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玄奘西行
第五百四十章 改變主意
猴子沒有說話，只是用眼角靜靜地瞧著角木蛟，嘴角還維持著方才的笑。
猴子卻依舊那副神情，半點反應都沒有。
角木蛟接著說道：「大聖爺，此事牽扯甚廣，還請三思啊。到時候陛下怪罪下來……」
猴子剛剛那句話是對的，如果能殺死他，天庭早就殺了，根本不會留他到今天。之所以留著他，只是因為天庭拿他沒辦法。
話到此處，角木蛟就沒再往下說了。那表情整個都僵了，因為他忽然發現猴子瞧著他的眼神已經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天蓬白了他一眼，道：「角木蛟說的話有他的道理。況且，你這樣惹天庭，當真以為天庭是紙糊的嗎？」
他們一面笑著，一面小心翼翼地瞧著猴子，一個個瞪大了眼睛，汗流浹背。
「怎麼不接著說呢？」猴子邁開腳步朝著角木蛟走去，天蓬連忙挺身攔在猴子身前，低聲道：「別亂來，他到底是二十八星宿之首，我們的情況，不適合跟天庭起爭端。」
眼看著調侃天蓬如此無趣，稍稍沉默了一下，猴子瞧著奎木狼棍子一頓，道：「行了，你的遺願我通通同意，說的不錯，我很滿意。不過呢……你說下輩子要給我做牛做馬，我信不過啊。再說，你下輩子投胎成什麼鬼知道，要投胎成什麼蛇蟲鼠蟻之類的，就想給我做牛做馬，我還不一定要呢。這樣算下來，我還是有點小虧。」
奎木狼微微一愣，一時間竟不知道猴子是怎麼個意思。那四周的人也是一陣疑惑。
見到那一絲似笑非笑的神情，在場的天將們才緩緩鬆了口氣。
他眨巴著眼睛，有些恍惚地想了好一會，才仰起頭道：「大聖爺……小的
此話一出，那四周的人眉頭都蹙成了一團，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就連奎木狼都有些亂了。
奎木狼連忙跪地叩首，道：「小的謝過大聖爺救命之恩！」
此時此刻，角木蛟那神情可謂精彩至極，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想起玉帝御旨里的內容，連忙說道：「大聖爺，奎木狼犯下重罪，陛下命我等前來捉拿，您這恐怕……不太好吧？」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天庭已知的將領，無論誰領兵，都是羊入虎口。
那眼睛再也不敢望猴子了。
兩個孩子，還有百花羞也學著他的樣子跪了下去。
此時此刻，角木蛟感覺自己的腦筋都打結了。
玄奘緩緩閉上雙目，默念了兩句「阿彌陀佛」，也不知道是怎麼個意思。
一步步走到奎木狼面前，猴子擺了擺手道：「起來吧，都別跪了。那城裡好像還在打呢，你自己的殘局你自己收拾去。」
假使角木蛟死在這裏，天庭會對猴子興師問罪嗎？
許久，猴子的嘴角終於緩緩勾起。
無奈之下，他只能硬著頭皮干站著。
「為什麼救他？」
一步步走到天蓬面前，猴子攤了攤手道：「看，都解決了。當年你要是肯降我，結果也會和這差不多。有沒有一點後悔呢？」
「你這麼說倒也對。」猴子點了點頭，撐著膝蓋緩緩站了起來，轉身就走。背對著角木蛟長嘆道：「既然如此，你們還不滾？等著我留你們吃早飯嗎？」
只聽他乾咽了口唾沫，低聲道：「大聖爺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小的莫敢不從。陛下……陛下那
以他對猴子的了解，猴子確實可能這麼做。這猴子的乖張，世人皆知。
此時此刻，角木蛟真的很想轉身就逃，因為他很清楚眼前的這位所謂的「大聖爺」是什麼貨色。
乾咽了口唾沫，角木蛟往前一步，拱手，有些忐忑地說道：「天條，乃是天庭治理三界之根本，若奎木狼之事沒有妥善處理，往後，天庭恐怕再難管束眾仙。到時候眾仙身負神職，卻又下凡為私，如此一來，三界必亂。」
也正因如此，這猴子是眥睚必報的性格三界之中早就人盡皆知了。無論是與他敵對的天庭，還是站在他那邊的妖怪，都知道這猴子極為記仇，甚至已經到了一種偏執的境界。
他紅著眼微微顫抖著，哪裡還有什麼大將風範啊，連反抗的慾望都沒了。
說著，他恐慌地乾笑了起來，朝四周的望了去。那四周的同僚頓時會意，一個個連忙點頭，強撐起笑臉附和。
一種恐怖的壓抑感向著角木蛟壓了過去，把腳都壓軟了。清晨的風劃過臉頰，有一種冰涼刺骨的感覺。
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只見猴子摸著下巴，佯裝思索了一番，道：「要不這樣吧，你的命就算欠我的了，先寄存到你那裡了。不用等下輩子了，這輩子，你就替我做牛做馬。簡單地說，我把你收編了。」
角木蛟是一個職位的稱呼。前一任的角木蛟，是人，現任，是蛟妖。為什麼天庭會無奈破例招收妖怪上到天庭任職？因為在那場大戰中，天庭的主力幾乎都死得七七八八的，就連凡間的道家一脈，也是損失慘重。
難保，這
那前任的角木蛟，更是在大戰爆發之前就被花果山給俘虜了，聽說遭受了酷刑，死狀極慘，連魂魄都沒留下來。屍首更是被丟到了南天門外示威。
他驚訝的發現，自己早已經汗流浹背了。
那一家子都還跪在地上呢。
這算是怎麼回事啊？這猴子忽然發善心了？挖天庭牆角？還是有什麼後手？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只是靜靜地獃著，只有猴子緩緩踱步，百花羞偶爾的哽咽。
「它是不是紙糊的不要緊，我不是紙糊的就行了。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這天底下，還有誰得罪天庭得罪得比我更深的嗎？」
前一刻他想的還是奎木狼的問題，現在他更需要擔心的是自己的性命。
誰殺的？
另一邊的猴子卻是一副怡然自得的神色，繞著角木蛟，緩緩踱著步，偶爾仰頭嘆息，卻不說一句話。
平日里最愛勸人的玄奘，此時竟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站著，默默地看著。
說罷，他咯咯地笑了起來。
那種感覺，就好像一塊被燒紅了的石頭裸露在空氣中，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冷，變黑。
說著，他意味深長地看了角木蛟一眼。那角木蛟被他這麼一看，頓時都懵了。
先前他們還在為奎木狼說情，想保住奎木狼一命交給天庭處置，一轉眼間，猴子竟然改變主意，不只放過奎木狼，還要將他犯下天條的事也一併抹去了？
那笑到最後，戛然而止。山坡又一次重歸寂靜。
就這麼慢悠悠地來迴轉了二十圈，猴子忽然從後面一手拍在角木蛟的肩上。
只聽撲通一聲，角木蛟終於撐不住了，整個跪倒在地，叩首喊道：「大聖爺
猴子伸出一手，將天蓬撥開，一面緩緩地朝角木蛟走去，一面悠悠道：「如果我可以被殺死，如果天庭的天兵有可能擊敗我，我想，我已經死了無數次了。」
這地方，他們是真不敢繼續呆了。
說著，他笑了出來，笑得角木蛟頭皮發麻。那其他的二十六位星君也一個個都有些恐慌了。
雖說他沒有經歷過那次大戰，當年大戰的起因至今對於三界絕大多數人來說也仍然是個謎，甚至連玉帝都沒想去揭開這個謎團的謎底，但有些事，終究是假不了的。
殺了角木蛟，這猴子興許連一句道歉，表示歉意都不需要，事情就會不了了之。這一點，從猴子強叩南天門就可以看出來了。
收編？這算怎麼回事？
「天條也是人定的，總會有錯漏的時候……實在不行，就改。」
四周的人還在靜靜地望著猴子，就連奎木狼也是如此。那眼神之中有些錯愕，就好像生怕猴子忽然告訴他，剛剛說的話都是開玩笑的，然後掄起棒子，一棍結束他的生命似的。
他真的很想跑，跑了一了百了。可他知道，他跑不掉。
那浮在半空中的其餘二十六星君也感覺到了這當中恐怖的意味，一個個都做好了準備。卻不是準備迎戰，而是準備稍有異動，就逃跑。
微微顫抖著張了張嘴，最終角木蛟什麼也沒說出來，只是緩緩低下頭，往後退了一步。
歪著腦袋，猴子用棍子指了指他，面無表情地說道：「說，接著說。」
他很清楚猴子這是在調侃他，這關頭，也沒想跟猴子計較，只一眼，他便別過臉去望向遠方。
「饒什麼命？我又沒說要取你的命。」猴子緩緩走到角木蛟身前，蹲了
面對這樣一隻猴子，又完全無法估計他真正的想法，此時此刻，角木蛟簡直都要崩潰了。
「心情好，突發奇想，任性？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忽然想起以前勸你歸降那檔子事兒，就忽然想救了。」說著，猴子伸手拍了拍天蓬，與他擦肩而過，朝著奎木狼走了過去。
話還沒說完，只見猴子擺了擺手道：「那些不用理了，就當你已經被我打死了。命都是我的了，誰要想要你的命，自然得找我要。不問自取謂之賊也，誰敢未經我同意動我東西，那就是賊。就算是玉帝老兒，我也得先打兩棍再說話。扛不扛得住，就看他身子骨夠不夠硬了。」
猴子殺他需要理由嗎？
猴子依舊沒有說話，依舊用眼角靜靜地瞧著角木蛟，那嘴角的笑正在緩緩地消失。
聽到這句話，一眾天將如獲大赦，也不等角木蛟的命令一個個掉頭就跑，轉眼之間全沒影了。那角木蛟也連忙轉身騰空而起，瞬間就消失不見。
「天條呢？」
來這裏，根本就是一條死路啊。
世人皆知，就是眼前這隻猴子。
答案是，不需要。
這一拍，所有人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所謂「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猴子……就屬於那種不能得罪的小人。
這一下，山坡上就只剩下猴子一行和奎木狼一家了。
此時，兩人近在咫尺。角木蛟甚至都能清楚地看到猴子臉上的絨毛，看清猴子眼眶中的血絲。
整個山坡靜得可怕。
天蓬的眉頭微微抖了抖，有些不悅地瞧了猴子一眼。
四周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