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抗日烽火
第119章 曉以大義
子卿立在船頭，目送著兩岸青山倩影，夾雜紅葉如錦，天邊白雲氤氳，一副陶然的樣子。回頭笑對他說：「這黃龍河安靜的時候，真是別有番韻味呢。」
漢辰即未挽留，也未遠送，平平常常的目送畫舫遠去。
「明瀚兄，幸會幸會！」何文厚伸手過來同漢辰握手。漢辰卻未接手，猛的轉身慍怒的去看子卿，迅然間已經持槍在手，直指何文厚。子卿都沒看清他如何掏槍，突如其來的劇變嚇得子卿躥到何文厚面前，伸開雙臂擋了何在身後氣憤質問說：「夥計你這是做什麼，何先生他沒帶槍，你懲什麼威風。」
見子卿明眸下真摯的目光，漢辰說：「難道還有比今天的鴻門宴值得我罵你的？」
漢辰淺笑了問他：「子卿何來的雅興？帶我來河道里會的什麼朋友，莫不是龍王爺？」
何文厚見楊漢辰低頭不語，說：「何某也不相逼，此行不過是澄清誤會，絕無他圖。此番肺腑之言，鬱積已久，今日幸有此時機對楊少帥傾吐，還忘明瀚兄三思。蒿目時艱、哀憐眾生。如果為了天下黎庶著想，請對此次群閥混戰的戰局按兵觀火，何某感激之極。何某不想把民脂民膏的軍餉用於一己私利的戰亂，但如果有人想為了爭地盤去擴大戰爭，何某定然不惜極端手段。」
「你的地盤，離岸不遠，上面就是你的軍隊，我們總不會綁架你。」子卿說，「只不過，是受了朋友之託，請夥計你過來一敘。」
漢辰明白何文厚是不希望他此次發兵支援任何一方，這個要求倒是出乎漢辰的意料之外，他本以為何文厚會求他發兵支援。畢竟鬍子卿擁兵三十萬可以入關，但比起老謀深算戎馬半生的馬、時二帥，鬍子卿幾乎就不是個戎馬軍中的將才，而且胡大帥留下的幾十萬土匪兵，那文弱的胡大少爺也未必能指揮得動。
子卿說：「想這困了廖永華幾乎脫了褲子逃躥的黃龍河水，靜謐時真如個淑女呢。」又回頭凝視了漢辰取笑說：「我們的楊公子離了戰場，文質彬彬時也端端的清麗可人呢。」
「匆然來龍城，未同楊少帥提前支語一聲，失禮呀。」
過了有一個多時辰，還不見動靜，張繼組低聲的問：「談什麼呢，這麼久？這回老何又開出什麼優厚條件來收買我們漢辰？」
漢辰不動聲色，也不應答，只是嘴角略掛絲吟吟的淡笑，但神情中已經沒了適才在小船上同子卿獨處時談笑風生的活潑。
「那好呀，既然怕我打不過馬、時，那你來幫我呀。我不要你龍城出兵，你就來幫我指揮東北軍入關可好？」
張繼組插了句：「小楊你怕什麼？這船上只我們四人，再無旁人。」
漢辰瞥眼看子卿，假以顏色的奚落說：「你倒是慷慨激昂，
兩船遠遠的保持距離，張繼組眼珠不錯的盯了畫舫，擔心的問子卿：「小楊他，他不會？」
「夥計你我還信不過嗎？」子卿自信說。
漢辰還記得他接到子卿的來電時，激動得一口血涌了出來。
「不妨事，你去吧。」何文厚吩咐。
聽他提到如果是因為他何文厚的緣故而不肯歸降，他可以辭去職務都要促成龍城易幟時，漢辰心中也一動。心想如果何文厚此話是發自肺腑，怕反把他楊漢辰推到了懸崖。何文厚辭職換了更賢明的人當政，他楊漢辰再不歸降，怕是只能說明他有意與西京政府為敵，反對統一；或者就是另有圖天下的野心。
張繼組一邊同漢辰說著，邊向子卿交換個眼色。
見天色漸暮，何文厚起身告辭。張繼組保了他又沿了水路離開。
子卿使了個眼色，艄公跳去了小船上，小船駛開。
誰知道事情過後他頭一面見了子卿，剩下的除去以往的親密，反多了些那小人般的戒備，怎麼一句感激的話也不曾對子卿說出來。想到這裏，漢辰都暗自罵自己該打。
漢辰知道子卿在制止西京發兵之事上定然是費盡周旋，想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此生都要拿他當手足相待。
「謝我什麼？」子卿含了笑答了：「我又不是只為了你，還不是為了龍城萬許無辜受災百姓。天災人禍，有良知的國人都不會袖手旁觀。」
船貼靠過去，果然張繼組已經遠遠的同他們揮手。
回航時，已是皎月馨風，銀波滾浪。
何文厚說得激動，漢辰先時一直注視著他的眼神，聽到後來反有些垂瞼沉吟。
何文厚也點頭：「明瀚兄這槍一響，怕岸上的兵過來，我們誰也跑不掉。他不該擔心的。」
漢辰聽他說得激動，又似乎話裡有話。猜他是指很久未見的張繼組，就奚落子卿說：「朋友就是朋友，你激動什麼？象要見什麼老情人、舊相好。」
「你作死吧！」漢辰嗔罵說，「怎麼學了同張繼組他們一樣沒臉的渾鬧，小心我把你踢河裡去。」
漢辰輕蔑的笑掛在嘴角，說：「何總理的意思是，漢辰歸順總理，就是利國利民了？只總理才是憂國憂民、救民眾及中國於水火的聖人？」
子卿一句半真半假的話，漢辰瞪了他一眼，「說你胡大少爺做事沒個譜調，你還不服，哪有軍權旁落的就這麼隨意交了人的。」
「什麼都沒有。」子卿說：「錢都用來安撫廣州那邊，和對付馬、時兩頭狼狗了，哪裡還有錢糧給小楊。不僅這樣，何先生還志在必得的要漢辰現在歸附中央。」
漢辰不解的看了他說：「你是
漢辰心中激動，率真的子卿真是個仗義的朋友。
「當誰都象你！」子卿譏責的罵了說：「國難當頭，滄海橫流，外權虎視眈眈的，何先生說，漢辰該是個明事理的人。」
子卿忽然一把拉了漢辰低聲說：「夥計，無論到哪裡，我都拿你做最要好的兄弟。你也相信我，我做的任何事都是為了你好。」
子卿愧疚的點點頭：「是他不讓告訴你，說是你剛同中央才交鋒有過過節，若知道是他的援助，怕你多想，定然不肯受。就讓我以個人名義給龍城救援。你想，我哪裡一時間就能湊出那許多錢糧物資，更何況醫藥補給，還有那水利外國專家和修堤壩的物資，那麼快的速度。還不都是西京那邊臨時會議召集了各個部門的力量共同達成。」
就聽何文厚坦誠說：「我黨所信奉的先總理之主義及遺訓，是利國利民的大計，是統一中國、一改百年來中國飽受列強蹂躪的唯一途徑。統一是大勢所趨，如果有哪方勢力真是實心實意的有更高的方法來統一全國，目的是為數億計蒼生著想，保國土不再分裂，那何某和西京政府絕對不爭求名分而力保追從。但撫往觀今，先總理留下的道義和政府，是唯一能實現民族希望的。只有民族統一，才能抵禦外強；才能振興教育；才能發展經濟；以至強國。」
「你還說朋友，別了這些年，小楊你真不夠意思，總同子卿粘了在一處，近些時音信都少了。」
漢辰心慮憔悴時，更怕中央軍會乘機捲土重來的報復，那他可是內憂外患，無可避禍了。
漢辰也局面上的應了說：「何先生光臨龍城，倒是漢辰招呼不周，沒能盡地主之誼。」
楊漢辰心想，這個何文厚還真有幾分膽量，既然知道此地戒備森嚴，還敢單槍匹馬、不帶人馬就闖來我龍城的地界，也太小覷我了。
漢辰從未見過何文厚，但報紙上的照片他是熟悉得很。何文厚一襲青色長衫，高額高顴骨，高挺的鼻樑，身材的是頎高。神采矍鑠，兩眼奕奕閃爍著無畏的風采。
一葉孤舟吻著碧流，兩岸青山向後排去，遠山群岫，清利的微風，悄悄掀動子卿額前覆發，吹起薄袍襟角。
龍城才逃過何文厚兵臨城下的討伐，本來乘勝驅逐了廖永華的余部，正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不想天不作美，陰雨連綿，大河潰堤，一瀉千里。山石沖落，泥流成災。一時間龍城大澇成災，災民遍地，無家可歸。
他怎麼也沒想到子卿聞訊后這麼不計前嫌的及時伸出手來幫他，不只是空洞的言辭慰問，也不象其他父親生前故交的軍閥那樣假惺惺的登報發幾篇無關痛癢的
「子卿，閃開！槍彈無眼。」何先生強推開子卿，坦然的向前一步，瀟逸的背了手頂住楊漢辰的槍口說：「何某貿然而來，楊少帥的擔心也是對的。」
子卿走近前，拉了漢辰的手，幾乎是將他推到何先生面前。子卿緊拉了漢辰的手，抬起來遞過去給何先生。何文厚誠摯的伸出手緊緊握住漢辰那略顯遲疑的手，久久的拉了不鬆開，漢辰也沒再彆扭。聽何文厚慨嘆說：「早聽人傳，龍城楊少帥幼承父志，年輕了得。是青年才俊中難得的英雄，今日有幸相見，一睹真容，還要拜子卿的周旋了。」
艙簾一挑，一人低頭出了船艙，漢辰定時目瞪口呆。來人正是何文厚。
何文厚抬眼看了漢辰笑笑，胸有成竹的說：「明瀚兄你錯會了何某的意思了，你須把何某同中央政府分開來談。文厚作為國民政府總理，不過是受諸多革命同仁重託，代為監督執行黨國綱領。若楊少帥因為對何某個人的品行有所微詞及至懷疑了先總理所推崇的主義信仰，那實屬文厚玷污了先總理的遺志。至於文厚本人，果真能得楊少帥易幟西京，促進全國統一局面，文厚可以向西京政府辭職令換賢者來帶領政府繼續總理遺願，建設富強中國。」
倒是子卿說：「何先生的話也對，你就知道我是為什麼死保了他。你想，這馬、時之流是西京那邊執掌重兵的，這種人為了自己的地盤錢糧都三天兩日打得頭破血流，如此心胸狹隘之流怎麼還能統帥中央，怕他們得了勢上了台，非但不比何先生好，民眾也要遭殃。再若鬧出個前清末年的讓各國洋人乘虛而入，我若還想了按兵不動受了東北三省的一時太平隔岸觀火，那豈不成了千古罪人。」
「朋友？」漢辰一臉的狐疑，如果子卿來之前提的朋友不是張繼組，這船艙里定是另有其人。而且子卿搞得如此神秘，更是讓漢辰費盡思量。
漢辰的話說得不客氣，子卿也不同他計較，嬉笑了涎了臉的說：「我好歹也是龍城楊七爺的弟子，怎麼也差不到哪裡去。」
張繼組被唬得嘴都閉不上，問：「一塊兒骨頭都不賞，就讓小楊跟了他走？他是沒被小楊打怕，還是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見漢辰沉吟不語，面色凝重，子卿慚愧說：「我不是有意騙你，只是民眾何罪？遭此磨難，一方有難，同為炎黃子孫，同為國人，當然要援助。總不能因為你同西京開仗，就眼見百姓流離受難吧？」
頂著澹澹的秋陽，雲幔橫鋪西天。
「你拉我來，就是為了賞景遊船的？」漢辰問，「還是想接了遊說我？」
子卿說：「你且莫急，
漢辰笑笑，二人在依了青山碧水小談了一陣。
何文厚仰望天空斜暉散霞，極目蒼山大河，嘆息說：「聽說明瀚兄也是自幼飽讀詩書，想必對清末這百年恥辱的歷史耳熟能詳。列強如何入侵中國，就是國家內亂不停，國民輕重不分，沒能同仇敵愾的一致對外。明瀚兄也是熱血男兒，總不會眼見國家仍顛沛流離吧？」
「在他的地盤上，他要想對何先生下手，就是不用槍也奈何他不得。」子卿愴然說，「看來今天非要分個你死我活來。」
見漢辰不做答，子卿遠遠的指了遠處河心停的一條畫舫說：「小張在那裡等咱們呢。」
錢糧救濟款且不說，派水利專家和西方的專業人士來勘察水文，以便日後重興水利的方法都幫他想到。
「我倒不擔心，小楊多聰明一個人，他自有破解的方法，小廖氣勢洶洶的不也碰了一鼻子灰土，臊個沒臉回去。」子卿說，「況且何先生真很是喜歡漢辰，上次小廖大敗后，何先生反是越來越記掛漢辰，贊他是個將才，跟我提起他若干次了。」
為了龍城大戰之事同鬍子卿這個他唯一能求救的朋友翻了臉，他自然沒有面目再去求子卿幫忙。更何況天南地北也遠水難救近渴。眼見了局勢一天天糟糕，漢辰咳血的舊疾也被急火攻心的勾了起來。
雖然漢辰對子卿的易幟不是很苟同，對他三番兩次的勸降很是抵觸，但此刻聽他這些話，也知道子卿也定然是有他的一番見解。
何文厚又說：「國民政府是民意選舉產生總理，完全是民主。何某腆顏此位，並不是我何文厚有多偉大，而是此時此刻，民眾或許認為何某是最適當在此刻接管此任的人選，來穩定亂世戰局。若是楊少帥回歸西京政府，也可以入局參選，任何人只要有此能率領同仁繼續走下民主道路，完成國家統一大業，文厚也願躬身輔佐。」
張繼組嘆了說：「想不出小楊這麼拗，你就是強拉了他規了中央，他這脾氣秉性加之同嫡系那邊結的梁子，怕將來也少受不了苦。」
漢辰近前拍拍他的肩，充滿感激：「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怕龍城真要變成千里澤國了。」
漢辰眉峰微調，凝視了子卿，沉了臉，接話說：「你不會告訴我說，是何～」
漢辰接過張繼組的手跳上畫舫，欣喜的同略顯體態發福的張繼組摟了摟，說：「子卿果然是帶我來見你這個神秘朋友，怎麼來了我的地盤都不去拜訪我這主人，躲在這河溝里可不夠朋友了。」
鬍子卿問漢辰同何先生談了些什麼
「何先生那人，就象這男人追女人一般，追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我看他是想了方法降服小楊，喜歡這種挑戰吧？單刀赴會，這風險多大，真有個閃失，我這人頭就落地了。」張繼組忿忿說。
「我的地盤，我怕什麼？」漢辰抿嘴傲然說。
見漢辰一臉的遲疑和愧疚，子卿笑扶了他的肩說：「我原本遇事也是個只想了悶頭自己尋思破解方法的人。現在不同了，中央那麼多同志，都是華夏子孫，一方有難、八方援助的。前些時候新疆地陷，我還奉命拿了中央的救濟飛去幫忙呢。這就是我為什麼要歸了中央，為什麼贊成全國統一，有唯一的政府。」
「饒命饒命！」子卿笑了求饒說：「你可是想繼組了？」
可轉念一想，何文厚未帶一兵一槍深入虎穴般的來見他，他若再持槍相向，怕傳出去反被人笑話了，就得意的笑笑把槍掖了起來。
張繼組向不遠處的小舟招呼一下，輕舟漂來，載了子卿和繼組離開。
何文厚同漢辰坐在船頭，清風扶波迎面吹來。
「該死該死！」漢辰拍拍腦袋，抱歉說：「看我這記性，可真真要做了忘恩負義的小人了。承蒙你上回搭救之恩，怎麼反忘記好好謝謝你了。」
漢辰覺得他這話來得突兀，沉了臉看了子卿，又看了眼張繼組說：「怎麼？有什麼事瞞我？」
何文厚點點頭說：「何某知道明瀚兄深明大義，那就先行謝過了！」
「明瀚兄果然是條血氣的漢子！」何文厚讚歎說。
緩緩，子卿又遲疑說：「有個事情，說了你別罵我。」
楊漢辰沒有作聲，遲疑半晌，才說：「漢辰自幼秉承先父庭訓，家國大事，是非利弊，還算能辨清。這個先生但可放心。」
楊漢辰知道子卿猶豫什麼，笑了聲把槍掏出來，對了子卿說了句「接了！」就將槍扔給他說：「既然你這『以身相許』的主子沒帶槍，漢辰若懷了槍，反顯得小氣。」
碧水渺渺，波光耀霞，斜陽餘暉，映浪成花。
緊接著，空投來的臨時帳篷、被褥、衣物用品、糧食接踵而來，原本亂作一團的災民也有了依靠，放棄了背景離鄉的逃難。子卿再來的電文更是給他了個安心丸，說他知道確切的消息，何先生現在忙於它務，西京方面不會藉機發兵落井下石做小人，這點請他但放寬心。
「子卿和繼組，你們先去船後轉轉，我同明瀚兄有話說。」聽了何先生的吩咐，鬍子卿微蹙眉頭，顯現出一些不安。
「你少來貧嘴，這時候提到七叔，你若真吃了敗仗，七叔怕地下都沒處藏臉呢。」
子卿笑笑：「前番的救災，那錢糧還有專家～」
子卿拉了漢辰上了停等在河邊的一條小船，艄公會意的慢搖蘭漿，向河心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