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許陽的十八世紀》第二卷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卷

第二十七章

許太太呆了半晌,道:「是為娘不好,替你選了這門婚事,拖累了你。」
許陽一下子就呆住了,愣在那裡半晌說不出話來,許太太嚇了一跳,忙伸手去拉許陽:「陽兒!陽兒!」
許陽的臉色很不好,大冬天的,他出出進進冷冷熱熱的折騰了好幾趟,心情又糟糕,還被灌了幾杯酒,腦袋都有些嗡嗡響了。洪秀全這會兒酒早就醒了,看他臉色發白,忙勸道:「你別胡思亂想,興許沒什麼事兒呢?紫萱她想嫁你想的發瘋,怎麼捨得——」洪秀全意識到這話說得越發不吉利了,忙閉了嘴,可是許陽的臉色顯然變得更壞了。
陳庭軒擺擺手道:「誰說我是想退親了?只是提提罷了,依許家的門風,這事兒他們十有八九不會答應的。」說罷嘆了口氣:「咱們是結親的,不是結仇的。咱們再心疼女兒,也不能拉著女婿落個壞名聲。他不好了對紫萱又有什麼好處呢?說句不好聽的話,若是那樣的話別人提起咱家也未必有好話,硬把個病歪歪的姑娘抬了去,算怎麼回事兒?所以我想著,咱們提出退婚,好歹把責任攬過來,別人以後提起來,也不能再說是咱們女婿的命硬,反倒得說他仁義守信。女婿念著咱們家辦事地道,總歸對紫萱能更好些。」陳庭軒沒說出口的是,這樣做外人提起這件事對他們陳家那也只有伸大拇指的,對自家名聲其實也沒壞處。
到了文舉人包的包間,果然滿屋子的崇雅的同學,許陽一進去就被大家起鬨了,這傢伙因為忙著娶老婆的事情好久沒有跟大家聚會了,真是該罰該罰。許陽哪裡有心情喝酒,只說自己確實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敬上壽星一杯就得走了。大家知道他家家裡家外全是他,並不勉強他多坐,不過還是灌了他三杯酒才放他走。
陳采玉這會兒終於反應過來,愣愣的看著許陽:「你還是想娶她?」
許陽與洪秀全又隨便說了幾句,洪秀全這會兒心裏也是一團亂麻,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略略勸了許陽放寬心,紫萱一定能夠遇難成祥云云。許陽出了門上了馬,一路快馬加鞭匆匆趕回家裡。
陳庭軒收斂了笑容,道:「若是那樣,我們更要慶幸了!若許家真是這樣無信無義的人家,咱們不提這事兒,硬把閨女嫁了去,那不是把她送到虎口裡去么?她怎麼能過好。我就這麼一個女兒,自己都捨不得說一句重話,哪能讓別人家作踐!那樣的話退就退了,就算如大夫說的,不過是熬日子,那又怎麼樣,但凡她還在一天,我就一定讓她過的順心順意快快活活!」
這邊許家母子交心,那邊陳家,陳紫萱的父母已經鬧翻天了。
陳采玉沒想到他完全不提退婚的事兒,卻只問紫萱的情況,眼淚刷的一下子就又下來了:「她前兩天糊塗一陣兒明白一陣兒的,不過這回請的大夫還真不錯,吃了兩天葯,今兒倒是好多了,燒也退了。可是大夫說她的肺已經壞了,也只是用藥維持著看起來還不錯罷了。」
許陽跟大家告別,慢吞吞的往樓下走,走到酒樓門口站住,果然一會兒洪秀全便沖了出來,一見面就問:「出了什麼事兒,你殺雞抹脖的給我使眼色,我為了提前出來被他們好一通灌!」
許陽嘴上說的輕鬆,可是許太太跟他都明白這事情簡單不了,若只是靜養就能解決的問題難道陳家就不知道提出推遲婚禮么?這話明顯就是許陽安慰許太太的。但是這時候還能說什麼?只能盡量往好處想了。許陽很少叫許太太母親,都是直接叫媽的,而這會兒一口一個母親,顯見已經是非常緊張了。
許陽點點頭,拉著韁繩準備上馬,卻連著幾腳都蹬空了,險些摔倒。洪秀全被他的樣子嚇著了,趕緊攔住他:「別騎馬了,咱們雇車回去!」說罷吩咐許陽的小廝把馬牽上,他拉了許陽坐到馬車上。
陳庭軒微微點頭:「許小郎擅書畫,可是他最初卻是因仁義孝順出的名。你放心,他一定會好好對待紫萱的。」
許太太面露苦色:「陳姑娘病了,如今連床都起不來了,怕是不成了……許家不想連累你,故而才讓冰人過來商量退婚。」
許陽不敢再等,決定明天再來,正準備跟洪秀全告辭,卻聽見丫頭回稟說少奶奶回來了,緊接著陳采玉急匆匆的沖了進來。這會兒也顧不得避諱了,許陽忙上前行禮,問陳采玉情況。
陳采玉道:「哪裡敢說?我去看她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好些了,非要爬起來綉……」話說半截覺得不該說這些,硬生生的又把話吞了回去。
陳大奶奶明白了丈夫的良苦用心,總算解開了心結。可一想到女兒的病,又悲從中來,扯著丈夫的袖子再次哭了一場。
許陽這時候卻似乎是鬆了一口氣,臉上竟露出一絲笑來:「沒說就好,沒說就好!您要是有空,就煩勞再去多陪陪她,別讓她做針線,好好的養病,總不能讓人扶著去拜堂吧!」
許陽又問:「沒人跟她說家裡想要退親的事兒吧!」
到了洪家,洪秀全也顧不得其他了,先把許陽安頓到自己書房坐下,然後趕緊去找自己的妻子,讓她回娘家打聽消息。安排完了就到書房與許陽一起等著,誰知一直好陣子,宵禁的時間都快到了,洪秀全的妻子還是沒回來。
陳大奶奶呼的長出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放鬆下來,輕聲道:「許家果然厚道。」
陳大奶奶聽到許陽來了便是一驚,陳庭軒就好多了,他拿過帖子一看,臉上微微露出一點笑來:「許小郎來與我們商議婚事的安排。」
陳采玉眼睛有些腫,顯然哭過,這會兒也顧不得傷心了,先把情況跟許陽說了。
陳采玉急道:「自然不會!我們陳家詩書傳家,怎麼會沒有這個信用呢?」
許陽點頭:「這就是了,我雖然書讀的不多,可同樣知道人無信不立這個理兒;陳家能做到的事情,許家一樣能做到。今日太晚了,明兒我再到柳溪堂拜訪,順便把一些零碎的事兒安排一下。」
許陌是跟著許陽進來了,行了禮站在一邊兒,一聽許陽的話便沖黛玉點點頭,扭頭出了屋,黛玉咬咬嘴唇,也跟了出去。
回到家裡,發現許太太的房裡燈火通明,黛玉跟許陌都在呢。許陽大步流星走進來,與幾人見了禮,先把許陌黛玉趕回去休息。許陌還好,黛玉一臉的不情願,顯然是很擔心。許陽只得輕聲勸道:「沒什麼大事兒,你陳姐姐生了點病,她家裡人擔心她出事兒,這才要退婚,我去打聽了,她家剛請了個好大夫,已經好多了。」黛玉有些不信,但是也知道這會兒許陽不會再說什麼了,只得扭頭先走了。沒等出門兒又被許陽喊住,叫人拿了個斗篷與她披上,這才放她出去。
許陽慢慢緩過神來,他滿心的不安卻不敢在許太太面前顯露出來,他緩緩的開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跟平時一樣平穩:「我沒事兒,只是嚇了一跳。母親可曾應下?」
陳大奶奶哭道:「關你什麼事兒啊,這哪裡是你管的事兒呢?分明就是我大意了。我若早點把馮大夫請過來,紫萱現在早就好了,我們現在肯定是在快快活活的給她備嫁妝……是我這個當娘的粗心,是我的錯啊!」
許太太呆了半晌,才慢慢說道:「今日李冰人過來,說陳家想要把這門婚事退了。」
陳大奶奶兀自哭道:「可萬一,萬一他們許家順水推舟就真的要退親呢!」
許陽心裏忽的一驚,三步並作兩步走進房間,正看到他母親一臉倦容的倚在榻上,旁邊的丫頭正在給她按太陽穴。黛玉一見許陽回來,立刻緊緊的閉了嘴,站在一邊兒不吭聲,許陽先是沖許太太行了禮,勉強擠出笑容,沖黛玉道:「我剛才在街上看到個捏泥人的,手藝很是不錯,你師兄讓他捏了幾匹馬還有小貓小狗的一大堆,那貓捏的跟你的菲菲很是像呢!四弟,你帶玉兒去看看吧!」
陳大奶奶氣的夠嗆:「你還敢說你是為了紫萱?她還好好的你就去退婚,你這是咒我可憐的女兒啊!」
誰知到了洪家,洪秀全卻不在家,一問,原來是被崇雅的一位同學過生日在酒樓擺酒,他去慶生了。許陽拍拍額頭,可不是,越忙越亂越是忘性大,上午的時候文舉人也請他去來著,只是這幾天他實在忙,就推拒了。
許陽聽罷愣了半晌,才忽然說:「紫萱姑娘,她現在怎麼樣?」
陳庭軒一臉的憔悴,他也是思考了兩天才下了決心私下請了冰人去許家,誰知道還是被妻子知道了。他與妻子的感情極好,這會兒看妻子哭的凄慘,自己也難受的要命,輕輕走到跟前拍著妻子的後背,半晌才說出一句話:「我就是想讓紫萱過的快活些,這才讓人去提退婚的。」
許陽微笑著說:「為什麼不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書上我倆的名字寫的清清楚楚的呢!若是這會兒我病了,陳姑娘的父母也會提出退婚么?」
許太太依然苦笑:「這麼大的事兒,怎麼能說退就退了?就算陳大姑娘真是病的不成了,咱們也沒有這樣急赤白臉的退婚的理兒啊!我與李冰人說,這事兒還要從長計議,讓她先回去了。」
其實這完全就是不該發生的事情。陳紫萱雖然文靜了些,但是少女們之間的遊戲活動還是經常參加的,所以她的身體其實一直都不錯,很少生病。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她有一天跟堂姐妹們在花園兒里玩鬧嬉戲出了身汗,又吹了風,回去有些咳嗽的時候,她就沒當回事兒,覺得扛一扛就過去了。誰知道過了幾天便有些發熱,偏這時候婚期將近,她的母親正忙著收拾她的嫁妝,聽說她病了也沒當回事——實在是她平時太健康了大傢伙兒都覺得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便教下人到相熟的醫館請了大夫過來。誰知道這位大夫的水平實在有限,幾服藥吃下去不但不見好,反倒病得更厲害了,沒兩天陳紫萱就起不來床了。
家裡人這才慌了神,趕緊去請揚州的一位名醫馮大夫,結果馮大夫一看就搖頭:「原本不過是濕熱咳嗽,若即使診治幾服藥就能好,偏拖了這麼久,後來吃的葯也不對症,又燒了好幾天,如今已經成了肺癆,這還怎麼治?只能用藥拖著罷了。」陳大爺有兩個兒子,女兒卻只有陳紫萱這麼一個,還是最小的,夫妻二人對陳紫萱那真的是愛若珍寶。一聽這話,陳大奶奶當時就暈過去了,陳大爺也癱在那裡說不出話了,一家人登時亂作一團。
說到這個話題夫妻二人早忘了剛才的事兒,只顧著哭了。這真的是不該發生的事兒,明明就是一點兒小病,怎麼就會弄到現在這個地步?陳紫萱從小就懂事兒,是夫妻二人的掌上明珠,她這一病,簡直把兩個人的心都生生挖去了一大塊兒,不只是傷心,更多的是內疚,兩個人憋悶的都要瘋了,這會兒一下子爆發出來,哭的一塌糊塗。
洪秀全原本有些醉醺醺的,許陽這話跟一盆冷水潑到他頭上一般,剎那間他就清醒了許多。他顧不得回答許陽的話,而是反問道:「怎麼你也知道紫萱病了?到底出什麼事兒了,你急吼吼的跑來問這個!」
陳大奶奶一個枕頭衝著陳大爺就扔了過去,沒砸到人,落在地上碎成了一堆的瓷片兒,自己撲倒床上大哭起來:「你這個沒良心的,若不是采玉過來,我還不知道你竟然讓冰人到許家退親。紫萱已經這樣子了,你再把婚事退了,你這是把她往死里逼啊!」
許陌黛玉出去,許陽依然揮手讓丫頭也退下,自己走到許太太的榻前跪下:「母親……」
許陽沉吟了一下,道:「母親,您先別上火,事情未必就到那個份上。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興許陳姑娘只是一時的急症,婚禮的時間又這麼近了,她經不起折騰,陳家一時亂了方寸,這才來退婚的呢?您先躺下休息,我先去少麗那裡打聽一下,若是陳姑娘許陽靜養,咱們便把婚期推遲一些也不打緊。」
陳采玉說著說著眼淚又下來了:「你還年輕,有大好的前程,我哥哥是個老實人,他說『哪有把個病的起不來床的姑娘嫁到別人家的道理?這不是害人么!』他讓我跟你說,這事兒是陳家對不起許家,白白的折騰了你們家一番。還請許太太,許少爺諒解我們的苦處,便把這婚事,退了吧!」
許陽看洪秀全的神色便知道恐怕他知道的也不比自己多多少,也顧不得許多了,簡單的把事情跟洪秀全說了一遍。洪秀全的臉色當時就變了:「怎麼會到這個地步的?前兒還說只是有點受涼呢!你別急,別急,先到我家坐坐,我這就讓你嫂子回娘家看看情況。」
許陽剛才就聽到黛玉提起了,所以也並不意外,只沉聲道:「可說了緣故。」
這樣子大咧咧的過去也不是回事兒,跑到東關街常去的那家文具拿了方硯台讓人包好了,走到酒樓下又平心靜氣的停了片刻,這才緩緩的走上樓去。
哭了半晌,還是陳庭軒先緩過神來,拿了手帕擦乾淨眼淚,又給妻子擦了淚,緩緩的把自己的心裡話說了出來:「這個事兒,咱們自己的傷心先放到一邊。細論起來,是咱們對不住許家的!紫萱這樣子……說句不好聽的,許家把她娶進門就只能養著供著,全不能像人家媳婦兒似的幫把手,這還不算,一旦有個萬一,許小郎好端端的就要背上個克妻的名聲!可這又關他什麼事兒呢?明明就是咱們自己的錯兒……」
許陽看這情況不對,心裏也十分不安,趕緊快走幾步趕到許太太的起居的房間門口,正要進去,忽聽見黛玉的比平日里急促了很多的聲音從正房傳出來,聲音里滿是驚慌:「好端端的為什麼陳家想要退親,這是怎麼回事兒啊!」
儘管心裏火燒火燎的著急,可是許陽面上還是一幅不慌不忙的樣子,吩咐丫頭伺候許太太睡下,她畢竟年歲大了,受了點刺激有些不舒服。又找到許陌跟黛玉,教他們好好在家裡獃著不要亂跑,自己換了身衣服,讓人備了馬,直奔洪秀全家去了。
許陽有些難過:「肺病,情況不算太好。我想明天去陳家,把婚事的細節再商量一下。母親,兒子又任性了……」
陳庭軒又是半晌無言,好陣子才慢慢說道:「我知道你心裏難過,我也難受的要命,我這幾天總是在想,若前陣子我稍微關心一下她,何至於讓她把一點兒小病拖到現在這個地步!」
許陽不敢在這人來人往的地方說這些事兒,把洪秀全拉到街角,這才低聲問:「少麗,紫萱姑娘的病究竟怎麼樣了??」
許太太輕聲道:「陳姑娘是真的不好了?」
許陽坐到許太太身邊,沖丫頭揮揮手,幾個丫頭急忙退下。他這才輕輕問許太太:「母親,出了什麼事兒?」
許陽輕輕的說:「天有不測風雲,誰能想到會有這樣的意外呢?母親替我選的婚事很好,陳家重情守信,是難得的好人家。能娶到這樣人家的姑娘,是我的福氣。再說她家才找了位好大夫,這會兒病情已經穩住了,我尋思著不過是個肺炎罷了,咱們又不缺錢,好好養養應該沒什麼大礙的。只是讓母親因為我任性,跟著傷心費神,是我不孝。」
陳大奶奶聽到此處眼淚又忍不住了:「那也不用退親啊……紫萱可怎麼辦?」
兩人鬧到半夜,草草洗漱睡了,第二天起來,每人都頂了個黑眼圈兒。才吃了早飯,便見下人拿了張帖子進來,說許家公子前來拜訪。
聽許陽再次說自己任性,許太太眼淚刷的流了下來,這年月肺癆根本就是不治之症,也就是她這個傻兒子才會相信陳姑娘還能治好,可這話不能說啊!於是強忍了心疼,道:「這算的什麼任性呢?你長大了,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媽只有為你高興的。」
離許陽的婚禮就剩不到半個月的日子了,這天許陽與許陌從崇雅回來,才進許太太的院子就覺得氣氛不對,丫頭婆子們沒有一個臉上有笑容,看到許陽回來不但沒有開心的,幾個綳不住的反而臉色更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