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很久了,MR right》目錄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宋曦總覺得是自己牽引著傅岩,讓他的付出越來越多,卻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傅岩自己的選擇,如果他不願意,沒有人可以逼他做任何事。
宋曦沉默不語,她有些無所適從,她本來就不想和病人保持太近的距離,護士和病人,本來就是服務和被服務的關係,但這種疏離的關係今天被傅岩打破了,也許是因為他病了太久有很多話想找人述說,也許是因為她今天沒有穿護士服,他在她眼裡,已經不僅僅是一名護士。
晨光美好,她想了想,終於覺得有些話必須要說:「對不起,你也是病人,卻為桑桑做了太多。我很抱歉。」
宋曦詫異:「謝我?」
很多話也就不再憋在心裏,她的聲音乾澀,望著桑桑的眼睛蘊著憐惜:「命運待他真是不好,從來沒有給他選擇的機會。」
聽到門邊有動靜,她循聲看去,與門口的傅岩關心的視線相遇,就這樣對視幾秒,宋曦感動心裏一松,至少她的身邊有人。
傅岩還在心情頗好地耍嘴皮子:「那可怎麼辦?把我的好奇心治沒了,我還怎麼當律師。」
宋曦噗嗤一笑,臉上的冰凍悄無聲息地破碎融化,心裏感嘆這個男人真是有點痞,下意識想結束這樣太過輕鬆愉悅的談話,於是快速看了眼手錶,推著他的輪椅走向病房:「好奇是種病,你現在該去打針接受治療了。」
大概意識到自己說的太多了,他回過神來對宋曦抱歉地笑笑:「讓你笑話了,提到舊事就剎不住車。」
傅岩並不看她,只是用慣常的沉靜語氣問:「你呢?你的過去呢?」
方妙猶豫了兩秒,最終還是決定坦白:「又是1209病房的那個帥哥啦,昨天院長辦公室電話打過來的,點名……點名不要你負責那個病房。」
宋曦雖然沒有和他深聊的想法,卻是個很好的聽眾,事實上,傅岩的一席話也把她拉回了往事的漩渦里,她想曾經那個身心疲倦的自己,低眉淡淡道:「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過去,這沒什麼好笑話的。」
宋曦承認,當傅岩說自己要做桑桑爸爸時,她的心裏並不震驚,她的直覺告訴她,就算他是個黑心律師,至少對著孩子時,他的心依舊柔軟。
「他的父母,並沒有問他願不願意,就把他給拋棄了。而我們這些大人,也並沒有問他願不願意,就讓他失去了翅膀,他這輩子都不能像其他孩子,享受奔跑的感覺。」
沉默,或許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相處方式。
宋曦臉上已經恢復了平時的表情,雲淡風輕道:「沒什麼,病人投訴很正常,下次注意就行了。」
宋曦一聽,面色驀地沉了下來,咬碎了牙一般不開口。
他已經失去右小腿,宋曦摸著小孩空蕩蕩的右小腿處,抬眼望著他蒼白沒有血色的睡顏,心裏像堵了很多層岩石,悲傷的潮水無處釋放。
傅岩抬頭直直看著宋曦,眼神真誠:「所以宋小姐,該說感謝的是我。」
幾個大人目送桑桑進手術室,等手術室的門合上,宋曦回頭,正巧遇上傅岩溫潤如水的眼,她刻意忽視自己稍稍加快的心跳道:「回去吧,值班護士找不到你,該急了。」
「自然要謝你,還有桑桑,假如不認識他,我會錯過生活中很多美好的東西。」傅岩回頭朝宋曦孩子氣地笑了笑,「你知道嗎?桑桑給我的,遠比我給他的多。」
這句話彷彿沾著魔力,宋曦回頭直勾勾看著他,泫然欲泣的樣子,突然情緒失控掩面輕輕啜泣,沒頭沒尾地蹦出一句:「如果人生再給我一次機會,那時……我一定不會那麼做!」
她自問,自從這個男人住院以來,自己就沒法適應他這個人、他的微笑,這樣的微笑對女人來說殺傷力太強了,鐵石心腸也會融化在這一片溺死人的溫柔中。
「我和我的前妻……曾經有過一個孩子,很多年前的事了,懷孕三個月的時候沒了,」說到這裏,傅岩下意識撫了撫額頭,很有些傷心感懷的樣子,「如果……活下來的話,現在應該會叫爸爸了。」
宋曦也有些震驚,看著傅岩的眼睛帶著考量,或者說是全新的審視,葉老師則有些失態地驚呼:「傅先生……」
他的手輕輕地敲打輪椅上的扶手,「嘟嘟」的輕快聲音,表明他現在的好心情,他說:「好奇心害死貓,但假如一個律師失去追問的慾望,他的職業生涯隨時會終結。」
她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見同病房熟睡的病人似乎要醒過來,急急站起來越過傅岩,低著頭擦眼淚快步走出病房。
宋曦想了想,覺得自己工作上沒有犯什麼錯,有些莫名其妙:「又怎麼了?」
宋曦的聲音依然冷冷淡淡,腳步卻是輕快的:「你賺的錢夠多了,給臉皮薄的律師一條活路吧。」
她這樣說著,和方妙一起走向護士台,只是臉色終究不是太好。
她以前沒有碰到過這樣的病人,因此避之唯恐不及,偏偏他就要找她聊。
他望著窗外透進來的洋洋洒洒的陽光,表情也變得愜意無比,「人只有被禁錮之後才會明白,自由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
傅岩坐在桑桑床尾處,低沉的嗓音有撫慰人心的力量:「別傷心。這一次,是為他好。他的人生路還很長,能活著,比什麼都好!」
「所以今天我說要當桑桑的爸爸,那是很自然的決定,這個世界上,有些決定是不需要思考的。」
這天桑桑經過四個小時漫長的手術,終於回到病房,孩子的麻藥還未醒,陷入沉沉的睡眠里。
他托著腮,有些幸福地眯起雙眼,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很多年前,我就做好了當父親的準備,甚至想過,假如孩子出世,我願意和前妻磨合著繼續過下去。」
她萬萬沒想到桑桑今天能收穫兩份溫情,本以為桑桑能夠遇到宋曦和傅岩這樣的好心人已經是幸運,沒想到這奇異的緣分還將繼續下去,或許將為桑桑帶來不一樣的人生。
那種被死亡壓得喘不過氣的感覺今天又如潮水般向她湧來。
隔天,宋曦臉色憔悴,一早去上班,還未走到護士台,就被疾步走出的方秒拉到了電梯一角。
但宋曦還是內疚,桑桑不是他的義務,至少沒有病人像他這樣,為另一個病人,付出那麼多。是因為她,才讓傅岩知道有桑桑這樣一個小孩,她還記得,她曾經對他說過「對他好一點總是沒有錯的。」
傅岩點頭,只是認真看著她:「麻煩你送送我。」
葉老師感動地不知道說什麼好,這種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在桑桑最不幸的時候發生了,雖然是他們是出於同情,但她已替孩子開始感激了。
她臉上那抹刺眼的笑,分明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傅岩把宋曦沉悶的聲音聽在耳里,只覺得悅耳無比,嘴邊的笑意也就更深了些:「你抱歉什麼?我要謝你還來不及。」
宋曦在傅岩身後,很安靜地推著他的輪椅,兩個不算熟悉的男女在醫院行色匆匆的人流里穿梭,頗有默契地陷入緘默。
對於他抒發的這番感想,宋曦沒有接話的打算,她很好地謹守著護士長當初的「保持距離」的要求。
他的眼神飄遠了去,聲音也是悠悠帶著感慨:「在我的生活被各種各樣的糾紛爾虞我詐填滿的時候,在我差點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孩子的時候,桑桑出現了。」
她用棉花蘸了點開水,濕潤桑桑乾裂的嘴唇,他還是睡得很沉,像個斷了翅膀的天使。
可宋曦還是覺得不習慣。
留下傅岩一人,對著她離去的背影,皺眉沉思。
她也隨著他的目光望向窗外的那一片陽光燦爛,在她心裏,人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自由,被禁錮才是人生常態,但至少這一刻,她不得不承認,窗外的陽光令人留戀。
她看著孩子的容顏,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還想起了她過世的母親,那時她也是這樣,非常無助地守在她的床頭,一想到不久的將來她將會長睡不再醒來,她就覺得很崩潰。
「師姐,你可做好心理準備啊,護士長待會要找你,不是好事。」
「嗯,確實,你不一定非要回答我的問題。」傅岩笑著喃喃,偏頭看向宋曦,嘴角的弧度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狡猾:「但作為律師,我總喜歡表達我的好奇心。」
小姑娘雖然心裏篤定宋曦不是徐優優那樣見了帥哥就失了魂的人,但畢竟別人不像她這般了解宋曦清冷的個性,剛才她早到,已經有好幾個嚼舌頭的同事在背後議論,說什麼難聽的都有,大致意思是,像宋曦這樣到了這年紀卻還沒對象的女人,就算平時看上去多孤傲冷淡,見了條件好的男人,還是把持不住的,護士長當初看中她個性穩重,想來是看錯人了。
坐在輪椅上的傅岩開懷大笑。
電梯里人擠人,自然不是好的聊天場所,等宋曦把輪椅推到病房幽靜的休息區,傅岩終於開口:「在這停一停吧。」有些為難地回頭看了宋曦一眼,眼裡有幾分央求:「就呆一會,病房太悶了。」
傅岩忍俊不禁,眼睛里分明有幾分得意:「不,並不是每一個律師都像我這樣厚臉皮。」
宋曦倒是第一回與黑心律師打交道,而且聽人說,還是本城最厲害的律師,覺得長了見識,漂亮的眼睛冷靜地瞥了一眼傅岩:「所有的律師都是像你這樣的嗎?打聽別人的隱私還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
想到這裏,方妙不禁為宋曦叫屈,直覺一定是宋曦冷淡不苟言笑的態度,讓挑剔的病人厭煩了。
宋曦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反問道:「我一定要回答你的問題嗎?我不是你的當事人吧。」
而徐優優正巧從護士台那邊看過來,見到宋曦,甜甜綻開笑顏打招呼:「宋姐早。」
方秒仔細觀察宋曦的臉色,遲疑了一會大著膽子問:「師姐,你……你又怎麼把他給……得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