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人受過》第一卷 豪門恩怨

第21章 夢瑤葬琴

第一卷 豪門恩怨

第21章 夢瑤葬琴

天明,七叔煥雄連個招呼也沒打就獨自回軍里了,漢辰看得出父親對七叔這不合禮法的舉動十分生氣。
夢瑤只是要了些創傷葯,可她知道她自己那已經結了膿疽的傷口,如果紅線過腰就離去日不遠了。
聽了侄兒的勸告,七叔煥雄拍著漢辰的肩說:「老大,你讀過左思的《恨賦》嗎?」
「不是古代周幽王的妃子褒姒就有喜歡聽撕綢子聲音之癖好嗎?小夫人喜歡燒東西看煙火,就由了她吧。」
及至幾日後,他聽到下人議論小夫人這些天怪異的舉動。小夫人不是燒琴就是燒書,不然就是燒些貼身的衣物,漢辰覺得他非要跟父親去談了。
郎中大夫天天過來,就是號號脈,問問她身體還有什麼不適。苦的反胃的葯湯她還是堅持喝著,但她的身子怕支撐不了多久了。
「去翻《觀止》查《恨賦》的最後一段兒你就知曉了。」七叔煥雄長舒口氣嘆道:「小夫人纖纖弱質,不象你七叔從小被打得皮糙臉厚的。再者說,也不知道你老子送了她一個什麼樣的『三不猴』呢?經過這番磨難,小夫人的傷怕是華佗再世也難醫了。」
父親楊煥豪聽了漢辰擔憂的告誡卻是一笑而過的說著,「女人嗎,受了委屈,故意鬧出點動靜惹人注意憐惜,就由了她去。」
煥雄不停地搖頭不語,苦笑了擠出一句:「悔生是非之家!」
晚上看望七叔的時候,他把這段怪事原原本本講給七叔聽,七叔卻朗然大笑起來,笑得十分的快意:「楊家馬上就要給小夫人辦喪事了。你自可去跟你老子說,讓他給小夫人準備壽衣紙錢吧!」
「那父親是要自比那烽火戲諸侯的幽王了?可就難怪有了如周世子宜臼般凄慘流亡的七叔了!」,漢辰雖然年少,剛毅的血氣是和七叔煥雄師出同門的。
漢辰搖搖頭。
「綺羅畢兮池館盡,琴瑟滅兮丘壟平。」當漢辰把這句辭和七叔的言語對父親講的時候,父親反教訓他罵道:「都是你們平日口舌輕薄議論是非,不然怎麼就生出這些禍事?」
漢辰努力的說服自己,這不過是七叔那股自命名士風流的心性,在那裡多愁善感的憑空猜測罷了。
母親給他上藥的時候哭著勸他:「你父親誤傷了小夫人,心情不好,你何苦惹他,還提你七叔。你七叔從小是他帶大的,花在他身上的心血比你都多,好不容易成個材了,怎麼就為了挨了幾下打就賭氣成這樣。你說你爹他能不難過嗎?」。
想蘇東坡的詞竟然也有這麼婉約情長的,彷彿也不是他老的風格。但想想連小七叔這樣的少年英雄也有如今日般小兒女落淚傷感的失態,也就順理成章了。
漢辰覺得父親簡直不可理喻,但還是強壓了火提示道:「兒子怎麼也想不通,是什麼初衷能讓小夫人把衣物都燒了,難不成不再用了?這都燒了幾天了。」
灶間里,下人們都瞠目結舌地看著小夫人把琴扔進了烈火熊熊的灶堂。
夢瑤守了熊熊爐火中那化土成煙的木頭,凄凄切切地哭著,直到哭得暈了過去。
夢瑤臂下緊抱了那鳳尾琴。漢辰聽七叔講過,小夫人從娘家帶來的這陪嫁古琴是前朝的古物。若是遇到個識貨的人價值不匪呢。但她昨夜還拖著傷勢未愈的身子彈了整夜的曲子,今天一早的來灶間這種煙熏霧燎的腌臢地方不是很奇怪?
漢辰只當他為了那樁冤案懷恨,才賭氣這麼說。可怎麼講也不能咒小夫人呀,畢竟人家也是受害一方。
想到七叔臨走前一天的話,漢辰忙去尋了本《古文觀止》翻到七叔談及的《恨賦》,最後一句是:「春草暮兮秋風驚,秋風罷兮春草生。綺羅畢兮池館盡,琴瑟滅兮丘壟平。自古皆有死,莫不飲恨而吞聲。」
一句話脫口,只見父親微盱了雙目,那銳利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久久的一拍桌案,震得地磚亂顫。
其實那時候,小夫人夢瑤的傷就已經膿腫難醫了,咳血、發冷、徹夜難眠的只是隱瞞了不說。更何況那時候女子的名節比生命重要,中醫的大夫都是男人,她又傷在那種難以啟齒的地方,當然不肯讓大夫近身醫治了。
清晨,漢辰起得早,依舊在花園練劍。迎面見到小夫人夢瑤一襲白綢衫纖弱的身影扶了丫環醉煙的肩,弱柳扶風般輕盈地搖曳著往伙房方向迤邐而去。綢裙如籠帶著秋日的朝露寒煙,流風回雪般的柔情綽態真是清美若仙人。
過了幾天,楊煥豪就收到了七弟煥雄留下的一封信,煥雄出走了,而且聲稱跟楊家沒有任何關係。楊煥豪沒想到才二十齣頭的七弟居然有這麼大的氣性,心裏惱怒之餘,也不免心酸。連忙趕去軍中想辦法派人追趕,忙碌了一周也沒個結果,掃興而回。
一頓家法打得漢辰皮開肉綻,若不是母親趕來拉開。漢辰恐怕就要吃大苦了。
漢辰只記下了最後那句「高情已逐曉雲空,不與梨花同夢。」回去查了才知道是蘇東坡追悼他的亡妾的。
漢辰衝進去想去勸阻,小夫人固執地說,她的手指傷了筋骨,日後再也彈不了琴。可她就是有個怪癖,但凡她用過的物件是不喜歡別人過手,所以她寧可燒了。
漢辰疑惑道:「不該呀,父親天天請郎中過來,都說小夫人就是脈象虛,補補就好。」
漢辰一陣臉紅,雖然年幼,他還是懂這道理的,而且小夫人雖然是他小媽,可畢竟才大他有限,漢辰只有望著雨打梨花般動人的小夫人悵然離開。
漢辰忙過去扶她,醉煙卻如同躲怪物般喝止了他:「楊家大少爺,你還想再害我們小姐一次嗎?男女授受不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