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生多少愛》目錄

Chapter 18 世間那許多的愛和情誼(二)

Chapter 18 世間那許多的愛和情誼(二)

如此一來,趙言誠更覺得自己是個比嬰兒還要沒用處的廢人。
「真遺憾,那就改天吧。」林慕平說,「正好我也要出去吃飯,順路送你吧。」
她成了這個家的核心,而即使她任勞任怨,趙言誠總不是個能每天老實待在家裡或醫院、拿本書或雜誌打發時間的人。
事實上,凌筱的父母一生也存下了不少積蓄,趙言誠失業第二天,凌父就拿給女兒一張存有十萬塊錢的銀行卡。
凌筱和趙言誠起初不要,凌父便說:「我們存這些錢還能帶到棺材里去不成?還不是給你們花的。」
「有了你就好了,你泡的咖啡我喝著也放心。」林慕平一點也不介意地說。
林慕平走近她,如同一個和藹的長輩拍拍她的肩,「別想太多了。」
凌筱卻輕輕地搖了搖頭,「一點也不想。當我拿起畫筆時,我腦子裡浮現的是你正在畫的那副風景畫,到現在,還是沒有我想畫的東西。」
「不是不喝您泡的咖啡,而是您的杯子沒洗乾淨,您真是一點沒改,還是這樣邋遢。」
凌筱儘管想說這錢是父母特意給她存的,養老的錢老人家肯定另外存的有,然而一看到趙言誠陰沉多疑的臉色,嘴動了動,只說隨他去了。
「現在我可是付你薪水的,而且畫展已經結束了,你現在要做的事不多,很划算啦。」林慕平喝了口咖啡,看著剛坐下的凌筱說,「你別坐著啊,看桌子那麼亂,幫忙給收拾一下。」
凌筱的眸子里盈滿感激的淚花,她轉身擁抱了林慕平,然後,帶著微笑下車,向他輕輕地揮動著手。
「這個請原諒,我不能陪您了。」凌筱歉意地說,「婆婆住院了,我必須得回家做好晚飯給她送去。」
林慕平看到整潔有序的畫室露出讚歎的神情,他望向斜挑著眉看他的凌筱,滿意地微笑著。
舉起畫筆,往畫布上一按,她的手立刻縮了回來,只獃獃地望了畫布幾分鐘,她扔掉畫筆,蹲在地上拾起那些廢紙廢布。
「你剛離開的那段時間,我還真是不習慣。現在你回來了,竟然也有些不習慣。」
林慕平笑了笑,「我忘了,以前你就不喝我泡的咖啡。」
「還能適應這裏嗎?」林慕平換了一個話題。
「我覺得很好。」
凌筱知道,這時的他已經忘了這屋裡剛來了一個人,便不去打攪他,自己坐到另一個支出空白畫布的畫架前,摸到擱在旁邊的畫筆時,她的手微微發抖,心裏也產生了幾分怯然。
這麼多年,唯一理解她內心的,不是與她朝夕共處的丈夫,也不是深愛她十幾年的沈雲濤,卻是這個與她多年不見的人。
「恐怕還是跟以前一樣,您說是收我當學生,其實就當是雇了個免費的保姆。」凌筱找了個沒放東西的空椅子坐下來。
趙言誠成了一個無所事事的人,每天按時上下班的卻是凌筱,儘管他們住的地方離林慕平的小別墅比較遠,凌筱也是早起趕公交車,沒有使用家裡唯一的一輛私家車。
凌筱自作主張地收下了,趙言誠卻把那卡跟自家的銀行卡分開來放,還很有骨氣地對凌筱說:「爸媽養老的錢,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去動它。」
「我是在奴役你么?」
凌筱只得又站起來,去整理那些扔得亂七八糟的畫筆和調色盤,耳邊還傳來令她討厭的聲音,「地上也好亂,這些紙都是誰扔的?也不知道收拾——」
收拾好桌子,她轉過身,林慕平已經坐回畫架前完成他那副作品。他的背挺得直直的,手凌空揮動著,眼睛專註地盯著畫布,白光落在他平滑寬闊的前額上,幾縷髮絲變成了透明的白色。
「那不是跟您當初說的話相悖了?」凌筱露出一個自然的微笑,「您別擔心,遲早有天我還會再畫的。現在我沒有靈感,也許這些年我都算是白活了,竟然從來沒有過畫畫的衝動。我想,歐洲那些大師們,他們每畫一幅畫一定都是滿懷激情的,即使沒有畫筆和畫布,他們的腦子裡也一定有一幅瑰麗的畫卷,可我的腦子裡是一片空白,最多——只能臨慕。」
臨下車前,凌筱轉頭用一種感激的神情望著林慕平,「謝謝您!即使您不說,我也知道您是想幫助我。給我時間,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她每天晚上會把第二天的飯菜準備好,中午趙言誠只用微波爐熱一下就給母親送去。
凌筱在別墅前輕叩了三下門,衣服被染成五顏六色的林慕平來開了門,見是凌筱,他拿下咬在嘴上的畫筆,微笑地請她進去。
趙言誠想多陪陪時日不多的母親,可岳母擔心年輕人怕病房沉悶,有空去就醫院照顧親家。
林慕平雖然疼愛她,脾氣也多少有些古怪,所幸凌筱多年前就很了解他,現在應付起來還不算是太吃力。
她比以前更能縱容趙言誠的壞脾氣,不讓丈夫衍生出自卑的情緒,尤其是這種時期,趙言誠不可能找得到新工作,男人一旦沒工作,就容易消極墮落。
大多數時間,他都在醫院。岳父岳母來看望母親時,偶爾會出於關心問及一些相關他的情況,當然也會問起工作,趙言誠禮貌地回答他們,心裏卻避免不了地閃過這樣的念頭:他們一定是開始嫌我了。
「嗯。」凌筱低頭,用手指撫著咖啡杯邊沿。
「你來了真好。」林慕平端了杯咖啡給她。
凌筱跟在他身後進到一間光線充足的畫室,畫架上擺著一幅還未完成的風景畫,畫筆和調色盤凌亂地放在一張大桌子上。朦朧的白光從落地窗透進來,凌筱感到前所未的愜意,這是她以前最熟悉、也最喜歡的環境。
「我的意思是,即使你腦子裡浮現的是我那幅畫,你也可以畫。」林慕平說。
「當然沒有——用您的話說,這是讓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我猜您打聽到我的下落時,您一定產生了這樣一個念頭——終於又可以奴役那個傻丫頭了。」凌筱往兩個洗得很乾凈的咖啡杯倒進剛煮好的咖啡,遞給林慕平一杯。
一直作為家裡頂樑柱的他因為暫時失業心頭焦慮,他變得敏感多疑,如果凌筱無意間要他做一件小事,他也會歸咎為凌筱已經不再把他當成一家之主,甚至是可以隨意指使他了。似乎,在他的內心裡有這樣的想法:他多年才在公司爬到那個位置,讓妻子可以養尊處優,靠此才在家裡也佔了個主導地位,如今不但地位不保,多年的辛苦也付諸東流了。
趙言誠想為妻子做點事情,他心血來潮想試著做頓晚飯給妻子,向來疼女兒女婿的凌母卻突然來到他們家,挽起袖子就把他趕出廚房。此後,凌母每天都按時來他們家,把家務全包攬了。
凌筱接過來,一眼看到杯子的邊緣還染得有顏料,她搖頭放下杯子,「我不喝。」
「那一起吃晚飯吧?」
一個下午,她把畫室打掃得窗明几淨,然後就站在林慕平身後看他作畫,待他起身時,已經是晚飯時間。
林慕平啜了口咖啡,但笑不語。當他的目光越過凌筱落在那幅塗了一個小黑點的畫布上時,他轉頭用一種疼惜的神情望著凌筱,「不要勉強自己了,想畫就畫吧。」
林慕平臉上仍是那種溫和的微笑,「我是為了自己,這些年我一直在作一個猜想,出自你手的完美作品究竟是什麼樣子,然而,這些年一直沒等到。但是,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我有這個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