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泣血長歌
第131章 歸途
「她一個女孩子家，大太太後來知道真相要罰她，老爺卻拉了不許，說是個姑娘家，都嬌氣。」聽了胡伯的話，漢威更不明白了，大姐這麼的欺負七叔，居然她同七叔的感情還那麼深。
漢威無可奈何，還是開車跟了她慢慢往前挪，逗趣她說：「真不上來了？別拐了你大小姐的腳，小弟可吃罪不起。」
漢威喏喏稱是，領了命開車送大姐回儲家莊院。
漢威發動汽車時，大哥追過來再三叮囑漢威說，路上開車一定要小心，路遠地僻，不要貪快開野車。「見到儲姐夫，替大哥謝過姐夫從東北周旋來的補藥。」大哥叮嚀漢威說，「姐夫一番心意，兵荒馬亂的還託人頗費周折弄來的潤肺的人蔘和葯，你拿到的時候一定好好謝謝姐夫。知道怎麼說話吧？總不用大哥再教你。」
漢威不耐煩的微翹了嘴賭氣說：「她找你惡人先告狀了？」
「威兒，你是怎麼送大姐回家的？」
漢威遲疑的「嗯」了一聲，心砰砰亂跳，心想這可惡的大姐果然「言出必行」的開始算計他了。
漢威抽泣著，捂著腫痛的臉哽咽道：「我是看了她往大門那裡走，發動車的轉眼功夫，她就在門口不見了。不是進門了，她能去哪裡？」
「天黑沒有燈，下面的石頭看不清。」漢威念了句，依舊開車。
大哥漢辰含了笑，凝視了漢威的眼神似是有話，真相怕大哥已經猜到。漢威將目光有意迴避，玉凝心細的測查到所有細微的變化，臉上掠過的無奈和失落，苦笑道：「我還是明天再過來給小弟辦生日，今天先回去了。」
「是還是不是？回答我！」
鳳榮憋著滿腹的氣惱，搖晃不定的索性運足力氣反手抽了漢威一個嘴巴罵：「小混蛋，你捉弄我不是？停車停車！我胃裡噁心。」大姐開始瘋狂的抓弄著方向盤，腳下也試圖去踩油門剎車，嚇得漢威一把將車急停下來，大姐的頭撞到了前面的擋風玻璃上。好在車速不快，沒撞得很猛，但五臟六腑的腌臢已經不堪狼狽的翻倒出來，濺了在漢威身上。
「哥，你先別急，大姐她可能是在同我鬥氣。」漢威解釋著，大哥頭也不抬，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聽他的辯解。
「你發的什麼瘋，我開車呢。」漢威吼道，車開始在路上扭拐著跑著弧線。
漢威仰視天空，星辰遼闊，低頭再看大姐，已經搖搖擺擺的離庄門越來越近。
「哥，不是早說好了讓我去送大姐嗎，你就去送嫂子吧。」
沉默一陣，鳳榮覺得無趣，開口挑了個話題陰陽怪氣的問：「小弟，你和那個香兒倒底是怎麼回事？」
漢威心裏一涼，問：「七叔去哪裡了？」
漢威揉著頭，猛的頭腦發空。看著大哥焦急兇狠的目光，漢威心都提到嗓子，囁懦的躲開大哥的眼神說：
挽起褲腿，胡伯給漢威揉搓著大腿上的瘀傷，漢威抱怨著：「恐怕她前世是野貓投胎的，這麼潑野。」
漢威深吸一口氣，咬咬牙，抬起頭，目不斜視的發動汽車向前出發。
疼得漢威「唉呦」一聲，猛打方向盤，險些沒開到菜地里。
「快到了，你也該醒醒了。」漢威不冷不熱的話。
漢威話音剛落，頭上重重的著了一巴掌，大哥抓了他的衣領揪起他喝問：「說實話！儲姐夫來電話說，大姐現在還沒回家。你不是說謝過姐夫了嗎？那葯呢？」
漢辰一把鉗住漢威胳膊，雙手十分用力，漢威疼得咧嘴又不敢呻吟。
漢威眼淚倏然落下，胡伯心疼的忙說：「弄疼你了就說一聲，胡伯也輕些揉。」
「大哥你比別聽大姐的一面之辭，」漢威委屈說，仗了胡伯在一旁的嬌寵，漢威咽了淚：「胡伯都幫我揉了一晚上，還沒揉完呢，她太欺負人了。」
鳳榮罵了一陣，自覺無趣，開始昏昏欲睡。車開出一段路程，地上一塊兒石頭顛得車子一震，鳳榮被顛醒，頭重重撞在車棚上：「你要殺人呀！」大姐喝罵。
漢威強忍了怒氣，委屈的伏在方向盤喘息著。
「這～就～～就在莊子門口，她自己說不要我送。」漢威指了大腿上的青紫淚眼汪汪對大哥說：「她發瘋似的又掐又擰，不讓我送她的。」
「你到底把大姐扔到了哪裡？」漢辰怒火中燒的追問。
草草應付過大哥，漢威洗過澡就找到胡伯要青傷葯。
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漢威的臉上，漢威撲到在床上。「畜牲！莊院那裡荒郊野外，你怎麼忍心讓大姐一個女流之輩在外面獨自走。」
開過一段坑窪不停石子路，就是坦闊的平路。
「你以為我愛理你，還不是怕你小小年紀不學好，丟楊家的臉。」大姐訓斥說：「要不是怕你哥病還沒大好，再氣出個好歹，我早就讓你哥知道你這點埋汰事，看他不揭你的皮。」
漢威忍了疼痛，換上衣服，來到大哥的書房。心裏還萬分疑惑，大姐可能會失蹤？就那麼近的距離就失蹤了，那才是《聊齋》重現呢。
「你跟我哥說去呀。我沒攔阻你。」漢威厭煩的冷言冷語嘟囔說：「當誰都跟我儲姐夫那樣不要臉呢，我的事有大哥管，不勞你費心。」
大姐鳳榮對漢威仍然又捶又打的罵了說：「你哥不聽我的，你也跟了學，打不了他我還打得動你，反了你了！」
「已經夠慢了，山路不平。」漢威聽了她一路不停嘴的叨念，已經有些不耐煩，草草應付著。
跟了一段兒，漢威見大姐罵得越來越不堪，只有停在原地無可奈何看了她一路遠去。
鳳榮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遺憾
漢威心虛的說出這句話，分明看出大哥焦急的目光中露出憤然。
腫痕隆起，漢威可憐巴巴的看了大哥，「是她不要我送的。」
車漸漸向前開去，漢威賭氣的把車開得左右忽閃，忽慢忽快，鳳榮被顛簸得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的在車裡晃蕩不停，自顧不暇的再沒氣力同漢威發威。
漢威邊開車，邊口不饒人的奚落回敬：「你現在還姓楊嗎？這姓前怕要加個儲字了吧。我吃不吃楊家的飯，也沒你什麼相干。」
「我～」漢威口吃了，預感到事態的不祥。仔細想想，明明大姐是往大門去，雖然沒親眼看大姐的腳邁進門。
漢威點點頭，又在大哥的如炬的目光逼視下慌忙搖搖頭說：「應該是～」
漢威不知道大姐平白的又發什麼瘋，為什麼說這些無聊的話，一腳油門顛簸著車直駛向前，繼續趕路。
一個小時過去了，漢威開始懷疑自己的推斷，如果大姐是同他慪氣才不回家，荒郊野外也不害怕嗎？這道理上也講不通呀。漢威開始緊張，仔細想了幾個小時前的每個細節，真如電影一般。
「小王八蛋，你是不是長本事學會耍弄人了。」大姐被顛醒后，再也睡不著，開始罵罵咧咧的不停嘴。
漢威沒有理他，心想：「我大哥豈有你這般無理取鬧。」每到這時候，漢威總開始不自覺的可憐那個肥頭大耳的儲姐夫，娶了大姐這麼個母夜叉，想必在家沒少吃苦。
「你吼誰？我就不信管不得你了。立了軍功你就上天了？到哪裡你還是我弟弟。」鳳榮大姐邊說又在漢威的大腿狠擰了一把，漢威「哎呦」的慘叫一聲，一腳剎車，車沖停在田壟上。
「小爺，你可也不小了。」胡伯咽了半截話，急得跺了腳追了漢辰出去。
見漢威置若罔聞、避而不答，大姐忿恨的用手在漢威的大腿上狠狠擰了一把，罵道：「說話！」
漢威心中一沉，但沒去理會大姐的挑釁，沉個臉只顧了開車。
「別看大小姐那麼霸道，真有誰傷了小七爺，她比誰都傷心。還有那年七爺被冤枉了離家出走，大小姐本是隨了儲姑爺去了揚州，等回來知道了這當子事，當了多少人給老帥下不來台的摔打哭鬧。老帥實在忍不下了才氣得打了她一巴掌，那是少有的幾次打她，大小姐就哭了回婆家好幾個月不再回娘家。」
遠遠望見儲家莊院，大姐忿忿的說：「滾，我自己回去，不用你送。」
漢威開始后怕了，忙反問說：「姐夫說他沒見大姐回家么？」
「說你幾句就敢跟我甩臉色！」大姐不依不饒的邊罵，邊伸手在漢威的胳膊腿上一陣亂掐亂擰，罵
山路上，顛顛簸簸，大姐鳳榮開始罵罵咧咧，不停口的教訓漢威：「你不能開慢些，腸子都要顛出來了。」
大姐從包里掏出手絹擦著嘴，不理會漢威，徑直向前走。
漢威心想把這尊菩薩送回去就死也不來這個鬼地方，大姐簡直就不可理喻。
「你還敢瞪我了，你還知道你姓什麼嗎？你就是有今天的本事，那也是你大哥雕鑄朽木成材的功夫，也是吃楊家喝楊家的長大的。」
車子開得穩穩的，鳳榮還是口不饒人的教訓漢威說：「這不也會好好開車嗎，我看你就是存心同我彆扭。好大個後生了，不整出些頑皮的惡作劇捉弄人你就不舒坦是吧？」見小弟直視前方不理她，鳳榮罵著：「還不知道你欺軟怕硬，怎不見你敢頂撞你大哥。」
四周黑黝黝，只是借了月光的光亮辨路，但已經隱隱看到夜色中的城堡——儲家莊院。
漢威心中暗罵，怎麼會有如此破落戶的姐姐，簡直不可理喻，爹爹當年號稱家教森嚴，不也養出這麼個混不講理的女兒。不知道她見了大哥會如何添油加醋的告狀，惹出些無端的麻煩。
「小混蛋，你管我姓什麼？你只要還姓楊，我就打得你罵得你。」大姐又揮舞著鉗子一般的利手，運用著修鍊多年的雞爪功開始對漢威又掐又擰。
漢威掉轉車頭往回飛馳回家向大哥復命。
「你回家時是怎麼跟我講的？」大哥喝道。
漢辰忙猶豫說：「那我去送大姐，小弟～～」
又一記響亮的耳光，漢威再次被扇倒在床上。
漢威回到車裡，發動汽車，抬頭嘆口氣再看時，大姐已經不見蹤影，應是進了莊院了，只有莊院的燈光在夜色牧野中格外耀眼。
「裝什麼死？」大姐在旁邊得意的挑釁著，「哭了？」見漢威把頭埋在方向盤裡，鳳榮哄逗了他說：「大姐的手段比你大哥的家法如何呀？」
漢威心裏暗笑，心想早就該這麼對待她，省得她發瘋。
漢威知道今晚是徒勞無功了，大姐也是一臉的遺憾，尷尬了說：「那好，龍官兒去送玉凝。」
「是」漢威應了起身，大姐卻瞪了漢威一眼說：「誰知道他會不會在車裡再弄出什麼老鼠來整我，算了吧。」
漢威原來正沉醉於惡作劇般的開心，如今見大姐揉了頭，手忙腳亂的開車跳出去，蹲在路邊嘔吐著眼淚都出來了。反而愧疚的拿了車上的紙遞給她，緩了語氣說：「別鬧了，上車吧，都快到了。」
「那大姐呢？」漢威憤憤不平，想這惡人倒是無事，七叔這苦孩子如何這麼的苦命。
大哥指了他的鼻子哆嗦著連連罵了幾聲「畜牲」，轉身撞
漢威側臉掙扎，一腳剎車踩住，車又停了不動：「你有沒個節制，虐我你開心是嗎？你這些修身處世的學問拿回去教訓儲姐夫去，別碰我。」漢威起初聽了大姐不停的埋怨責罵，多少理解她是這些天沒少為大哥的事去倪家奔波周旋，也受了些屈辱，不過尋個機會同他訴訴苦水，漢威也沒多跟她計較。但她如今變本加厲、動手動腳又抓又掐的讓漢威忍無可忍。
漢威想發作，但還是強壓了怒火隱忍了瞟了大姐一眼，厭惡的說：「你有這功夫還是管管儲姐夫吧，我就不勞你費心了。」
漢威揉著被大哥打得痛腫的臉頰，聽到大哥在電話中對儲姐夫的安慰和連聲承諾立刻會調動軍隊去四處找尋。大哥撥了幾個電話給駐地的負責人，放下電話，就捏了額頭捶了桌子發獃。
「這天下男人沒幾個好人，都好色。好女色還是好的，好男色就更噁心。」大姐罵道：「你看看你們兄弟兩個，沒一個讓我省心。」
「玉凝要走，就讓她回去吧。」大哥順其自然的說。
隱隱的，漢威覺得是大姐在有意報復他。不然分手時大姐會那麼自負的告誡他，「回去就給你哥打電話，告訴他，你把我扔在荒郊野外。看他不打得你屁股開花，就算你不認識我。」
「我再問你，你眼見了大姐進門么？」
「你發什麼瘋，我開車呢。」漢威極力躲避同鳳榮推搡著。
爹爹去世后，這個可惡的大姐就總在落井下石的攛掇大哥狠打他，彷彿尋仇般的看了他挨打無比快意。每次含淚看了大姐在一旁幸災樂禍的那滿臉橫肉的臉，漢威心裏說不出的厭惡憤恨。
「大小姐就是這個脾氣。」聽漢威悲憤的傾訴了鳳榮大姐那些無禮的話，胡伯慨嘆說：「小爺也別多想。大小姐從小就十分驕縱，這脾氣上來的不管不顧任是老帥在世也奈何她不得，當年七爺也常被她無緣無故的欺負。」胡伯說：「有次老帥回來，帶給他叔侄一些大大小小的空彈殼讓他們拿去玩兒。七爺都不到十歲大，大小姐比他還大上兩歲，兩個孩子分贓不勻的就鬧起來。你猜大小姐怎麼著？她一古腦的把東西全掀翻在地上，對七爺是又抓又掐的罵了說『爹是我的，娘是我的，你這沒爹沒娘的孩子就該扔去山裡喂野狼的，留了你在家裡還敢同我搶爹爹帶來的東西了』。」
漢威眼見了大哥不停的接著電話，一臉的忐忑不安，漢威也不由得擔心起來。
見小爺漢威一臉的委屈，露出細潤的皮膚上被大姐鳳榮掐擰得青紫的幾塊兒傷痕，胡伯也說不出的心疼，用藥酒幫他小心的揉搓著。
「跟我幹什麼？」大姐奚落說：「怕了吧？我倒忘記你和那個小戲子的醜事了，不如一起說給你哥聽了，看他怎麼往死里打你。不過楊家養的個玩
「威兒去送大姐吧。」漢辰吩咐說。
「滾！小混蛋，我回去就給你哥打電話，告訴他，你把我扔在荒郊野外。看他不打得你屁股開花，就算你不認識我。」
又接了說：「七爺是個懂事的孩子，先聽了大小姐的這番話也愣呆了，隨後不急不惱的和氣著蹲了身子拾撿滿地的彈殼，憑大小姐怎麼搶，他也沒計較，沒事兒一樣。可晚上吃飯的時候，全家人尋遍了院落找不到了七爺。」
漢威聽得目瞪口呆，記得爹爹去世不久，大姐也曾擰了他的臉對他罵了說：「沒爹沒娘的孩子是該扔去山溝里喂野狼的。」這話漢威當時只覺得恐懼，還委實被嚇得做過幾場噩夢。及至長大后屢屢聽到大姐這種尖刻的論調，心裏總是平添傷感。七叔應該比他還慘，生來就沒了爹娘，如何面對這種冷言冷語的虐待。
漢威心中暗罵：「誰讓你來多事了。」還是一言不發的正視前方的夜色，開著車往前趕路。
不甘寂寞的大姐鳳榮開始在漢威身邊不停的絮叨，數落漢威從小的乖張頑劣，難以管教，楊家是如何優待他，培養他長大成人，條條罪狀叨嘮個沒完。說著又來了氣，伸手去擰了漢威的面頰說：「生得個招惹是非的模樣，四處去惹禍。」
抬頭看看，不遠處大姐的身影正趁了星光月色向莊院而去，離他越來越遠。
大哥嚴肅的看了他，根本沒理會他的傷勢，追問：「你肯定把大姐送到家了？」
漢威郁怒，又不好發作，心想大姐這招還真毒。只能在後面悄悄的慢慢溜著車跟了她往前。
「後來還是打更的老四伯夜裡看了祠堂門開了條縫，進去一看，唬了一跳。七爺縮在供案前抱了老太爺的靈位睡著了。」胡伯感嘆說：「終沒逃過老爺氣急敗壞的一頓打呀。」
「大姐沒回家？不可能呀，看了她往門口去的。」漢威自言自語的嘟囔。
「停車停車！」鳳榮大喊停車，漢威故意不理，徑直開了車嘲弄的說：「你忍忍吧，快到了，嫌車開得不好，你自己開呀。」
漢威心裏委屈，他明明是看了大姐回莊園，發動車的功夫就那一瞬，十幾步的距離大姐不進莊子會去哪裡？真要是遇到狼叼她，她還不大喊大叫，又不是死人。
漢威噗哧一笑，說：「我哥要會對女人說好話，還不成鬍子卿了，大姐又會有別的話罵他了。」
話音未落，大哥沒敲門就闖了進來。
「這天下的男人都好色，我還說你哥是個例外，看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想他年輕時是一時荒唐，都這麼大了還鬧出這種事來。」大姐念叨著自己這些天如何辛苦解決大哥大嫂的矛盾，卻被大哥的不知進退給功虧一簣。邊嘆息，邊不忘指手畫腳啰唆著指揮漢威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