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大聖娶親
第四百一十四章 凋落的花
正門前光潔的廣場上，猴子頭戴鳳翅紫金冠，身穿鎖子黃金甲，腳踏藕絲步雲履靜靜地站著，四周，同樣無數妖將拱衛。
緩緩地走到猴子面前，以素微微福身道：「恭喜大聖爺。」
猴子低頭望著手中那根或有意，或無意拔下的頭髮。
……
「我師傅呢？」
聽著那話，猴子撲哧一下笑了出來，悄悄低聲道：「呂六拐這是要把你誇上天啊。」
呂六拐站在王座邊上捋開捲軸，一臉正經地搖頭晃腦，扯著嗓子嘶吼道：「有道是：『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今有一女子楊嬋，家世清明，溫、良、恭、儉、讓、賢、德兼備！實乃……」
牽著楊嬋的手，猴子緩緩地轉過身去隔著殿門面向蒼茫天地，面向他們一起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花果山。
紅彤彤的書房中，猴子靜靜地站著，風鈴低頭抹著淚。
「迎——聖母！」
在那裡懸崖邊上，元始天尊與通天教主依舊靜靜地站著，與他隔空相望。
斜月三星洞中，清風子與須菩提對坐著。
隱隱地，太上忽然有一種感覺，他的這一著棋不但沒能挽回局勢，反倒將自己整個推到了絕望的邊緣。
……
「……」
「行行行。」短嘴一臉的無奈。
一步步穿越前門，中門，走過殿前校場，踏入萬妖殿。那四周身穿喜慶朝服的庭官如同一陣陣的潮水，樂官列陣大殿兩邊，管樂之聲震耳欲聾。
獃獃地望著風鈴遠去的身影，凌雲子整個怔住了，他驚恐地望向猴子。
「進來吧。」猴子淡淡嘆了口氣。
楊嬋在以素的攙扶下一步步走下台階。
聞言，楊嬋悄悄伸出了一隻手，用力掐
「不行！你一定得給我補一場，不然跟你沒完！」
人群中，風鈴靜靜地拭淚，笑著，那模樣看的凌雲子一陣驚慌。
書房中，一縷從西方飄來的微弱金光緩緩滲入命牌背面的法陣。
白娟伸長了脖子一臉的羡慕，扁著嘴在短嘴耳邊悄悄說道：「我們當初成親就沒這樣。」
四位師兄站在外圍靜靜地望著，一陣感嘆。
艦隊浩浩蕩蕩地航行著，穿越了雲層，出現在花果山西南面的海面上。
那命牌上緩緩浮現了風鈴的名字。
「老先生……老先生，你在哪裡？你是不是不願意……不願意履行我們的約定了。對不起……都是風鈴的錯。」
一位庭官靠到猴子身邊低聲道：「大聖爺，該接新娘了。」
熙熙攘攘之中，在沒有人注意的角落裡，風鈴最後看了一眼那殿堂之中的新郎，開心地掩著唇，流著淚，悄悄地後退，擠出了妖群，一步步朝著宮外走去。
一艘戰艦從天空中緩緩掠過，射下的光柱將整個湖面都照得通亮。
就在此時，花果山北面的湖畔。
……
山巔上，太上老君微微蹙著眉。
可他應該怎麼辦呢？離開嗎？
……
楊嬋牽著他的手微微緊了緊，低著頭，綻露一抹微笑。那當中難得一見地帶著一絲羞澀。
「別讓他知道，只要……只要不讓他知道就行……」她緊緊地捂著胸口，低聲道：「風鈴已經沒有遺憾了，求你了，一定幫風鈴了結最後的心愿。這一次……風鈴絕不拖累猴子，絕不……」
對他來說，這真是一個糟糕透頂的夜晚。
用
低著頭，她睜著那如同翡翠一般的雙目，流著淚，痴痴地笑著：「猴子，風鈴走了……」
門推開了。
黑子手持金刀大步走在前方開路。
……
「一堆大能圍繞著一個女娃兒斗，嘿嘿……都將她逼成什麼樣了？修了千年萬年，還是都如此下作啊。」他緩緩地搖頭，抿著唇，對風鈴說道：「要不，就算了吧。老夫這修為也不要了。執掌天道這麼久，也是時候換人了。也許，別人做得比老夫好也說不定。」
「可是……可是老先生不是說其他大能不會放過花果山嗎？到時候……到時候猴子怎麼辦？」
溫潤的陽光照進殿堂。
人群中，風鈴與她的四位師叔靜靜地站在一起。梅山七聖化成妖怪淹沒在妖眾之中靜靜地觀禮。
……
仰著頭，他看著斗轉星移，看著雲捲雲舒。許久，捋著長須哼笑道：「還是，搏一搏吧。」
還沒等凌雲子和庭官跨過門檻，風鈴已經一個箭步與他們擦肩而過，匆匆離去。
一眾花果山的大將文臣隨著他們的腳步魚貫而入，瞬間擠滿了過道兩側。
三清之中的另外兩清早已開始了對整個花果山大範圍的神識入侵，甚至局部阻斷他的探知。眼下的情況已經不是他太上老君一個人說了算了。
猴子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那一根頭髮塞到凌雲子手中，將手中的命牌放到桌上，深深吸了口氣，嘆道：「我這邊走不開，你幫我盯著風鈴，千萬別出什麼事。」
太上苦澀地笑了笑。
寬大的紅裙拖過通向萬妖殿的地毯。
一時間，鼓樂齊鳴。
妖眾們擠上街頭抬
風微微地吹著，楊嬋的雙肩微微顫抖，眼淚滴落在手中的紅球上。
「剛剛是牛魔王，現在是九頭蟲，媽的，說花果山空虛，這裏面沒一個好對付的……天王，現在怎麼辦？」
艦隊緩緩朝著兩邊分開，為旗艦讓出過道。
「我讓人問過他了，他說還是低調點好，這禮，就回頭再補上吧。」
……
「有生必有死，千萬年來不都是如此嗎？花果山冒天下之大不韙，改變三界靈力之存蓄……遲早的事啊。」
「你這樣換來的……你的猴子會開心嗎？」
……
鼓樂聲中，前來觀禮的敖寸心混在妖群中挽著敖聽心的手哭地稀里嘩啦地。
萬物都在蘇醒。
猴子默默地點了個頭，緩緩地向前。
山隘里，無比狼狽的李靖與眾天將獃獃地站著，聆聽遠處傳來的鼓樂。
「對對對，我也這麼覺得。」猴子臉上笑意更濃了。
修為再高，沒有了先知先覺的「無為」，到底也是雙拳難敵四手。
不多時，朝陽緩緩地從天邊升起，揮灑的光芒瞬間照亮了整個世界。
書房中，猴子依舊獃獃地站著，手中握著那根頭髮。
……
「謝謝你，一直都對我不離不棄。」
……
整個齊天宮早已調轉了將正門朝向西南。
月光下，她微微哽咽著。
倉皇失措的奔跑中，風鈴猛地停下了腳步，掩著嘴失聲痛哭：「不要，風鈴求你了……老先生，求你庇護猴子，庇護花果山。哪怕要他被壓五百年也好，一定……一定要給他和楊嬋姐一個安穩的結局。只要你能恢復天道修為，一定可以做到的，他們誰都不是你的對
「這都是人類的禮節，我們是妖怪。」
無論如何地不願承認，事實就是事實。
整個齊天宮，乃至整個花果山，瞬間籠罩在一片歡慶的氣氛之中。
恍然間，她想起了第一次遇見猴子的場景。
「出什麼事了？」凌雲子摸著下巴問道。
凌雲子用手悄悄揉搓著那頭髮，看了一眼猴子剛放到桌案上的命牌，點了點頭道：「行。」
掛滿了紅色燈籠的長長迴廊中，風鈴快步走著，那腳步漸漸加快，以至於變成了小跑。
池塘邊上的蘆葦叢中，一眾天將半身泡在徹骨冰涼的湖水裡一動都不敢動。
「我倒覺得認識他這麼久，就這一句說得最貼切了，毫不誇張。」楊嬋低聲回了一句。
猴子緩緩走在她的身邊，低聲道：「你哥沒來，所以我們只拜天地，拜夫妻。就拜不了高堂了。」
翻過命牌，凌雲子又在背面刻了個法陣。等到都弄好了，他才捋開衣袖伸手將那命牌擺到博古架上，拍了拍雙袖朝門外走去。
元始天尊與通天教主站在山崖上與他靜靜對視。
太上老君站在山巔上無奈地嘆息。
所過之處，妖怪們齊刷刷地下跪，齊聲高呼：「恭喜大聖爺，恭喜聖母娘娘！」
「現在離開肯定會有折損……他們還沒發現我們，只要撐過了這關就好了。等天亮了他們應該會撤，到時候我們就有機會了。」李靖咬牙低聲道。
那艦首上站著的，正是九頭蟲。
「人家是齊天大聖，我只是一個領兵的，能比嗎？」
隨同而來的庭官躬身道：「大聖爺，再過不久，聖母大人他們就要到了，所以，還請擺駕萬妖殿。」
她仰著頭遙望天空中的明月，深深地吸著氣試圖抑制
觀禮的眾妖卻都已經跑了神。
甲板上，楊嬋穿上了鳳冠霞帔，蓋上了紅蓋頭，靜靜地站著。四周無數妖將拱衛著。
「真的還能成嗎？」太上老君不禁嘖嘖地嘆。
山巔上，太上老君靜靜地站著，凝視著齊天宮的方向，那眉緩緩地蹙起了。
妖群中瞬間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空蕩蕩的書房中，凌雲子握著風鈴的頭髮，念動咒文，抹在命牌上。
時間就這麼一點一滴地流逝。
以素躬身將手中紅綢的一端遞給了猴子，另一端，握在楊嬋手中。
「恩。」
猴子默默朝她點了點頭。
黑子擠到以素身邊低聲道：「回頭我跟庭官把流程清單都要來，到時候我們……」
那一天，也如同今天一樣陽光明媚，和風拂面。
……
以素翻了翻白眼，一下將黑子還沒說完的話都頂了回去。
「不清楚。」
月光照著大地，留下的光影在紫色的衣裳上交錯而過。
站在王座邊上的呂六拐終於合上了手中的捲軸，扯著嗓子嘶吼道：「新郎新娘，拜天地——」
舉世矚目的婚禮開始了。
……
和風緩緩地吹過，撫弄那紅裙，揚起那披風。
許久，他深深吸了口氣，無奈嘆道：「你這一說……老夫反倒變成好人了……」
「那也不能隨便把我拐進門，請客喝個酒就算了呀。」
高台上呂六拐依舊誦讀著他的長篇大論，不把兩人都誇上天絕不善罷甘休。
他緩緩地望向遠方。
過道邊的綠葉上露珠微微滾動，一群鳥雀從高空滑翔而過。
枝椏上一片紫色的花瓣微微顫動著，凋落。
……
巨靈神悄悄靠到李靖身邊。
……
「誰跟你是『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