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年
到了另一個攤子上，瓔珞媽媽還是樂呵呵地說：「多給我稱點，今天我女兒帶同學來家裡吃飯。」
忽然，誰得電話鈴聲響了，音樂聲讓瓔珞忽然停住了手。
那人看了眼瓔珞，是淡淡的眼神，好像這個女兒會長這麼大理所當然，他一點也不驚訝。
瓔珞看著瑾兒平靜地拿起毛巾敷在臉上，用手理了理被自己抓得亂七八糟的頭髮，心裏很是納悶。瓔珞無法懂得瑾兒怎麼會跟爸爸親而不跟媽媽親，媽媽可是這個世界上最懂得女兒最疼女兒的人啊，瑾兒這樣溫柔的女孩怎麼會對媽媽說出那樣的話呢？
孫成把自己關在房間聽音樂，沒出來。
瓔珞媽媽忽然站了起來，手裡拿著的紙一直在抖，她說話了，可再不是之前低低的、羞澀的、欲語還休的樣子了，她像平時罵瓔珞的樣子跟老谷說話：「黑了心了，十年光景，怎麼狗沒把你身上那點人味吃乾淨？還留著張人皮！留了人皮來謀害我們母女！我呸！離婚？十年前怎麼不跟我離？現在我人老竹黃，你飛黃騰達，你就要離婚了，門都沒有！你等著吧，我要是逮到那個狐狸精，我一定要告你們通姦！重婚！吃一輩子牢飯也還不了你欠我們母女的！」
瓔珞一聽，自己的爸爸，親生爸爸，賜予自己生命的爸爸，他竟然厭煩自己的女兒，他竟然嫌棄了，嫌棄了這家裡的一切！
瓔珞一聽見老谷的聲音，抬起頭，看著老谷那張足以叫她眼睛里冒出血的臉，飛快地衝進廚房，拿把菜刀就站在了老谷面前。
瓔珞進門，發現屋子裡竟然有個女生，如果這個女生丑點，無理點，野蠻點，霸道點，也許，瓔珞就不會那麼生氣。瓔珞一眼就看出來這個女生比自己強太多的事實，自己除了比她高點，身材占點優勢以外，其他的皆不如人家。
瓔珞的眼睛已經紅腫得厲害，眼睛里也已經澀得流不出水來。
歐陽落這個時候正站在門外，他只是到樓下超市買了些東西，出門的時候他也沒帶手機。
「如果不是你這一頓打，我想我永遠都不會對那個人發火，永遠都不會拒絕她的要求。」瑾兒很無奈地坐了下來。
歐陽落在這個時候笑著打破了僵局，他說：「你真是跟誰都要開上個玩笑，不開玩笑就好像不親近一樣似的。」歐陽落笑呵呵地說的，他實在是不想連這最後的一頓飯都不讓瓔珞媽媽吃的開心。
「別動不動就動手打人了！你以為你是超人嗎？人家不跟你計較不是因為打不過你，能打得過你的人多了去了，只是人家不想理會你。可是，萬一遇見個跟你計較的呢？你要怎麼辦？」
大難后重生的瓔珞，正像嬰兒一樣急切地來感受她全新的世界，而這個時候，上天又賜予她愛情。瓔珞是個愛就會用儘力氣的那種人，更何況，十八年來，她第一次覺得愛了。
然而，事實上，孫成從來都沒告訴過瓔珞。
「哎呦，那熱鬧啊，我家孩子也喜歡帶同學來家裡吃飯，熱鬧了好！」賣菜的邊寒暄邊迅速地稱菜。
歐陽落，讓瓔珞第一次嘗到了愛情的滋味。
老谷看了看瓔珞媽媽，又從瓔珞媽媽手上把離婚協議書拿了回來，說道：「本來我覺得你們母女倆不容易，所以這屋子我就不要了，沒想到你們這麼蠻橫，看來我得好好考慮考慮！」
為什麼這麼喜歡歐陽落，又有多喜歡歐陽落，這些瓔珞自己是不清楚的，她只是知道自己要見他，甚至希望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能見到他，見不到他的時候也要知道他在哪裡，在做什麼，跟誰在一起，等等。
瑾兒沒有回答。
歐陽落沒有理瓔珞，對瑾兒說：「瑾兒，你先回去吧，有什麼我明天到了學校再說。」
想到歐陽落，瓔珞覺得有地方不對勁了，她站起來，走到正在洗衣服的瑾兒身邊，問道：「你剛叫歐陽落什麼？」
「是不是哪家的破孩子玩呢？你老別開個門開出毛病來了啊，接著回來吃飯啊！」瓔珞看媽媽站在那裡有點不對勁，喊了聲。
「我媽媽。」瑾兒回答得相當平靜。
孫成拍著胸脯說：「那是，誰叫咱倆親呢！」
「她爸爸半年前去世了，她好像沒有媽媽，所以我就照顧照顧她。」歐陽落說。
此時的瓔珞，已滿面淚痕，而且還在止不住地哭著。
孫成從來都沒跟瓔珞說起過瑾兒，為什麼不說呢？孫成還想等著看歐陽落的一出好戲。這件事上孫成當然是自私的，他想，瓔珞在感情投入更多的時候發現這樣的事實，那麼她就會更恨歐陽落。
瓔珞很不爭氣
瓔珞對老谷說：「你吃過了不能再吃嗎？反正人總是要吃了一頓又一頓的！」
瓔珞使勁在腦子裡搜尋，搜尋那個人的影像，她想讓影像和面前的這個人重疊。可是，十年，歲月讓這個人沒有了原來的稜角，就連相片里都能看出來的風流倜儻也消失殆盡。這個大腹便便的男人，這個成熟得叫瓔珞難以想象的男人，就是那個十年間從未回來過的那個人嗎？
她怎麼能不生氣呢？瓔珞想，難道她根本沒把我當作是對手？女生是敏感的，是不是情敵，看一眼就清楚了。可是瑾兒竟然無視了瓔珞的存在，這讓瓔珞在進屋的時候就窩著一肚子火了。
瓔珞沒跟媽媽說她砍了那個負心的噁心的男人，就連告訴歐陽落也是好幾個月之後的事了。
一桌人開開心心地吃飯，歐陽落主動地跟老谷介紹自己，說是瓔珞的朋友。
瓔珞像看著外星人一樣看著瑾兒，奇怪地說：「我打你，你還對我說謝謝？」
瓔珞一邊哭，一邊笑，說：「對，我是無敵的瓔珞！我……是太高興了！我第一次因為得到某樣東西而高興，比我第一次穿媽媽給我買的裙子還高興！」
老谷嚇得屁滾尿流，不過除了胳膊上劃破了塊以外，沒受大傷。
「你會不會變成壞男人？還是所有的男人都會變成壞男人？」瓔珞迷糊著問。
「你怎麼還做這個呢？你不是還要上班嗎？多累啊！」瓔珞這才發現。
「你爸爸回來了。」瓔珞媽媽的話說得輕巧，就好像爸爸是早上剛剛出門的，這個時候回來吃飯了。
「我不會再打你了，我去給你拿個毛巾敷臉啊。我……不知道你沒有爸爸啊，不然我不會打你的。」瓔珞說著就去衛生間找了條毛巾蘸了蘸水，遞給瑾兒。
「可不是，今兒個尤其新鮮，多買點？」賣菜的順著瓔珞媽媽說，並且迅速地把老黃葉都扯了去。
瓔珞剛想還擊媽媽說自己就是沒出息，可是正要出來的聲音被敲門聲噎了回去。
老谷看了看瓔珞，又笑眯眯地說：「那我就吃點吧！」
歐陽落和醫院的人幾乎是一個時間到的。
瑾兒很敏感地往後退了一步。
瓔珞一聽，原來是死了爸爸的人，心裏更加愧疚了，便移了移步子往瑾兒跟前走。
「不做，債指望你來還嗎？無論如何我們不能用別人給你燒紙的錢！」瓔珞媽媽一對瓔珞說話就沒好氣了。
瑾兒用跟剛才的溫柔完全不同的語氣對著電話吼：「你這個死女人不要再逼我了，你去過你的逍遙日子去吧！我爸爸已經死了，死了！我沒有第二個爸爸，你是不是想讓我也去死你才滿意？」
瓔珞把頭往裡探了探，她看見老谷遞了張紙給媽媽。
瓔珞不知道了，可是，沒有哪一個像歐陽落這樣帶著心疼抱著自己，歐陽落的懷抱里可以傳遞出訊息，是瓔珞能夠理解的訊息。這些訊息熏得瓔珞又要流淚了。
瓔珞伸手拉過瑾兒的長發，一直拖到客廳，另一隻手二話不說就往瑾兒臉上煽，嘴上還說：「叫落，還叫落，我叫你叫落，你再叫啊，叫啊，叫落啊？我都叫他歐陽落，你竟然叫他落，你竟然叫他落！」
老谷在邊上說：「送醫院吧！」
瓔珞媽媽看見了，笑笑說：「那些是我從別人那拿來的活兒，晚上做點可以掙點錢，一個月的零用錢就有了。」
事實上，歐陽落也並沒想到自己會這樣，他在做這個動作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他只是想讓瓔珞留下來，然後跟她好好聊聊。可是在他看見瓔珞和孫成的反應之後明白了，他們大概是以為這就是自己的選擇。
不知道是不是瓔珞那一刀確實傷了老谷，他需要養傷，還是他怕了瓔珞，總之，他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現。關於離婚那件事，還是一直沒有下文。
媽媽進屋拿碗筷，老谷卻擺擺手說自己是吃過了來的。
「靠！」瓔珞幾乎是抖著雙腿進屋的，如果不是她媽媽，她現在是想把老谷趕出這個屋子的。「我叫你一聲老谷還抬舉你了！你算個什麼東西！你說這個女人是潑婦？她難道沒光彩照人過嗎？靠！守個活寡過到現在，你回來就嫌棄了？」
瓔珞在克制，她竟然明白自己應該克制，實在是難得。
靠！瓔珞在心裏想，這人簡直把自己當成主人了，她跟歐陽落什麼關係啊？
「是要多買點，今天吃飯的人多，我女兒帶她同學
老谷大聲喊著「殺人啦！」逃出了瓔珞家。
兩個女生在歐陽落的房子里狹路相逢，當時瑾兒正在搜尋歐陽落的臟衣服，想幫他洗洗。歐陽落出門買零食去了，是為瑾兒買的。
這個時候孫成從房間出來了，他看著正在沙發上聊天的兩個人有些吃驚，這兩個女人見面，怎麼會這麼安靜？
瓔珞腦子一轉，哈哈一笑，沖那個人說：「哈哈，老谷，你回來了？趕緊過來吃飯！」
瑾兒根本沒理她，走過去拿起桌子上自己的手機，接聽了。
瓔珞才不理歐陽落那一套，衝過去，對歐陽落說：「我和那個女孩，你要哪個？」
瓔珞又想起來瑾兒跟她媽媽打電話的事，思路又被拉走了，關於瑾兒的事便沒有再繼續糾纏。
瓔珞氣得一下子又跳了起來，氣呼呼地說：「他在哪兒？現在到底在哪？趕緊叫他回來！今天就是要把話說得清清楚楚！」
「謝謝。」瑾兒對瓔珞說。
可是，她沒能克制的住，就在她幾乎就要克制的住的時候，她爆發了。
就這個時候瓔珞來了。
萬幸的是，瓔珞媽媽並沒有像醫生們懷疑的那樣是腦中風，她只是一時氣憤過度昏厥過去。
瓔珞其實想說：「你知道這個女人等你回來吃飯等了多久嗎？你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就不能滿足一下她？」
但是瓔珞媽媽在菜場買菜的時候卻是帶著笑的，她摸摸這個菜，又摸摸那個菜，開心地說：「今兒個菜真新鮮。」
歐陽落一把抓住了瓔珞，說道：「你留下！」
歐陽落的反應叫孫成和瓔珞當場愣住了。
所有人都看著瓔珞，不明白瓔珞是真開心還是假開心，不明白瓔珞是說事實還是有話想問，不過，她說的確實是大家心裏都在嘀咕的。
瑾兒從沒見過這樣動武的女生，頭髮被扯著的疼和臉上火辣辣的感覺叫她只顧著叫喊，根本沒有一點還手的餘地。
瓔珞媽媽以為他是要找煙，笑了笑，說：「你以前不抽煙的。」
屋子裡媽媽的聲息又忽然靜了下去，接著，瓔珞聽見碗落地的清脆聲響。
歐陽落忽然把瓔珞抱在了懷裡，好像有一種疼，在瓔珞把那些話說出來的時候，那些疼一下一下地砸在了歐陽落的心裏。
瓔珞稍稍有些過意不去地鬆開了手，張張口，想說對不起，可是沒對人說過對不起的瓔珞沒說出來，她說：「你不會還手啊？不會還手你不會躲啊？我打起人來不能自制的！」
假如這個人一輩子不回來，媽媽也會等，瓔珞也會等，因為有份期待，期待那人還在，期待家還是完整的，即使相隔千里，可家是完整的。
瓔珞不知道那是什麼，不過，自從爸爸出現在門口的時候，瓔珞就堅定地認為自己跳樓是跳對了，什麼事都好像在那之後有了轉機，就連十年音訊全無的老谷也回來了。
瓔珞照樣大模大樣地去上學，照樣理直氣壯地招搖著。
瓔珞媽媽在菜市場轉悠了一圈，看起來不算張揚，可是她就差拿著廣播說她女兒帶了同學來家裡吃飯了。
歐陽落把瓔珞扶起來，又把她手上的菜刀拿下去，拍拍瓔珞的肩膀，什麼也沒說。
歐陽落覺得瓔珞在自己的懷裡抖動，才放開了瓔珞。
瓔珞害怕地使勁搖地上的媽媽，哭著喊著，可是媽媽就是不醒。
說完瑾兒就掛斷了電話。
瓔珞媽媽就在老谷說完那句話之後倒了下去。
瓔珞媽媽舉起手就給了老谷一個巴掌，說話的時候嘴唇抖動個不停，「對，就是我教成這樣的，我就喜歡她這樣，我就愛看她這樣！這樣沒人敢欺負，這樣還不夠呢，我要繼續教她，我要讓她等媽媽也沒的時候，一個人還活得好好的，還照樣誰也欺負不了！我跟你說，她是我女兒，你以後就是倒在地上生蛆了，你也別來找她，她是我生的我養的，你給我記住了！」
「靠！」瓔珞在心裏暗暗說了一聲，眼睛里卻隨著心裏的這個字要迸出火來。
瓔珞之前的戀愛只能算是小孩子過家家，誰都不知道愛情是什麼，連起碼的吸引都沒有。瓔珞沒有愛過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更沒有在乎過哪一個，每次說分手，轉身離開的時候瓔珞總是很輕鬆，就像小孩子終於被允許可以不吃那碗難以下咽的飯。那為什麼會戀愛呢？當然是為了戀愛而戀愛。在瓔珞覺得自己長大，可以用打架以外的方式來向別人炫耀自己的時候，她當然要充分利用起來。
瓔珞坐在了瑾兒旁邊，問道：「
「你說瑾兒啊？她是我同學，你是我朋友，你們倆之間，我好像不存在選擇這個問題吧？」歐陽落依然是笑眯眯地。
歐陽落推門進來，抱著一堆東西，對屋子裡的三個人嘿嘿一笑，說道：「怎麼都在呢？這麼巧？今天聚會啊？」
他們都沒有說瓔珞跳樓的事，怕老谷對瓔珞有了不好的印象。
老谷厭惡地看了一眼瓔珞，對瓔珞媽媽說：「你怎麼把她教成這樣了？」
瓔珞媽媽正把菜往桌子上端，聽見瓔珞的話，偷偷地笑了，不過，她還是惡狠狠地糾正了瓔珞：「什麼老谷老谷的，他是你爸爸！」
媽媽要怎麼辦？瓔珞忽然想到媽媽，趕緊拿起電話打給歐陽落。這個時候，瓔珞只知道打給歐陽落。
歐陽落輕輕地抱著瓔珞，說：「沒事，以後有什麼事就找我。」
事實上，歐陽落和瓔珞之間也沒有任何承諾，可是，瓔珞卻已經認為他們的愛情不容侵犯了。
李瑾兒跟歐陽落同歲，都是二十歲，又都是研究生，兩人見面的時候共同語言自然不少。而且，瑾兒天生的溫柔性情，如水一般。瑾兒跟歐陽落不是一般的關係，歐陽落沒有否認過他喜歡瑾兒，也沒有否認過他們在戀愛，一切，他都是笑著默然，叫人遐想。所以，瑾兒算是歐陽落自分手以後最名正言順的女朋友。
瓔珞媽媽和老谷在屋子裡坐著，沉默了半天，就是沒有一句話。瓔珞靠在門邊，大半的身子都是在門外的，但是又能仔細地聽見他們的談話。
「都問些什麼不懂事的話啊？我要是不告訴人家你十八了，人家還得以為你八歲了，你有點出息行不？」瓔珞媽媽眼角裡帶著笑地對瓔珞說。
也是，在這樣開心的時候，怎麼會說到要分開？不會分開，永遠都不會分開。瓔珞像個平常的女生那樣以為一旦愛了就不會分開。而之前，她從來沒相信過會在一起。
「那瑾兒是怎麼回事？」瓔珞回頭還是又說起了瑾兒的事。
瓔珞先開口了，她說：「我得跟你坦白一件事。其實，我剛才打了你說的那個叫瑾兒的了。」
聽她醒來說的第一句話就知道她是一口氣沒緩上來。
老谷皺了皺眉，說：「不要把自己當潑婦，我們有事說事！」
瓔珞剛坐下來，瑾兒就端了杯水放在她面前，說：「你先隨便坐坐，我那幾件衣服洗完了再來陪你。」
媽媽起身去開門，開門的背影卻像定格了一樣定在了那裡，半天沒有聲息。
「你說你怎麼動不動就動手打人呢？多大了？沒個女生的樣子！」歐陽落像是忽然想到自己要說什麼一樣，趕緊跟在瓔珞後面像模像樣地數落瓔珞。
瓔珞是靠著歐陽落出門的，這個時候她只是覺得自己有這麼一個依靠，真好。瓔珞還是個孩子，無論如何，她都是一個需要一點依靠的孩子，當媽媽那裡不能依靠的時候，她能想到的就只有歐陽落。歐陽落，給她依靠的感覺。
關於歐陽落，瓔珞總是看不明白他，可能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對他迷戀。可是有個人，瓔珞卻是能看得清楚的，那個人就是孫成。
歐陽落站在門外聽見瓔珞的聲音的時候意識到可能有點麻煩，貪便宜租個十八樓果然是沒什麼便宜可占，平時上下樓浪費時間不說，才住進來沒多久就碰見了跳樓的瓔珞，現在又是個什麼狀況呢？
「落，怎麼了？我一直都是叫他落。」瑾兒一臉茫然。
「不是很厲害嗎？怎麼這麼無敵的瓔珞也會哭呢？」歐陽落開玩笑地說。
歐陽落看了看瑾兒，瑾兒的樣子他也是看出來了，他是個聰明人，看來瓔珞已經對瑾兒動手了。
瓔珞見媽媽醒了，心放下了，拍拍媽媽，說：「較真什麼呢？是你買的，我知道，我不會叫他得逞的，你放心吧！」
瓔珞看著歐陽落，不知道他玩的什麼把戲。
瓔珞見瑾兒一走，轉身也要走，這樣的時候，自己還待在這裏好像太沒面子了。
可是，歐陽落卻淡然地很，跟瓔珞比起來他就是一塊冰，瓔珞在用一團火守著這塊冰，瓔珞希望早晚把這塊冰給化了。
「又不是沒遇見過！我曾經被打得在一個沒人發現的角落裡昏迷了半天，後來自己醒來的時候，已經天黑了，我摸著黑回家，媽媽一句都沒問我，端水給我洗臉洗澡，洗得乾乾淨淨的了，血跡也沒有了，然後好好的吃飯，第二天，一切又都照舊了……」瓔珞說起那些曾經的輝煌歷史，忽然心裏沒有了以前說的時候那種顯擺的感覺，相反，她鼻子酸酸的，眼睛有些
吃完飯，歐陽落早早地就走了，他不願打擾這一家人最後的團圓時刻。
但是，瑾兒一接聽電話說話的樣子倒是把瓔珞給嚇住了。
瓔珞送歐陽落到門口，站了半天，歪著腦袋想，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生呢？怎麼會有這樣乾淨且與世無爭的男生呢？歐陽落身上的淡定沉著以及看起來悠然洒脫的樣子深深地吸引著終日覺得無意義且浮躁的瓔珞。
瓔珞媽媽一睜眼，就惡狠狠地說：「房子是我一個人買的！憑什麼？」
在學校里默默仰慕歐陽落的女生有不少，然而，知道歐陽落住址的卻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們同班的李瑾兒。
對孫成，瓔珞就大方地很。有一次，瓔珞拍著孫成的肩膀，說道：「咱倆是哥們，好朋友，懂不？所以，以後你要堅定不移地給我偵查歐陽落的動向，有什麼對我不利的風吹草動，立刻告訴我。」
媽媽眉開眼笑地又拿著碗筷出來了。
歐陽落是對的，這確實是最後一頓飯。
「說！」
吃飯的時候，瓔珞沒話找話地問歐陽落：「你今天怎麼沒戴眼鏡呢？」
可是，這個時候，歐陽落不忍心對這母女倆說這樣的實話，她們看起來，比歐陽落之前見過的都開心，因為她們的臉上帶著怎麼努力都拿不下來的笑。
這時候，媽媽的身體動了動，閃出一個位置來，讓門外的人走進來。
歐陽落在電話里，很是鎮定地告訴瓔珞：「別著急，先打120，說清楚你家的位置，他們會有人來你媽媽，我馬上就來！」
瓔珞媽媽看著瓔珞，神情漸漸平復，好像她真的相信瓔珞能辦到一樣。
「我平時很少戴，也就看書的時候戴一會。」
歐陽落就是在想到這些的時候忽然擁抱住瓔珞的，那一刻，歐陽落真希望自己可以提前認識瓔珞，那麼瓔珞也許可以早一點結束她那在正常人看來根本不正常的生活。
瓔珞談過多少個男朋友呢？
這個時候家裡竟然還會來客人？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瓔珞媽媽總是在重複這樣的一句話，就好像她對老谷這十年在外做了錯事的包容和原諒，也好像是一種無奈的妥協。
老谷嚇壞了，一邊往門邊退，一邊叫瓔珞不要亂來。
瓔珞並沒有在王小五齣院的時候請他吃飯，因為王小五的條件不允許。不過，瓔珞倒是經常去看小五，但是只堅持了兩個月，因為瓔珞有更重要的地方要去，那就是歐陽落那裡。
「你先進來坐會吧，落馬上就回來。」瑾兒含著笑彬彬有禮地對瓔珞說。
瓔珞該是過著多麼孤單無助的生活？在她本該燦爛的年齡上，她卻在和無數的昏暗打著交道。瓔珞的快樂是什麼？在那樣的時候，瓔珞沒有時間去體會快樂，她要做的是保護自己，讓自己長大，讓自己強大，並且要讓她所在乎的那些人注意到自己。瓔珞一直在為這些事以她自己的方式做著努力。一個女孩子，在她最嬌艷的年齡里用力地展示著她以為的力量。
老谷伸手在身上摸了摸。
瓔珞不明白歐陽落的話，可是歐陽落微笑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
她沒有叫爸爸，她為什麼沒有叫爸爸呢？瓔珞覺得，自己叫一聲老谷，十年的猜疑和怨念都在裏面了，還有這一刻的快樂，也在裏面了，沒有什麼比當面叫那個人老谷更能叫瓔珞開心的事了。
孫成走近一些，才發現瑾兒的臉紅紅的，頭髮亂亂的。孫成看著瓔珞，問道：「你沒把她怎麼樣吧？你要是把她怎麼樣了等下歐陽落可不饒你！」
歐陽落坐在瓔珞家的木質沙發上，翻看著瓔珞拿給他的小說，似乎興趣不大。
歐陽落看見瓔珞的時候，瓔珞手上還緊緊地握著那把菜刀。
歐陽落微笑著聽這母女倆的對話，心裏竟有舒暢的感覺。
就在這樣的時候，瓔珞遇見了瑾兒。
「我也不知道啊，我跟你說，上次，我還把老谷那個壞男人給砍了，就是用我手裡的菜刀，至於他傷沒傷著，我不知道，這麼久都沒來找我媽，誰知道是不是被我砍死了。」瓔珞說的話沒有主題，說著說著就跑遠了。
「你們會不會有什麼誤會？」瓔珞問出這樣的話的時候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和瑾兒之間還有一層關於歐陽落的恩怨。
歐陽落寧願一直迷糊著。
歐陽落給瓔珞擦眼淚，也呵呵地笑了，說道：「真是個傻姑娘，不過你要記住，得到和失去都是很好的人生經歷。比如，假如有一天，我們分開了，你還要依然是無敵的瓔珞。」
瓔珞見老谷走了，往地上一癱，兩行淚像沒
王小五休學了，雖然出院了卻要在床上修養個大半年，據說修養的好，王小五完全有可能站起來，現在可以確定的是他至少有一條腿已經保住了，另外一條腿要看王小五的運氣了。
瓔珞看見了那個人，也是一愣，愣得夾起來的菜還沒送到嘴裏就掉了下來。
不管別人對於瓔珞媽媽的話多麼不在意，在瓔珞媽媽自己，她已經開心地要流出淚來了。瓔珞，十八歲了，是個大姑娘了，可是十八年來，她沒有向媽媽介紹過一個同學，就連王小五也是瓔珞媽媽自己認識的。現在，不管瓔珞帶回來吃飯的是誰，也不管是什麼關係，瓔珞媽媽都從心裏高興。
在回家吃飯之前，瓔珞給媽媽打了個電話，彙報了自己將要帶歐陽落回家來吃飯的事實。瓔珞媽媽竟然沒有數落瓔珞，以少有的沉默準備了一桌子的飯菜。
瓔珞和媽媽一樣過原來的生活，就當這件事從來都沒有發生過。誰都是閉口不提老谷。
就在瓔珞對歐陽落軟磨硬泡了三個多月後，瓔珞有些著急了，因為兩個人還是不溫不火的狀態。瓔珞想著，自己得跟歐陽落攤牌，這麼憋著好幾個月對瓔珞來說已經是史無前例了，瓔珞還沒談過這麼叫她覺得窩囊的戀愛。
把書合上，歐陽落看見屋內牆角有一堆閃亮亮的珠子，好奇地想問是什麼，但是又不好意思，沒有問。
孫成很是識趣地又回自己的房間里去了。
這是選擇嗎？
歐陽落一聽，眉頭一鎖，說話的語氣忽然變得溫和了，「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瓔珞忽然笑噴了，看著老谷，說道：「你知道嗎？這些年，我想了無數次你回來的樣子，不過，我都是想你是會如何跟我媽媽說離婚的樣子，沒想到會是這樣，太不現實了。你應該說離婚的，老谷，我一直覺得你會跟我媽媽離婚的。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好，真的！」
這個不速之客是瓔珞的爸爸，但是顯然是出遠門回來，然而，他卻兩手空空地來了，行李都沒有一件，可見，他沒打算在這裏待，或者，他沒打算，繼續以這裏為家。
「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什麼是好，什麼是壞了。走，去醫院吧！」
瓔珞看出了孫成是喜歡自己的，雖然孫成從沒說過，但是每次他的殷勤和含情脈脈的眼神已經向瓔珞透漏了喜歡瓔珞的訊息。
這個時候誰都忘記了歐陽落，因為家裡的重心一下子從歐陽落身上轉移到了老谷身上。
瓔珞想，那可能是個好東西，看老谷的樣子，像個有錢人。
本來是什麼事都沒有了一般，這個時候孫成忽然又冒了出來，他還說到了歐陽落，還非常明確地向瓔珞表明了她和瑾兒在歐陽落心中的差別。
瓔珞一聽，抿著嘴，不跟媽媽說了。瓔珞轉身跟歐陽落說了，媽媽剛才的話只給了她瞬間的憂慮，這一轉身，又神氣了，她說：「我媽媽年輕的時候可厲害了，開過公司，當過大老闆，後來我們家老谷走了，她慢慢的就沒落了，不過，要不是我這一跳，她舒舒服服地慢慢過日子還是不錯的。」
瓔珞已經急紅了眼，揮起刀就是一陣亂砍。
歐陽落把瓔珞按在沙發上，自己也坐了下來，半天都不說話。
其實，這並不是瑾兒軟弱可欺，而是因為她遇見的是瓔珞，瓔珞是誰？瓔珞是從小打著長大的，瓔珞的個頭也是在打架的時候開了個兒，於是一直以茂盛的姿勢向上長著。
瑾兒很是懂事地起身，拿起自己的東西，一聲不響地出門去了。
一聽這話，瓔珞母女兩人完全傻眼了，她們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這個男人在這樣的時候還會說這樣的話，十年前，他走了，家裡所有的事瓔珞媽媽一個人扛過來了，瓔珞是怎麼長大的，他沒有問過，瓔珞媽媽是怎樣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哭泣的，他沒有問過。他現在這樣穿著光鮮的衣服回來，卻帶給了她們一個比之前負債纍纍還要嚴重的災難。不，在這件事面前，負債那回事簡直不值一提。
瓔珞一跺腳，說她是說不過歐陽落的，便無賴起來：「你怎麼說也是一研究生，我這個大專生不跟你耍嘴皮子，你就給我個答案吧！」
可是，歐陽落卻比瓔珞母女兩個更在意老谷，因為歐陽落看出來了點什麼。
「你怎麼總是這麼笑眯眯的，這麼溫和，你會生氣嗎？」瓔珞又問。
「我現在也不抽，我是給你看看這個。」老谷說。
「我不知道找誰，我沒有人可找……」瓔珞小聲地對歐陽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