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妖
第一百章 破碎的夢
「這些……王八蛋……咳咳……」猴子咽了口唾沫，重重地喘息著，一縷鮮血從唇間緩緩滴落。
又是數十支箭矢破空而來，無差別地亂射。
悄悄抹了把汗，他的身形開始猛地墜入雲層之中。
待到雲霧散去，眼睛映入眼帘的竟是猶如戰場般的一幕！
大腿部似乎被什麼扎到了，有一種隱隱發麻的感覺。似乎是……中毒了。
「好——！好！」惡龍城頭，惡蛟高喊一聲站了起來，眉開眼笑地拍手：「精彩，哈哈哈哈，精彩！不錯！」
然而，更多得到消息的妖怪正在朝著這裏匯聚。獎勵太過誘人，整個平原都沸騰了。
這是機會，活下去的機會，只要能進城……
「殺——！」
所有的妖怪都被這一幕震住了，他們的鬥志在這漫長的，血色的夜晚中已經被消磨殆盡，沾染了無邊的恐懼。
妖的洪流之中，猴子已經猶如一隻徹底的野獸，嘶吼著左衝右突，揮舞著行雲棍將一隻只的妖怪掃飛！
月朝瞪大了眼睛，看清了包圍圈中央的人。
彷彿擁有無窮無盡地力量一般，無論受了多重的傷，他都依舊挺立。
月朝猶豫著，摸了摸藏在衣袖中風鈴委託的信函，乾咽了口唾沫，最終還是化作一隻飛蟲隱入月色之中。
扭過頭，他瞧著一旁的麋鹿妖將：「怎麼樣？這實力！哈哈哈哈。納神境就有這實力，不可多得啊，哈哈哈哈！」
在楊嬋的支援下，這裏，沒有任何一個妖怪能阻擋他的腳步。
遠
看到那一雙雙的眼睛，在黑夜中絕望地哭泣。
攥緊了行雲棍，他面帶笑容，環視眾妖。
猴子邁開腿，發現自己的左腿已經使不上勁了，一個狼瘡差點厥倒在地。
一連串的破空聲——是禿鷹的神射手，數十隻箭朝著猴子呼嘯而去！
如今的她，不過是靠著意志強撐才沒有顯出原形。
她想哭，可是飛蟲沒有眼淚。
一隻飛蟲落到了猴子的肩上。
排上倒海的妖怪揮舞著兵器朝著他們涌了過來。
……
「是你？」猴子微微一驚。
激烈的廝殺中，猴子終於與老白猿他們會合了。
一縷鮮血從口中咳出，卻嚇的那幫子妖怪猛地退卻。
可他依舊在戰鬥，依舊頑強地戰鬥，一刻不停。
一滴鮮血從額頭滑落，滲入眼睛。
也許只要再一輪突擊，再一輪衝刺便會……
可那只是也許。
「來世投胎，當什麼都好，記得不要再當妖了。」
「哎呀，真是感動啊，鮮血的友情。哈哈哈哈。」惡蛟坐在城頭，迎著北風，詭異地笑了：「我最喜歡凄美的故事了。最好再死幾個，那才能廣為流傳。嘖嘖嘖嘖。晉枝，記下來，把他們每一句話都記下來，哈哈哈哈，回頭排個劇讓我回味一下。」
……
直到軀體上布滿了傷痕，絨毛被鮮血浸透。直到耗盡了所有力氣，他柱著行雲棍孤單單地立在屍體堆積而成的山丘上
在猴子身邊，更是有三五名妖怪直接中箭倒地，妖精們驚恐地散開。
對於這個世界來說，他們從來就是活在邊緣的群體，渺小得可以忽視。那條命廉價得可以用來做交易。
一柄長槍刺穿了腹部。
一支流星錘重重地打在後心。
望著那無邊無際緩緩退卻的妖怪，猴子笑了：「楊嬋……對不起，連累……你了。咳咳……對不起……我就是個傻子。」
「自相殘殺……呵呵呵呵，好，好，好得很！爺爺我今天就跟你們打到底！」
看到那一隻只熟悉的小妖被冰冷的武器廝成了碎片。
「這是……」月朝不由得張大了嘴巴：「這該怎麼辦？這樣下去……」
……
「我不能現身，否則惡蛟一定會出手的。」
大地變成血的海洋，黑壓壓一片的妖怪殺聲震天，隨意丟棄的火在洶湧的夜裡無聲地燃燒著。
在這冰冷的夜裡，這隻絕望的猴子歇斯底里地呼喊，孤單單地，拼盡了全力揮舞著行雲棍在鮮血中穿梭，不住哀嚎。
「孫……孫師叔？這是怎麼一回事？」他驚得攥緊了藏在衣袖間的法器。
地面眾妖紛紛退卻出一丈開外，卻還不甘地舉著武器，等著下一輪的突擊。
夜色中，月朝凌空飛行在萬丈高空之上。
這些最多也就納神境的妖怪，潦倒得連件法器都沒有。
只是，那不過是一支小隊伍，猶如投入湖面的石子只能驚起一陣漣漪，卻無法帶
一把彎刀從他的肩部劃過。
正當此時，破空而來箭矢好像射在看不見的牆上紛紛折成兩半。
腳下的屍體漸漸壘高。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依舊沒有人能近身，依舊沒有人能阻擋。每一個沖向前的妖精都被他踐踏在腳下。
「一起死……也好。」老白猿忽然說。
「我讓你別說話！別說話！你聽不懂嗎？你聽不懂嗎？」
那一張張扭曲的臉都深深的印入腦海，猶如夢魘般揮之不去，令他更加瘋狂。
「該是這裏了吧。哎，好不容易才從命牌上偷看到孫師叔的位置。」
凄厲的笑聲像一朵漣漪般擴散開來，宛如魔咒般刺激著所有妖怪的心神。
在那光暈之中，他漸漸地，失去了意識……
胳膊中了一刀，口子不深，但還沒止住血。
此時已經瘋狂的妖精們將所有的注意力都聚集在猴子身上，突如其來的攻擊，倒是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這又是怎麼回事呢？」惡蛟端坐在城頭上捋著龍鬚，疑惑地看著彷彿掉入血池之中的猴子的身影：「煉神境？不是……難不成是身上還有什麼寶物？嗯……這倒不奇怪，他師傅估計該是位仙人才是。也好，不然我怎麼值回票價，哈哈哈哈。你說對不對？」
即使偶爾一個煉神境的妖怪也並不懂得法術。
「對不起，我恐怕……無法繼續和你的交易了。咳咳咳咳……」
他們再也不相信虛無縹緲的「也許」。
在身後嘶吼聲的刺激下，又一輪新的突擊開始了
「你們出來幹什麼？」
他的視線漸漸模糊了，那一刻，他痴痴地笑。
麋鹿慚愧地低下頭：「屬下自愧不如。」
眼前的妖怪，一個個的神情都已經扭曲，他們心中有無限的恐懼，卻依舊咆哮著，不要命地朝著猴子飛撲而去。
妖的海洋中，猴子彷彿一座孤島一般。
盤旋在天上的神射手軍團已經重新搭起了箭矢，只等猴子錯亂間來個撿漏。
看到所有的，可憐的，僅存的，微不足道的夢想在一瞬間被現實碾成粉末。
……
空中的箭矢不再射得到他，傷口溢出的鮮血被止住。
……
「我們不能讓你一個人戰鬥！」
清晨的陽光終究透過天邊的流雲驅散了黑暗。
猴子猛地眨眼，咬著牙，死死地盯著眾妖，一種奇異的笑容在臉上綻露。
那些妖精歇斯底里地咆哮著，朝著猴子沖了過去。
……
鐵血交織的景象中，猴子看到短嘴中箭隕落，看到老牛被推倒踐踏，看到老白猿被卸了一隻手臂卻依舊徒勞地揮舞手中的武器，看到呂六拐飛撲在一隻妖怪的身上死死地咬住他的耳朵。
「糟糕！」
一隻，兩隻，三隻，五隻，十隻，百隻，到最後，連他自己都不記得自己究竟殺了多少同類。
當這個世界對你來說，殘酷得只剩下血與淚的時候，那麼你所能做的，就是拿起你的武器，用命去搏。
「別說話。」
額頭上青筋劇烈搏動，眼前的景象漸漸有些恍惚了。
彷彿化身魔神一般，他怒吼著，咆哮著，開
一隊人馬，漸漸被那波濤洶湧的洪流淹沒。
「謝謝你……楊嬋。」
一把拽住身旁的一隻妖怪，將他當成盾牌高高舉起，瞬間便成了刺蝟。
心臟劇烈地搏動，鮮血湧入經脈，他瑟瑟發抖的雙手，卻再也握不住行雲棍。
楊嬋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面對一具即使透支了所有靈力也無法止住鮮血的軀體。
又是一陣生死搏殺開始了。
「不是我還能是誰？你個獃子，混蛋！你腦子有病嗎？憑什麼拼了命要救那些個小妖，你知不知道會連累我啊？遇上你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
沒有回答。
對他們來說，他們唯一的武器便是他們的身體——妖族強橫的體力——他們並沒有有效克制猴子的手段，可他們依舊固執地前行，固執地衝刺，只為那虛無縹緲的，活下去的機會。
要麼驕傲地活著，要麼悲壯地死。
……
此時的場景，用絞肉機來形容都毫不為過！
左肩被狼牙棒砸中，傷勢不明，但只要一動起來，便是劇痛。
……
頓時，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一步步退卻。
狹小的包圍圈裡，這支已經千瘡百孔的隊伍擠到了一起，哈哈大笑。
「咻咻咻咻——」
「你們這幫蠢貨！哈哈哈哈！要一起死嗎？」
看著一地的屍體，他唏噓道：「貴是貴了點，但值，哈哈哈哈。對不對？」
靈力已經嚴重透支，她已經施展不出任何的法術止住猴子額頭上的那一縷鮮血。
腿上一陣舒適的感覺傳來。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