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不笑怎麼行，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一樣蠢到讓人提心弔膽，你知不知道聽說樓下有火災，我卻到處找不到你，心裏是什麼感覺？說！你一個人呆廁所里那麼久，連警報也沒聽到，到底想什麼呢？」
汪真真在朱仲謙背上笑得甜甜的，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生命再寂寞，身邊總有那個憨憨的胖子陪著她走街串巷地胡鬧。
關鍵對話被中途打斷，兩個人都很不爽，汪真真詫異轉身，就見到酒會上那個對著朱仲謙甜美微笑聊天的短髮美女，此刻她正一臉吃驚地盯著他們，多半是看到了他們抱在一起接吻，所以現在打量他們的眼神分明帶著一絲揣摩。
這看似暴力實則溫情脈脈的一幕在不知情的外人眼裡，自然是情人間的打情罵俏了。
對方心裏打了什麼算盤，他自然是明白不過的，頓時就更加氣惱，覬覦他的女人不少，有些還會毛遂自薦與他認識，唯獨眼前的這個笨蛋多年都不開竅。
「……嗯。」
說到底，她還是不喜歡他。
兩個人各懷心事，到了醫院急診室后以後，朱仲謙抱著她挂號拍片取片，兩個人的時候，一個低頭顧自玩手機遊戲，一個呢，閉眼假寐，心照不宣地不提晚上發生的意外。
過了許多年，她的豬頭，依然是她生命中最可靠的男人。
現在的豬頭真是太會放電了，她已經被電得暈頭轉向。
她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我怕你罵我，所以……」
她其實心裏真正想問，你今晚究竟是怎麼了？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了？
他突然問
不速之客打斷了他的表白計劃，朱仲謙的臉瞬間就沉了下來，這個女人他是知道的，恰好是他老媽最新給他張羅的相親對象，他用工作忙推拒了，沒想到今晚她主動上來介紹自己，算是提前認識了。
所謂心有靈犀，此刻朱仲謙腦海中翻湧的也是那一天的記憶，遭遇何其相似，他笑著感慨：「當然記得，怎麼會忘了呢，當時你這個傻瓜看到我，一副快哭的樣子，要不是邊上還有其他茶農，你准要哭鼻子了。」
「好吧，你贏了，不罵你，說吧。」
朱仲謙的嘴角，慢慢地，慢慢地，勾了起來。
她小心抬頭看他，聲音弱弱的：「豬頭，你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的。」
這麼多年了，他瘦了，強壯了，可她眼裡還是沒有他。
汪真真竊笑，和站在一旁的朱仲謙默契地對視了一眼，笑得像只得意的小狐狸，這示威的一眼意思再明白不過：聽到了吧？醫生都不覺得我胖，就你龜毛。
她把汪真真細細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發表專業意見：「再說你也不胖啊，小姑娘這個身材剛剛好，女孩子嘛，還是要有點肉才好看的。」
「豬頭，你還記得那次學農嗎？我也是這樣半路扭傷了腳，然後你找到了我，還背我下山。」
「所以呆在裏面不敢出來？」
汪真真本來度秒如年地等待他的解釋，沒想到卻等來這樣一句話，她張嘴「啊」了一下，一時半會還無法把那個吻和拼圖聯
女醫生失笑：「當然不能了，減肥的計劃還是拖后吧，這段時間你肯定不能劇烈運動，萬一傷上加傷就得不償失了。」
礙眼的人太多，他到底還是打消了在這裏表露心跡的念頭，說完，他也不管汪真真如何抗拒，當著別人面二話不說就公主抱抱起她，汪真真嚇了一大跳，等回過神人已經在半空中被他抱在手裡，她馬上掙扎反抗：「哎你幹嘛？放開我放開我！我自己走……喂，朱仲謙你這個混蛋……放開！」
他該如何解釋向她現在的情況，要不要告訴她，他愛她多年的心從未變過，他感激三年親密無間的同桌生活，卻又同時非常矛盾地憎恨這同桌關係，束縛了他們，也讓他們之間的關係舉步不前。
他明顯是在徵詢她的意見，但是說「回家」的口氣親昵自然，低頭問她的表情更是溫柔，汪真真獃獃地與他對視，然後迅速躲開了他的眼睛，臉更加紅了。
她手指著黑蒙蒙的星空：「豬頭，快看，有星星！」
汪真真臉上羞得都要滴出血了，她暈乎乎的，又是被親又是被抱的，今天的朱仲謙陌生到讓她心驚肉跳，她的心裏閃過很多個念頭，卻馬上被她掐死在腹中。
他們已經分開七年，難道他還要浪費時間跟她繼續玩「親密夥伴」的愚蠢遊戲？
他其實更想說，那是他給她買的衣服，也是給他未來女友買的，這並不衝突，因為她們是同一個人。
大樓著火，停車場自然不便再去，朱仲謙打了一輛車直奔附近醫院
身後大樓火光滔天，沉默對峙的兩個男女心頭也在燃燒著一場熊熊烈火，一個屏息等待，一個猶豫不決。
「哦，那我就不說了。」
消防車已經呼嘯著飛馳到來，開始有人驅散看熱鬧的人群，場面亂鬨哄的。
汪真真氣呼呼戳戳他腦袋：「你老拿這件事笑我，不準笑聽到沒有！」
朱仲謙鬆了一口氣。
被拒絕的痛苦，難道他還要經歷一次嗎？
「嗯，你先說，我再考慮罵不罵。」
汪真真深吸一口氣，果然晚上的空氣並不理想，這令她想起了多年前的學農生活，他們在深山裡跟隨茶農採茶，還在深山竹林里鑽來鑽去，幾個小分隊比賽誰先到達目的地。
他雖保持紳士儀態，口氣卻冷淡疏離：「宋小姐，這裏不安全，還是儘早離開吧。」
汪真真鵪鶉一般垂著腦袋，終於決定老實交代：「豬頭，我說了你別罵我哦。」
醫生的話朱仲謙自然也全部聽在耳里了，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不客氣地回敬她：這下你得意了啊。
他朝她頷首：「我們先走了，再見。」
「笨。」朱仲謙忍無可忍，嘴角卻是輕快上揚的，「那幾條裙子本來就是給你買的，只是怕你不要，才故意那麼說的而已。」
目送他們離開的叫做宋涵的女孩，漂亮的眼眸里流露出深深的失
朱仲謙終於做了艱難的決定，擇日不如撞日，他要告訴她，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熱吻，所有一切都是出於他對她多年不變的迷戀。
當時她看到他，感動地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高中時他們明明已經親密無間到幾乎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是對小情侶，可是她卻不以為然，一直到他高中畢業表白心跡，她才知道原來他喜歡著她。
他幾乎用腳趾就能猜出來她的反應，在她喜歡上他之前，一切示好或是表白都會被她一口拒絕。
急診醫生看了片子，只是說腳踝扭傷，所幸並沒有傷到骨頭，也不需要打石膏，定時噴葯，回家靜養幾天就可以消腫痊癒。
「豬頭，有你真好。」
檢查完兩人出了醫院，朱仲謙背著汪真真回家，兩人終於開始正常聊天。
兩個人都因為看不到對方的臉，偷偷地笑得像個傻瓜。
汪真真卻一籌莫展，她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隨即問：「醫生，我減肥呢，還能跑步嗎？」
如果現在貿然說出口呢？
朱仲謙握緊了拳，眼神閃過一絲挫敗，他曾經一直對她傻傻地好，遷就她，滿足她，但到頭來，她還是會因為他酒醉無心出口的話，選擇跟他永不相見。
她一定會面露驚訝，然後說：「豬頭，我一直只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之間真的太熟了，我對你沒有感覺……只有喻寒那樣的男人，才會給我小鹿亂撞砰砰心跳的感覺……」
朱仲謙寒著臉大步流星往前走，對她的拳打腳踢置若罔聞，反而牢牢抱緊，低頭溫柔訓斥：「別吵，乖一點。」
末了又小心添
望著汪真真清澈的眼眸，朱仲謙看到了她的困惑和不解，還有無言的質問，他內心掙扎。
於是選擇捂住耳朵。
一個吻，能不能將他們之間的關係改變？
她正準備回答說「沒有」呢，一個軟濡好聽的女聲突然插進他們中間：「朱先生，你們……」
朱仲謙順著她的手抬頭看過去，哪有什麼星星，嗤笑：「傻瓜，現在的城市污染那麼嚴重，能看到月亮就不錯了。」
可是不說呢，她那麼遲鈍的女人，能明白他的心意嗎？
朱仲謙一臉酷酷的：「看就看了，不就抱了個傷殘號嗎？你腳受傷了，我們先去醫院檢查下，然後再回家，好嗎？」
汪真真自然記得他把那幾袋衣服塞到她手上時說的話，又想到晚上樓里他背著她逃離險境，還有那個突如其來的熱吻，她的心莫名輕盈起來，快樂地想大聲對著夜空吶喊，但她到底抑制住了心頭的喜悅，將頭輕輕地靠在朱仲謙的肩上，臉依賴地蹭了噌，長發如瀑布隨風飄動，她的聲音隨風飄進了朱仲謙的耳里。
那時也是如今晚這般，她扭傷腳掉隊了，所有人都走了，她一個人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走，孤獨和恐懼像是病毒在心底里蔓延開，然後她欣喜地發現一抹熟悉的影子，滿頭大汗的朱仲謙笨重地朝她跑來，在另一小分隊的他聽說她掉隊了，那麼胖的人，跑了十幾公里的山路，只為找到掉隊的她。
有些話，她想聽，又不太敢聽。
汪真真抿了抿嘴唇：「我吃東西漏嘴，油汁掉在裙子上了，我去廁所洗，又洗不幹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