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玄奘西行
第五百九十七章 水
「大人，您這是……」
然而，如今被囚，卻是另一番光景了。
……
小白龍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燃了一宿的蠟燭，那燭台上的蠟都已經滴到地上了。
王宮中，一位文職官員匆匆來到國王面前，躬身跪地：「啟稟陛下，國師已在門外。」
一聲訓斥之下，小白龍只得不甘地閉上嘴巴。走開兩步，又回頭喃喃自語道：「我是指著你喝完了，我能給我表弟喝一點。他還有傷在身……沒想到你……」
「你……你要幹什麼，你要幹什麼？」
玄奘微微睜開了眼睛，依舊一言不發。
回頭看了玄奘一眼，小白龍稍稍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翻了翻白眼從僧人的衣袖中抽走了水壺。
那僧人也驚恐地望著小白龍，好一會，他鼓起勇氣接著嚷嚷道：「我說錯了嗎？你們來之前，我們雖然要服徭役，卻無性命之憂。你們來了之後……才短短一天，一天……我們就死了那麼多人……我的師傅死了，師弟也死了……我說錯了嗎？」
「你是念佛念傻了吧？我搶來給你，你又還回去了？」
嘴巴上說「請陛下恕罪」，可多目怪那臉上，卻全然沒有半點愧疚之意。一時間，在場的幾個大臣更加怒火中燒了，一個個攥緊了拳頭，暴起了青筋。
望著自己空蕩蕩的手，玄奘這才直起身子，一步步地往回走。
聞言，老國王連忙擺了擺手：「免禮，免禮。」
「貧僧的這位朋友，雖然魯莽了些，但並無惡意。還請見諒。」
「這事兒，你可都看仔細了？」
眾僧竊竊私語著，漸漸
這一番言辭說得很重，老國王卻似乎不以為意，只是一夜未眠，實在有些熬不住了，那雙眼朦朦朧朧的，提不起神來。
那僧人微微睜大了眼睛望著玄奘，一時之間，竟不知該不該接。
「你！」站在眾僧前方，小白龍指著裏面的一人開口道：「給我點水。」
玄奘依舊靜靜地坐著，遠遠地望著那被小白龍壓倒在地的僧人，不發一言。那目光之中，儘是難以釋懷的無奈。
說著，也不管那其他大臣還有何話講，老國王便已經撐著龍案起身，在左右侍從的攙扶下晃晃悠悠地朝著後堂走去了。
「把水給我。我們幾個沒關係，玄奘法師可是凡身，這麼曬下去，一個不小心得給曬死！」
一時間，多目怪身旁的三個道士皆是不明所以。
沒有人再纏著玄奘問道了，他們甚至一個個對玄奘走避不及，就算盤腿而坐，也恨不得坐遠點。
小白龍有些錯愕地看著被自己制住的僧人。
握著水壺，小白龍一步步地往回走。
聞言，多目怪不由得笑了出來。
此時，烈日下，囚著玄奘等人的露天廣場上一片寂靜。
蹲坐一旁的小白龍忽然看到了什麼，一個起身朝著眾僧人沖了過去。
玄奘剛到採石場的時候，眾僧把他當救星，認為玄奘能救他們脫離苦海。大軍包圍之後，亂箭之中，玄奘更是成
那藏在人堆里的僧人連忙將手中的水壺塞入衣袖中，假裝沒聽見。
短暫的沉默之後，多目怪面無表情地說道：「陛下累了，要歇息。今天的早朝就免了，諸位也早點回府歇息吧。若是有什麼要事急事，便如同往常一般將奏摺交予貧道便可。貧道，自會交予陛下。」
「確有此事。」多目怪仰頭朗聲道：「只因東方來了一妖僧，夥同一些盜匪于菜市口出手傷了巡城的兵將。為免此妖僧禍害百姓，貧道才斗膽，借用了陛下的禁衛。還請陛下恕罪。」
眾僧紛紛閃避。
他看著玄奘穿過眾僧所坐的地方，一步步走到那整個癱倒在地上的僧人身旁，躬身將水壺遞了回去。
一旁的大臣有些按捺不住了，正要開口厲聲叱責，卻見老國王已經在悄悄暗示讓他不要多言，只得不甘地閉上嘴。
玄奘盤腿坐在廣場的一角，那其他的眾人便都擠到了另一角，無端端在廣場中排出了一個缺月的形狀。
好一會，他伸手接過了小白龍手上的水壺，連同蓋子一起接了過來，卻沒有喝，而是擰了回去，握著水壺一步步朝著那僧人走了過去。
黎明時分，玄奘一行被安置在了一個露天廣場中。
玄奘遙望了橫卧在地臉色慘白的鼉潔一眼，微微躬身行了一禮。那鼉潔似乎也會意，艱難地朝著玄奘點了點頭。
稍稍沉默了一下，老國王捋著長須道：「多目愛卿吶，聽說，你昨日將本王的禁衛都調走了，可有此事啊？」
「你們不是神通廣
這個有點類似於競技場或者校場之類的大廣場被整個包圍了起來，四周捆起了一圈圈的鐵鏈充當欄杆，加上大軍看管……雖說不比監牢，但也算是十分嚴密了。畢竟，面對眼下這足足千人的隊伍，這個西域小國早已沒有足夠的監牢可用了。
那僧人唰的一下將水壺從玄奘手中奪了過去，捂在懷裡，連滾帶爬地閃到遠處了。
一步步走到玄奘面前，他擰開水壺，遞到玄奘的嘴邊：「喝口水吧，別到時候沒給射死，反倒給渴死了。」
小白龍頓時都傻眼了。
「拿下就好，拿下就好。」老國王呵呵地笑了起來：「多目愛卿又立下大功，本王，都已經賞無可賞了。」
「諾。」
小白龍拽著他的衣袖一把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
隊伍的其他幾個人，天蓬、捲簾、黑熊精依舊緊守在玄奘身旁。
當然，有天蓬等人在，沒有人敢說出口，但他們的舉止已經告訴了所有人真相。
這一切，玄奘自然都看在眼裡，只是低眉不語罷了。烈日下，那嘴唇都乾裂了。
眾僧有些驚恐地望向了玄奘，望向了玄奘身旁的天蓬等人，又回頭看著那被小白龍死死壓在地上的僧人。
多目怪緩緩鬆開雙手，直起腰桿。那神色，就好像全然不曾犯錯一般。
與剛開始的時候不同。
一陣耳語之後，那將領應了聲「諾」，轉身朝殿外奔去。
那文官行了個禮，轉身離去。
「陛下……」
「胡說！沒有他，我們根本就不會死那麼多人！」
話到此
這露天廣場是圓形的，四周重兵把守，又纏繞了鐵鏈充當監牢的欄杆，正中的僧人雖然身戴腳鐐枷鎖，卻還是保持了一定程度的自由。
就這麼僵持了好一會，大臣們一個個拂袖而去，大殿之中只剩下多目怪一個人了。他這才捋了捋長須，轉身離去。
「哼，他總算來了。」站在一旁鬍子花白，看上去卻依舊十分硬朗的大臣厲聲道：「竟然將守護王宮的禁衛都調了出去，陷陛下於險境，此舉真要論起來，形同造反！陛下，可莫再驕縱啊。」
咬了咬牙，小白龍一臉怒意地坐到了鼉潔身旁。
一時間，坐在前排的幾個僧人嚇得連滾帶爬。
「就算你爹死了這水壺也得交出來。」
抬起雙手伸了伸懶腰，期間又有意無意地瞥了兩旁，面色鐵青的諸位大臣一眼，老國王輕聲嘆道：「既然事情已經了了，諸位愛卿一宿不眠，也早些回去休息。都，退下吧。」
眾僧驚叫著四散逃開了，唯獨那捂著袖中水壺的僧人依舊一動不動地忍著。待他發現周遭眾人皆已逃開時，為時已晚。
那些個大臣一個個都怒視著他，卻沒有一個敢當面叱責。
那四周的眾人一個個神色緊張地縮了縮脖子，不聽，不看，就好像那僧人的哭喊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稟陛下，不過一些旁門左道之輩罷了。」多目怪連看都沒有看那些個大臣一眼，只對著老國王微微躬身道：「陛下洪福齊天，那妖僧已被貧道命人拿下，幸未禍及百姓，如今正囚于齊雲台中。」
一時間，在場的大臣
大臣剛想說話，卻又被老國王擺了擺手止住了。
「敖烈，閉嘴！」一旁的天蓬開口了。
瞧著身旁的三個道士，多目怪輕聲道：「給他們發水，只發一點，而且，只發給那原本被囚于採石場中的僧人。」
這一聲嚷嚷之下，頓時，原本被小白龍攪得喧囂不已的露天廣場整個安靜了下來。
多目怪眉開眼笑地招了招手，那將領連忙靠上前來。
他一躍而起，一下落到了人堆里。
……
小小的殿堂里，老國王有些昏昏沉沉地抬起頭來，注視著眼前的文官輕聲道：「有請國師。」
「稟國師，卑職親眼所見。」
可笑的是，與在採石場中的光景不同，採石場中，他們一個個纏著玄奘，恨不得拽著玄奘的衣袖，抱著玄奘的大腿。如今……
「原來是這樣啊。」老國王稍稍鬆了口氣，道：「這妖僧，是怎樣的妖僧？可懂得呼風喚雨？如今，又拿下否？」
「沒有他，你們早死了！你連一口水都不肯給他？」
不多時，多目怪走入殿堂中，躬身拱手道：「貧道多目，參見陛下。」
只可惜，多目怪全然沒有將他們放在眼裡。
那僧人依舊佯裝沒聽見，閉眼念佛。
待那將領走後，多目怪悠悠道：「有趣，真是有趣。天蓬等人在兵器上留了術法，讓我等一時半會不能奪了他們的兵器。既然如此，就換一種方式吧。」
玄奘的目光依舊停留在遠處奄奄抽泣的僧人身上，看入了神。
「就說你，我都看到了，把水壺給我。」
眾僧紛紛回頭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