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玄奘西行
第五百九十四章 你幫誰？
側過臉，地藏王淡淡笑了笑，伸出一指，指向天空。
不僅僅是天蓬，就連捲簾，黑熊精，小白龍也都加入其中了。
這裏就好像一個巨大的魚餌一般，無數的士兵正在隔著圍欄細細地看著，等著散落各處的僧人冒險出擊的一刻送上致命的一箭。
山坡上，多目怪如同一根釘子一樣一動不動地站著。
「哼。」猴子白了地藏王一眼，悠悠道：「你是想知道我要查什麼吧？心領了。」
「大聖爺真是……快人快語。既然如此，貧僧失陪了。」地藏王淡淡笑了笑，後退了三步，轉身朝著殿外走去。
「哦？你要走？」猴子微微抬起頭來。
又是一聲清叱，一陣箭雨從那圍欄后破空而起朝著矮屋飛去。
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恍惚中，玄奘向前邁出了一步，卻被天蓬攔住了去路。
那僧人張大了嘴巴，所有的言語都被死死地鎖在喉中。脖子一歪，維持著錯愕的表情，沒了聲息。只剩下一雙空洞的眼睛似乎還在朝著玄奘的方向望。
只一瞬，慘叫之聲從那屋內傳來，原本就簡陋的土牆竟被箭矢射得千瘡百孔。
還沒等天蓬反應過來他話里的意思，玄奘已經邁開了腳步。
天蓬有些不可思議地望著一切，玄奘臉上的驚恐之色已再難掩住。
轉瞬之間，大片的箭矢已如同雨點一般灑落，地面掀起了煙塵，一支支的箭矢倒插著微微晃動。
……
「不介意不介意，相反，求之不得。」
「我們，降。」玄奘注視著天蓬，緩緩地說道：「在我們來之前，眾人安然無恙。很明顯，他們的目標是我們，只要我們降了，便不會再射箭。僧人不死，士兵，也不會死。如果這能救眾人於水火之中，我們便該按著去做才
其他僧人一個個縮在石縫中，縮在房舍后，有的嚇得痛哭不已，有的則死死地捂著自己的嘴巴，生怕出了聲，被人知道自己的躲藏之處招至另一波的箭雨。
「隔空殺了我們負責觀測的兄弟！」
「諾！」
……
整個採石場中，似乎已經只剩下玄奘所處的，由天蓬、黑熊精、捲簾還有小白龍共同撐起的這個護盾才是真正的安全了。可惜這裏滿打滿算，也只能容納兩百人。
密集的破空聲呼嘯而來。
猴子身上的血債多不勝數，天蓬又何嘗不是踏著屍骨一路走來的呢？不僅僅是他們，就連小白龍、黑熊精、捲簾，他們哪一個沒走過殺戮，早已經見慣了這種場面。
……
……
「他們能用另一種方式觀測，卻還是不斷地派人送死？只是為了分散我們的注意力嗎？」
在他的身後，房舍之中，已經堆滿了屍骸。
「現實沒那麼理想。」天蓬面無表情地答道：「就好像戰爭一樣，有得必有失。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想要攻城略地，就必須付出血的代價。想把什麼護住，那是不可能的。」
「怎麼辦？」捲簾急急忙忙地湊到天蓬身旁。
鮮血在身下暈開了。
是啊，雖然同路，但他們終究不是一樣的人。
下一刻，一輪箭雨灑在他的身上。
「他已經死了，別過去。」
他死死地握住自己的手，獃獃地站在天蓬身旁，像是在逼迫自己鎮定下來。
「若如此說的話，普渡豈不是也不可能？」
……
「那你幫誰？」
玄奘有些錯愕地望著天蓬。
「大聖爺過獎了。」地藏王輕聲笑道：「這其實都還是大聖爺您的功勞，若不是您毀了整個生死殿
此時，地府之中，猴子正坐在堆積如山的目錄上翻閱著。
那面容之中依舊看不出一絲的驚恐，但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卻真真切切地滑落。
一個念頭在他的心中浮現了。
他囔囔自語道：「連他們都救不了，這西行一路，還如何證道普渡啊……」
「大聖爺介意？」
一波波的箭雨騰空而起，又重重砸下，無論僧人躲在哪裡，他們都能準確地射中。
「大師想做什麼？」
很顯然，這並不是盲射。
他的身旁有天蓬，尋常弓箭即便再多，也近不了他的身。可是，其他人呢？
「怎麼說？」
數十名僧人躲到了岩石后，那箭矢如同長了眼睛一般，選了一個極為刁鑽的角度隔著圍欄瞬間射殺了其中的半數。
還沒等玄奘緩過神來，圍欄外又是傳來了陣陣破空之聲。又是一陣箭雨傾瀉而下。
數十名毫無防備的僧人應聲而倒，鮮血順著腳下的碎石緩緩地暈開了。
漸漸地，天蓬髮現他們派出許多人在透過圍欄那微小的縫隙往你查看，儘管視野十分狹窄，卻依舊可以藉以指揮箭矢的方向。
這一刻，玄奘的手微微顫了顫。
……
小白龍掏出了聯絡猴子的玉簡，天蓬連忙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好一會，玄奘緩緩閉起了雙目。
玄奘的手微微一顫，鬆開了。
他隔空一指，那趴在梯子上遙望的士兵當即口吐鮮血栽了下去。
地藏王緩緩地來到祭壇邊上，與正法明如來並肩而立。
「你這是誇我還是誇你自己呢？」猴子隨手將翻完的目錄丟到一旁，又撿起一本裝模作樣地看。
聞言，天蓬的眼角頓時微微抽了抽。
血泊中，一個身中數箭，卻還沒斷氣的僧人哭喊著想往玄奘這裏爬。可還沒等他爬出一丈距離，只聽「噗」的一聲，一支箭矢已經從他的太陽穴洞穿而過。緊接著，又是三支箭接連落到了他的背上，數十支箭落到了他的身旁。
玄奘驚得睜大了眼。
那四周，所有的僧人都在望著他。
可是玄奘呢？
站在天蓬的位置，若不是細細觀察，甚至都察覺不到。
圍欄外同時架起了數十道梯子，一個個的腦袋探了出來。
「你準備要直接介入西行了？」
玄奘紅著眼眶，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還不通知大聖爺？」
最成功的一個，也僅僅是走到與護盾相聚五丈的距離罷了。
天蓬不斷地出手。
一個個爬上長梯的士兵應聲而倒，那速度甚至已經快到他們連往裡看的機會都來不及了。
玄奘瞪大了眼睛，那眼中布滿了血絲。
「當年，第一個發現那魂魄的是你？」
緩緩地回過頭，天蓬輕聲道：「他在觀測這裏面的人躲在哪裡，指揮箭矢的方向。如果他不死，就會有更多的僧人死。」
他們怕玄奘一離開這裏，天蓬也會離開，到時候，護盾就沒了，他們也會死。
「有點不對。難道，他已經……知道我想找什麼了？」
「元帥，你說得對。萬事萬物，不付出代價是不可能的，但貧僧，起碼可以決定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還沒等玄奘反應過來，天蓬出手了。
可即便是這樣，一個個的腦袋還是好想不怕死一樣地從圍欄后探出來。
……
他們在怕。
「不對路，完全可以確定不對路了。」
地藏王微微點了點頭。
那裡，已經有超過兩萬的大軍了，更多的軍
那手依舊緊緊地交握著，十指扣入了肉里。
那一雙手微微顫抖著，不甘地伸向玄奘所在。
「不通知。」天蓬緩緩地搖了搖頭，道：「那猴子在辦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事，你中途打斷，回頭他還得去。最關鍵的是，真正的敵人沒露面，你就是喊了他來也沒用。」
「怎麼出手法？」
圍欄外架起了梯子，一個士兵爬上梯子朝著裏面望了一眼，回頭朝著後方比劃著什麼。
一旁的地藏王輕聲道：「大聖爺，一個人查，要查很久的。這還僅僅是目錄。要不，貧僧讓人幫你查？」
「隔空殺了一個人？」多目怪的眉頭微微抖了抖，著：「還真忍得住啊。證道普渡？哼，一派胡言！看你如何證道，繼續射！派更多人去觀測，讓他們殺！」
刺耳的聲響中，門緩緩地推開了。一個身中數箭的僧人從那裡面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才沒走幾步，便已經栽倒在地。
「當然是誇大聖爺了，不破不立嘛。」微微頓了頓，地藏王輕聲道：「既然大聖爺都說不用貧僧幫忙了，那貧僧，就失陪了。」
地藏王沒有否認。
一行人中，只有玄奘一人是真正雙手不沾血的。
一位僧人哀嚎著從矮山上滾了下來。磕在山石上，連腦漿都磕了出來。
十余名僧人被逼著往身後的矮山上爬，他們壓低身子藉著亂石隱蔽，避免被圍欄外的士兵看到。然而，他們還是被發現了。
儘管已經擁擠不堪，卻還是有無數的僧人從採石場的各個角落冒著箭雨朝這裏衝來。然而，他們沒有一個能走到。
天蓬沒有回答，只是如同先前一般細細地隔著圍欄感知著圍欄外的一切。
「放！」
天蓬一把將玄奘拽到
山坡上，多目怪緩緩地揉搓著手指，一雙眼睛不斷轉悠著，喃喃自語道：「多了個天蓬元帥，這種身經百戰的大將……果然是棘手許多啊。」
「你猜。」猴子笑嘻嘻地看瞥了地藏王一眼，低下眉，剛巧看到華山地域人類降生記錄存放地的一頁，卻只是暗暗記在心裏，不動聲色的翻了過去，悠悠道：「我發現，這生死殿你管得不錯啊。上次來，我可沒看見還有目錄這東西，一下子，要查閱也方便了許多。」
瞥了捲簾一眼，天蓬低聲道：「這是要強攻……我不相信凡人會這樣毫無恐懼地進攻他們心目中的神仙……哪怕是妖怪。最關鍵的是，其實我們什麼都還沒做，根本不值得他們這麼做。所以，可以肯定有人躲在背後指揮他們，想要達成某件事。」
「怎麼？大聖爺要查的東西，不能讓貧僧知道？」
「那怎麼辦？他們的目標肯定是玄奘法師了！」
一陣陣的箭雨連續不斷地襲來，一陣陣慘叫此起彼伏，一聲聲如同夢囈般微弱的呻吟從屍堆中傳來，一雙雙沾滿鮮血的手朝玄奘伸去。
「放！」
可他這麼一走，猴子的心卻突然咯噔了一下，朝著地藏王離去的方向望了過去。
低下頭，玄奘看到眾僧正在緊緊地拽著他的衣角，一雙雙眼睛巴望著。
一波波地箭雨徒勞地打在護盾上，掉落在地。
「稟國師！他們出手了！」
「你幹什麼？他是凡人！」玄奘一把拽住了天蓬的手。
「破！破！破！破！」
他身中五箭，栽倒在地，卻依舊朝著玄奘伸出了一隻手：「大師……救我……」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平復了心情，睜開雙眼。
整個採石場中，早已是哀鴻遍地。
一個轉身，天蓬連忙上前又一次將他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