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昆崙山
第七十五章
可也應該感謝它們，是它們，在西行的一路上教會了猴子生存的法則。
整個昆崙山地界十分安靜，安靜得好像他當初剛來的時候一般。
他已經離開了，只是他留下的恐懼，卻絲毫沒有減少，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發酵，越發讓人不寒而慄，就好像那一隻兇殘的妖猴隨時都會從某個角落裡蹦出來一般。
這個世界上好像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
然而，他蹲守了三天，三天的時間里他前後見到詩雨萱有不下二十次之多，可她卻從沒離開過金霞洞的範圍。
不想橫生事端，便也只能忍著，繼續過著猶如野人一般的生活。
至於那些好似太乙真人這樣的真正大仙，根本不削于搭理這種事，甚至覺得讓自己的徒弟活在猴子的陰影之下有利於強化他們修行的動力。
現在看來，好像也只有這個人可以信任了。就算有個萬一，以自己的修為也完全能控制住她。
老頭子一定會來接自己的，一定。
接下來，便開始過起了如同未登上靈台方寸山之前的生活。
可能性很多，但無論如何想，猴子都想不出一條對自己有利的，須菩提不來找自己的理由。恍惚間，他想起了《西遊記》中須菩提逐孫
而那些更舒服一點的地方，要麼被其他妖怪佔了去，要麼被人類佔了去。
直到來到這片山林的第三個月，他終於坐不住了。
第二天，他憑藉著在斜月三星洞中學到的一點藥理知識自行處理了傷口，又找了些草藥乾咽了下去。
而恰恰是這部分修士佔據了五百萬道徒當中四百九十九萬以上的人數。
也許天河水軍知道了自己的準確身份，已經找上門去了，師傅決定跟自己切割關係。
越過了昆崙山的外圍防線，他發現懸浮在天空中的戰艦不見了，天河水軍的軍營也只剩下橫七豎八放著的一堆雜物。
至於玉鼎真人……
他脫去顯眼的鎧甲只留下白色的底衣，又披上了那件已經殘破不堪卻在領口處綉有斜月三星洞字樣的道服，開始冒險往回走。
將那根羽毛收入懷中，他發現自己竟多少有點挂念那個死老頭了，指望著那個死老頭幫自己做主。
天兵們不見了，道徒們的生活也似乎回復了原來的狀態，只是從來不見獨行的人，這顯然還是在忌諱著猴子的存在。
拖著傷
事情似乎遠遠出乎了他的意料。
期間他兩次見到凌雲子，三次見到玉鼎真人，可猴子依舊不敢上前。
轉眼又過了一個月，依舊不見斜月三星洞來人。
這裏的雨季來臨，整日陰雨綿綿，潮濕的樹林里四處都濕噠噠的，讓他異常難受。
兩天後的夜晚，毛毛細雨用徹骨的冰涼將他喚醒。
整個昆崙山早已人心惶惶。
他像一隻野獸一般匿藏在山野之間，日日修行，晝伏夜出，餓了便摘果子吃，渴了便飲山泉。
其實，他一直在等的人叫詩雨萱。
遠處傳來夜行猛獸的嘶吼聲忽然讓他覺得除了這身上的一件沾滿鮮血的鎧甲，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拜入斜月三星洞前。只是伸手就能摸到的行雲棍讓他安心了不少。
而他，穿著一身銀甲，戴著面具，狂奔了一夜，奔出了數百里路，穿越了昆崙山的地碑，取了兩個道徒的性命，跨過高山，躍過河流，踏過平原，最終看到東方升起的朝陽，昏厥在不知名的河畔。
「我被整個世界放棄了嗎？」他忽然萌生了這樣
楊嬋怎麼樣了？楊戩把她營救出來了嗎？還有，師傅知道這裏的事了嗎？
也許……
轉眼一個月過去，身上的傷已經漸漸康復，卻依舊不見有人來找。
他開始懷疑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了他的意料。
悄悄地潛藏了三天，整整三天，這三天，他連眼都不敢合，仔細地觀察著周遭的動靜。
為什麼那天他剛巧就不在呢？如果是之前，猴子一定會認為這隻是巧合，但現如今，他是半點不敢馬虎。
現在，自己所需要做的，就是安心地等。
在那棵撐天古樹下，猴子濕噠噠地窩了一夜。
三天的觀察下來，猴子心裏多少有了點底。
從未有過的大陣仗，掘地三尺的搜尋，因為他們都知道，這是一個何等危險的存在。
「我以為很快就能回斜月三星洞學七十二變了……為什麼呢？八師兄。是悟空哪裡讓你看不順了嗎？」
先接觸詩雨萱，弄清楚玉鼎和凌雲子的情況，再做進一步的打算。
要知道，猴子只要一進入金霞洞的範圍凌雲子便一定會察覺，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事可就不好說了。
凌雲子就不用說了，想得越多，猴子對這個人就越缺乏信任感。
只是漫長的等待讓
看到眼前的景象，他首先想到的是——這不會不會是個陷阱？
然而無論如何努力，最終卻還是一無所獲。
那雙捧著果子的手還在瑟瑟發抖，嘴唇乾裂。
想著，他苦澀地笑了笑。
「他應該還是知道的吧。」仰起頭，猴子深深地嘆了口氣。
這是猴子所能想到的唯一的辦法。
一個白色的身影出乎意料地出現在他面前。
也許師傅忽然發現原來收一隻猴妖為徒會有這麼多的麻煩，所以決定逐自己出師門。
伸手入胸甲里，他摸出了保存完好的那根羽毛，用手將打結的毛髮捋順，放在眼前細細地查看，那目光漸漸變得有些獃滯。
現在，他最少已經不會再懼怕那些叢林里的野獸了。
躺在師門卧室里的煉神境道徒都能被悄無聲息地殺死，對於這樣的對手昆崙山中層、甚至中上層以下的修士如何能不忌憚呢？
可越是安靜，他便越是擔憂。
雖然老頭子像放牛一樣教自己，但自己終究還是打從心底敬重他。
就這麼貓著，前後一共等了七天，直到第七天，一直有著不可思議精力的猴子雙眼也已經布滿了血絲，不住打顫的時候。
而且他手上有自己的命牌，無論走到哪裡，他都可以找到自己才是。
經歷讓他開始變得多疑，連如此親密日日共處的師兄都會背叛，還有什麼是不會背叛的呢？
此時的他已經踏入納神中期，樹林中的野獸不可能再對他構成威脅，只要小心點感知，也不會那麼容易便踏入那些個強力妖怪的領地。
他悄悄開始朝著金霞洞的方向靠近，卻又不敢靠得太近，只是匍匐在遠處的山頭上悄悄觀察。
那一夜，昆崙山的每個人都繃緊了神經。
也許這一切都還在凌雲子的算計之中，他和當初的青雲子和丹彤子一樣想把自己碾出師門。
他一天又一天地等著。
那一刻，猴子的心中無疑是恐慌的，這種恐慌甚至超過了當初在斜月三星洞被拒之門外。
只要他知道自己出了事，一定不會不管。對，他怎麼可能不管呢？
他開始夜夜失眠，在恐慌中度日，變得暴躁不安。
每個人都不敢落單，因為惡魔就躲在陰影里。每一棵樹都必須仔細搜索，因為只要一個掉以輕心便會付出生命的代價。
原本一夜的路途，他足足用了四天。
這麼多年了，他從未指望過任何人幫自己做什麼。就算命運不公，也只會咬著牙靠自己的雙手去搏鬥。而今，他竟產生了這種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