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一個人的戰鬥
第四百五十五章 末日
……
半響，妖群之中傳來暗暗的抽泣聲。
……
……
楊戩懸在遠處默默地看著，手中的三尖兩刃刀緊了又緊。
九頭蟲鬆開了手，緩緩站了起來。
哪吒帶著眾將開始指揮人馬打掃戰場。
聞言，鵬魔王當即一臉的驚恐。
一旁的九頭蟲一驚，連忙將他死死抱住。
靈霄寶殿上，仙家們一個個瞪大了眼睛，想從眼前的景象中找出一絲一毫的異常。
坍塌了一片的南天門地下通道中，五方揭諦獃獃地仰頭。
這一刻，是一個種族信仰的粉碎。
懸挂壁上的猴子的名牌上，「孫悟空」三個字緩緩消散。
一位卿家急匆匆地奔出靈霄寶殿，玉帝又轉而對另一位卿家道：「速去南天門，讓李靖即刻過來見朕。等等，讓他清點下天庭還剩下多少兵馬！妖猴一除，正是大破花果山的好時機！」
……
他們一個個眨巴著滿是淚光的眼睛咆哮了出來。
風呼呼地刮著，齊天大聖的戰旗，花果山的戰旗依舊迎風招展。
「諾。」
「喀喀喀……哈哈哈哈……」
直到此時，龍椅上的玉帝，法陣核心之中的李靖與太乙真人才緩緩鬆了口氣。
玉帝伸長了脖子，撐著龍案緩緩起身，卻只是維持著那姿勢一動不動。
地面的微光透過缺口照在他們的臉上，卻再看不見匯成漩渦的雲層，聽不見整耳欲聾的聲響。
「你給我住嘴——！」九頭蟲一個手刀重重擊在他背上。
……
「失敗了嗎？」
……
短嘴還在掙扎著要撿起，被九頭蟲一個反手整個按倒，動彈不得。
那面容緩緩地乾枯了。
牛魔王一個快步趕過來，將短嘴手中的劍打落在地。
靈山大雷音寺，金色巨佛緩緩閉上雙目，依舊一動不動地坐著。
南天門的大門轟然打開了。
許久，他緩緩地笑了出來，無奈地搖頭。撐著地板，他一點一點地站了起來，取出火摺子，邁開蹣跚的步伐將那燭台上的蠟燭一根根點上。
「天劫忽然消失……大聖爺死了……」
「再也不要過東躲西藏的日子了，大聖爺還活著
……
將他們團團圍住的天將一個個面面相覷。
也許直到此時，他才發現，沒有人會再替他掌燈吧。
「你要去哪裡？」多目怪猛地喊道。
「對！」獅駝王連忙附和道：「跑不贏的只能算他們倒霉了！」
「大聖爺死了……再打下去輸定了，我們散了吧，各奔東西……」鵬魔王瞪大了眼睛不斷來回掃視眾妖，尋求著認同。只可惜，沒有人贊同他。
「沒事吧？」鎮元子低聲問道。
「快！讓人查探花果山的情況！」
「諾！」
……
牛魔王緩緩走到九頭蟲面前，緊蹙著眉道：「現在怎麼辦？」
狹長的山道上，楊嬋望著南天門的方向癱坐在地，掩面而泣。一旁的玉鼎真人無奈的蹙眉，瞧著自己抽泣不止的弟子，不發一言。
「怎麼辦……我，我怎麼知道怎麼辦？」九頭蟲抿著嘴，望向了一旁的獼猴王。
緩緩地，連那珠子也一併消失了。這個世界又是回復了原本的一片黑暗，空無一物。
整個天空都暗了下來，原本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彷彿忽然被扼斷了一般。
歡呼之聲傳來，那通道之中的五方揭諦不約而同地閉上了雙目，盤腿坐地，雙手合十。
靈台九子一個個怔怔地對視著，不發一言。
「諾。」
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在緩緩消逝著，就連腦海中的記憶也不例外。
短嘴終於停止了掙扎，趴倒在地，一動不動地抽泣著。
南瞻部洲某地一戶人家的豬圈中，一隻剛出生不久的小豬藉著破損的屋頂獃獃地望天，眼角泛起淚光。
「這事兒，恐怕只有他才知道了。」元始天尊緩緩望向了兜率宮的方向。
「能跑得了嗎？」有人低聲問道。
一陣狂風掠過，揚起了風帆，卻也將哭聲傳遍了每一艘戰艦。歷經生死，鐵血之中求存的漢子，一個個如同孩童般癱坐在地，嗷嗷大哭。
轉過頭，他看到一個個要麼一臉的驚慌，要麼淚流滿面，甚至嗷嗷大哭的妖怪。
所有人都沒有提及，所有人卻
航行中的艦隊，以素獃獃地望著一如往昔的天空，那腦海一片空白。
「那就看看戰況如何！」玉帝稍稍猶豫了一下，又道：「還有還有！速速前往三十四重天與三十五重天探視二清的傷勢……看看他們還能否助剿花果山。還有還有，還有在三十三重天的鎮元子！」
有人問，卻沒有人回答。
……
妖將們一個接一個地返回戰艦，大軍開始徐徐後撤。
蘊含了傷悲的歌聲在耳邊回蕩。
「大聖爺沒死！沒死！你們這是要造反！要造反嗎？」短嘴嘶吼著，那眼淚奪眶而出。
正法明如來雙手合十，雙目緊閉。
那神情之中，已儘是淡然。
南天門外，天兵天將、道徒蜂擁而出，自由地呼吸著凡間的空氣，為這劫後餘生歡呼著。
「通知府庫，將所有的軍用物資都拿出來！立即！」
一眾天將飛速朝著五方揭諦沖了過去，卻在觸碰的瞬間發現他們都已經坐化，變成了乾屍。
「放開我！我要殺了這擾亂軍心的傢伙！大聖爺沒死！」
……
只一剎，全部的歡笑都停止，所有人動作都僵住了。一股寒意直透心底。
在他們的對面，那鋪天蓋地的妖軍更是一陣靜默，只剩下大風撫弄風帆的聲響。
瘋狂的嘶吼聲迅速蔓延開來，下一刻，戰鼓擂起，號角吹響。
南天門正前方的位置，龜裂的地面上，那沾滿了天軍鮮血的金箍棒依舊立在風中，一動不動。
天空雲層翻滾，卻不像先前那樣籠成漩渦，就連原本無處不在的閃電也失去了蹤影。
「沒錯，大聖爺活著！我們一定要死守到底！」
哪吒抹了把冷汗，指著金頭揭諦道：「拿下！」
「是不是……大聖爺死了？」
天空中五顏六色的光徹底消失了，潛心殿又一次陷入了黑暗。
緩緩抬起頭來，他獃獃地掃視著空蕩蕩的殿堂。
天兵、夾帶著昆崙山的道徒一個個緩緩走了出來，獃獃地望著眼前那蒼茫天地。
過往的點點滴滴，一個個的畫面在他的眼前掠過，變得枯黃，隨著本不存在的風消散。
一片漆黑的虛無空間中，捆在身上的熒光如瞬間起飛的蜂群般散去。
……
「大聖爺沒死！」短嘴猛地咆哮道。
那聲音就如同一根根的針，透過肌膚直達五臟六腑。
「我們有百萬大軍，花果山有幾百萬妖眾，只要我們散開，他們能追得了誰？」鵬魔王反問道：「你們說對不對？對不對？只要離開這裏，天大地大，他們沒那麼容易捉住我們！」
旗艦上，短嘴捂著耳朵來回地踱著步，不斷地拍打著自己的腦袋。
注視著鵬魔王，凌雲子緩緩道：「以前你們能躲得過，是因為三清沒動手。以後呢？」
那破損的血肉與肢體懸浮在一旁。
「通知四海龍王，讓他們即刻召集龍宮部將前往花果山……」
整個世界彷彿已經陷入了無邊的沉寂。
南天門內，道徒們竊竊私語，緩緩地朝著南天門的出口聚集了過去。
許久，腦海中才浮現了一個簡短的聲音：「依計行事。」
太上老君低頭掩著唇咳出了一縷鮮血。
「住手！」
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想擠出南天門來看上一眼。一片紛亂之中，空曠的地面迅速被人群填滿了，除了一處。
元始天尊與通天教主結伴步出了彌羅宮，一如往昔的，夜色中的天庭，無奈地笑了笑。
許久，牛魔王躬身將短嘴一把提了起來，環顧左右道：「大聖爺還活著。」
短嘴一下呆住了，所有的妖將都疑惑地望著牛魔王，半響，一個個似乎才明白過來。
所有妖怪都流著淚望著旗艦，而旗艦上的大將們，則一個個望著趴倒在地抽泣的短嘴。
「諾！」
甲板上的眾妖一下都沉默了。
「說白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花果山都守不住，你們哪裡都別想守住。」
缺口消失了，連帶的，缺口耀下的紅光也一併消失了。
「西海三太子的事先擱置，讓他們即刻統兵前往花果山！」
「如果天
……
「你再說一次，你再說一次！我說大聖爺沒死！沒死！」
「瘋了……這傢伙瘋了！」短嘴一個轉身，從身旁侍衛的腰間抽出了一柄長劍就要朝黑子砍去。
獃獃地望著南天門的方向，短嘴張大了嘴巴，整個如同被抽了魂魄一般，手中的長劍「鏘」地一聲掉落在地，微微滾動。
一旁的凌雲子冷哼一聲：「他們誰也不追，就追你們幾個。元帥短嘴、大將軍九頭蟲，還有你們幾個妖王，你們猜天庭會不會就這麼算了？」
……
「諾。」
沾滿了血的毛髮一根根緩緩地舒展著，微微顫抖。血滴在空中懸浮，如同一顆顆的紅色珍珠。
此時此刻，百萬大軍聚在一起，除了說不出悲傷的歌聲，只剩下靜默。
猴子瞪大了雙目，卻好似死了一般一動不動地懸浮著，緩緩地旋轉。
……
「釋迦摩尼尊者，接下來，該如何？還請明示。」
……
「你給我住手——！」
花果山。
揚起筆，玉帝親手寫下一份聖旨交予另一邊的卿家：「將這份聖旨送到灌江口去，勒令楊戩即刻前往花果山參戰，若以任何借口推擋，戰後以妖猴餘孽論處！」
沒有人聽得懂他們在唱什麼，也許，連他們自己也聽不懂。沒有了齊天大聖的妖族，就是叢林里茹毛飲血的妖怪，不會有人懂。
南天門外，風徐徐的刮著，夾帶著細微的沙石飄過染血的地面。
……
軍隊之中有人哼起了歌，漸漸的，每一隻妖怪都在跟著唱和。就連遠處城市之中的妖怪也一隻只走出家門，仰望天空附和。
話音未落，短嘴已經一拳打在他的臉上，將他整個擊倒在地。
廝殺又是開始了……
大殿的正中，須菩提獃獃地坐著，對著空蕩蕩的棋盤。
「陛下，諸位龍王為了西海三太子的事還在御書房候著呢。」
「從現在開始你是統帥了，把艦隊帶回花果山。」望著南天門的方向，以素怔怔地說道：「我……我要去南天門……無論如何，都要見他最後一面……哪怕是一具屍體……」
「你們這是幹什麼？」他一把拽住了略略有些慌亂的九頭蟲，又轉而搖晃著嗷嗷大哭的黑子：「你們這是幹什麼？不許唱！不許唱——！」
人群之中，李靖攙著太乙真人，兩人相顧無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以素一腳踩在船舷上，凌空飛起。
正法明如來默默地點頭。
「這……這是什麼情況？誰來告訴我這是什麼情況？」九頭蟲如同一陣狂風般飛回了旗艦。
充沛的靈力依舊瘋狂地灌入體內，那臂膀上的經脈都已經被撐得隆起，傷口卻絲毫沒有愈合的跡象。
「對，大聖爺還活著。」
在他的身後，一群小豬正擁擠著爭奪母豬奶頭，發出「哼哼」的聲響。
一道接一道的聖旨飛灑而出，整個天庭一下又運轉了起來，士氣高昂。
燭台上的火早已燃盡，一縷微風從窗欞透入，整個斜月三星洞安靜得只剩下呼呼的風聲。
「大聖爺死……死了……」
黑子整個趴在甲板上，抱頭痛哭。
大殿內，巨大的天道石只剩下拳頭大的一塊依舊懸浮著，似乎已經停止了崩潰的過程。
「陛下，好像靈山正在圍攻花果山……」
……
……
……
虛空之中，猴子的經脈微微搏動了一下，下一刻，身體緩緩地碎裂，化作沙塵飄散。
虛空之中，猴子的手腳，身軀，乃至於頭部都已經碎去，唯獨剩下一枚黑色珠子，那表面上金色的閃電緩緩流動著。
一道驚雷掠過，照亮了一張老臉。
正當此時，一個熟悉的，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在南天門內外所有人的腦海中響起了……
靈台九子依舊默默地站在一旁。
這是一個沒有聲音，沒有風，沒有光，沒有雲彩，沒有重力，甚至沒有時間，唯獨剩下充裕靈氣瘋狂灌入體內的世界。
虛無的世界中，猴子的身軀依舊緩緩地翻滾著，一動不動。
正法明如來望著南天門方向一陣錯愕，那手下的一眾僧侶也是一時間不知所措。
好不容易緩過氣來，老君輕聲道：「有事沒事有區別嗎？留著一把老骨頭，也不過是等著被清算罷了。」
戰鼓停止了，號角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