濃烈的讓人窒息。只有身經百戰的真正的殺人機器，才會有那樣的氣息。
「看來沐府真的是沒人了。」
現在即便是大白天，城裡大街上最多的也不是百姓而是帶甲持刀的士兵。
城門依然準時打開，可城裡的人很少出去，外面的人也很少進來，所以城門顯得很冷清，和以前車水馬龍的場面相比，如同不是同一個世界。曾經的沐府城是東疆最繁華的地方，每天進出城門的人都要排起長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