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許陽的十八世紀》第三卷

第四章

第三卷

第四章

正說著,床上的紫萱卻有動靜,許陽跟陳大奶奶忙撲到床前。
話未說完就被探春打斷了:「不用那麼麻煩的,便是京郊,怕是一座三進的院兒也要兩三千兩了,咱們家未必拿得出,便是勉強擠出來真要住過去也太不方便了。我想了下,咱家日子再怎麼緊,給我辦嫁妝總要抽出一兩千的現銀做衣裳採買別的東西的。我打聽過,一千出頭的銀子就能蓋個不錯的三進院兒了,這些銀子抽出來,也別給我做那麼多那麼多時興的衣服了,都省下來,咱家出面請陶家先賃了房子住上幾個月,用這個銀子給我蓋個宅子做陪送……」說到這裏探春真有些說不下去了:「二哥哥,我,我這要求太出格了……」
寶玉初時還想勸勸母親,可是勸著勸著也悲從中來,母子倆抱頭痛哭。大廈將傾,誰心裏有完全沒有感覺呢?自從蓋了大觀園,府里的日子眼見就變得捉襟見肘,整日里拆了東牆補西牆,王夫人看在眼裡急在心上,可是她一個深宅婦人能做什麼呢?就這樣大老爺還時不時的從賬上支了銀子買丫頭包粉頭,快六十歲的人了全無半點兒廉恥;賈政也夠要命的,他倒是知道發愁,可怎麼表達愁緒呢?人家養一群清客門人整日陪他吟詩作賦,這花的真是一點都不比他哥哥少!王夫人都要被這倆不著調的男人整瘋了,可是她管不了也不敢管,再沒有不許男人花錢的理兒,這不是賢良婦人能做的。
許陽見紫萱滿臉的蠟黃沒一點的血色,腕子瘦的除了骨頭只剩下皮,心裏難受極了,卻還是強撐了笑臉道:「我考上了舉人,是解元呢,這回你不能把我關在門外了……」
寶玉從陶家出來,心裏還是有些不安,又跑到了林府,這會兒還沒到午時,離林如海下班的時間還有兩個時辰呢。他一溜煙跑到逸仙居——他是林如海的入室弟子,倒是沒人攔他,到了逸仙居隨便抓了個小丫頭,讓她到安和苑把賈三姑娘請出來。
「我沒生病,順順利利的嫁了人,過的也不壞,一輩子與丈夫舉案齊眉,有好幾個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
許陽輕輕說:「什麼夢?是美夢么?」
過多的解釋我不想說了,我寫文的時候會盡量尊重原著對人物性格的描寫的。
「且說迎春歸去之後,邢夫人象沒有這事,倒是王夫人撫養了一場,卻甚是傷感,在房中自己嘆息了一回。只見寶玉走來請安,看見王夫人臉上似有淚痕,也不敢坐,只在旁邊站著。」
寶玉輕聲說:「我不是莽撞,我是怕,怕我不趕緊對老師說了的話,我自己都會打退堂鼓!可我真的沒本事給三妹妹找更好的人家了。陶家兄弟與我相識五六個年頭了,他們的人品,我放心。雖窮些,可窮又怎麼樣呢?陶諍已經是舉人了,他弟弟也是秀才,陶諍很能幹,一個月能賺二三十兩銀子,陶四郎也能賺個十兩上下的,小門小戶的,這些銀子夠花了。我尋思著咱們家現如今很是緊巴,三妹妹的嫁妝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趕得上二姐姐那時候了。若是硬要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哪有不攀比的?三妹妹少不得因為這個受人家的氣。更別說給妹妹提親的哪裡有像樣的?一個兩個的要麼是敗家子兒,一分家還能得什麼?要麼就是人品有問題。還不如找個能過日子又上進的,好歹有個盼頭……」
「還有蘭妹妹,我也沒見到她,因為我十五歲之前揚州的巡鹽御史一直都是林大人。」
※※※
紫萱卻很冷靜,抬頭看了許陽,輕輕的抬手,許陽忙走過來握住她的手,兩人兩兩相顧,久久無言。好半天,紫萱才輕聲道:「我剛才,做了一個夢……」
寶玉也豁出去了,乾脆也不隱瞞家裡的情況:「我自己看我家三妹妹自然只有好的,長相沒的說,知書達理不算,管家理事兒也是一把好手。可是再好有什麼用呢?說句難聽的,畢竟不是我母親生的,門當戶對的人家但凡來提親都是說給家裡不成器的子弟,這樣的男孩子家裡再富裕又有什麼意思?我妹妹不是吃不得苦的人,那樣空有一張富貴皮的人家真不是她的良配。我信陶大哥的人品,就是日後金榜題名,也不會嫌棄她不是太太生的,更何況……」他心一橫乾脆把最實際的問題也說了:「我家自給我姐姐蓋了那個大園子,家底兒也掏空了,莫要覺得我家門第有多高,也就是名頭聽著好聽點!估摸著也就能拿出那二三千兩的嫁妝,真不比去年跟陶大哥提親的那位京郊的谷財主家裡給姑娘準備的嫁妝多。」
寶玉聽她說的有條有理,是下定了決心與陶大哥把清貧日子過好的,一時間又是心安又是心酸,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呆了半晌才輕輕說:「這些事兒都好說,到時候挑東西的時候我跟母親說,只是,委屈你了。三妹妹還有什麼話,一併說出來,跟我還有什麼說不得呢?」
許太太的這陣子身體不是特別好。她原本因為失而復得了一個兒子,心情好身體也跟著好。可是兒媳的病讓她平添了一樁心事,偏誰都不能說誰都不能講,只看著小夫妻每日恩恩愛愛,揪心不已,可有時也會心存僥倖的想著:保不齊紫萱就是個有福的,病就徹底好了呢?可是這樣的念頭總是一閃即過,肺病在這個年代太絕望了。
不過小半個時辰便奔回了家,許陽下馬把韁繩遞給下人,便有丫鬟告訴他太太在少奶奶那裡,許陽忙像院里衝進去。他的院子這會兒很安靜,來來回回的丫鬟婆子都是輕手輕腳的,許陽也放輕了腳步走進了自己的卧室。
寶玉出了祖母的房間,便去給父母問安。到了王夫人的卧房,賈政卻不在,寶玉心知他準是去了趙姨娘處,也不多問,只認認真真給母親請了安,便靜靜坐在母親身邊看她撥著珠子念佛,好陣子王夫人念完了,這才扭頭問道:「怎麼回來這麼晚?」
洪秀全也犯了牛勁,連連叩頭:糟糠之妻不下堂,自古都是這個理兒,請聖人三思,我是絕對不會拋棄妻子的。
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床邊,正看到紫萱費力的撐了身子想要坐起來。
「然後我就醒了,是被嚇醒的……」陳紫萱定定的看著丈夫的眼睛,她一臉的病容,眼裡卻迸發出異樣的神采:「我醒了,然後就看到你了,我覺得好高興。還好,那不是真的,那只是個夢。被關在深宅大院里,一年半載出不了一次門,孩子生了一個又一個。可丈夫還是會一個接一個的納妾娶小,心裏苦的像吃了黃連,可在人前卻還要扮作一幅全不在意的賢良淑德像。那樣舉案齊眉富貴榮華的一輩子,我不要。」
照理說如今不是公主彪悍的唐朝,這事兒應該到此為止的。可不知道怎麼回事兒皇帝就突然發起了瘋,直接便道誰家的女兒能比得上我家的女兒?速速休了去。
為了避免有未曾細讀紅樓或是時間過得太久記不清紅樓情節的親對我這裏對賈政王夫人的描寫有什麼不解或是誤會,這裏把原著拿出來對比下:
許太太正坐在床前看著沉睡的兒媳婦,瞅見許陽回來,眼圈兒一紅,輕聲說:「陽兒回來了,快過來看看你媳婦,她這幾天天天盼你回來。」
不一會兒探春出來,寶玉看她在姑父家做客臉色反倒不像前兩日在家裡那麼憔悴了,也有些心酸,把探春帶到了他在林如海這裏學習的時候用的一間小書房裡坐下,這才輕聲道:「我去過陶家了,陶嬸子歡喜的很,陶大哥高興的都找不到北了……」看探春眼睛一亮,又接著說道:「姑父答應做媒人了,我跟老爺太太也說過了,他們都同意,想著今天跟祖母商議一下呢。我想著有姑父出面做媒人,祖母再沒有不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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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玉道:「我是你親哥哥,你不麻煩我還能去麻煩誰呢?快別胡思亂想了。」說著說著眼圈兒也紅了,他這些姐姐妹妹哪個不是鍾靈毓秀的好姑娘,偏被家事所累,一個個高不成低不就,迎春與人做了繼室,如今他又不得不把自己的親妹妹嫁到那樣的貧窮人家。他當日想到陶家的時候覺得千好萬好,如今事情八九不離十了卻又怎麼想怎麼難受。
紫萱也跟著笑了:「是啊,可不能把你關門外了,解元公呢!姑父聽見了定會讓你請客。」說著抬起手摸了許陽的臉:「你看你,都累瘦了。這樣子,我怎麼捨得讓你去參加春闈?」
許陽守了兩天,實在是疲憊的不成,陳大奶奶看他這樣子也心疼的不成,這個女婿對女兒真的已經是沒的說了。她全許陽回去歇歇,可許陽死活不肯去,他怕,怕萬一妻子醒來的時候自己不在身邊,該有多傷心。陳大奶奶這回不肯讓步了,死活都要讓他去歇歇:「你這樣子,你母親看了多難受,你再把自己給熬倒了可怎麼成?紫萱見了也必然難過的。」
寶玉忖度了一下,還是又對他父親說:「三妹妹自然是極好的,我估摸著陶大哥不會不樂意,不過事情還是辦得妥帖點最好,我先去跟他透個氣兒。」賈政自然沒有意見。
紫萱笑夠了,板了臉道:「許小郎!你不好好的讀書,出去東遊西逛遊手好閒,還亂花銀子,可知罪么?」許陽忙端正的蹲到紫萱身邊道:「娘子在上,我今天功課都做完了,去街上是去看顧一下娘子的鋪子,也未曾亂花銀子,這兩隻表乃是為夫好友託人遠渡重洋捎來了,實在是沒有花一份銀子,還望娘子明鑒。」
「是一個好長好長的夢。我夢見我整整的一輩子,跟這輩子完全不一樣的一輩子……」
不過兩日,許陽便回到了揚州,見到來接自己的管事便問家裡的情況,管事支支吾吾的說都好,看許陽盯著自己臉色很臭,才又補充:「少奶奶這幾日有些不大舒坦。」許陽忙問:「癥狀厲害么?請了哪位大夫?」管家道:「請的秦太醫。」
寶玉聽得呆了,他這陣子為妹妹的婚事愁得要命,誰知道家裡居然又出來這麼一遭!幸好父親母親不像大伯那麼糊塗,不然三妹妹可真要落到火坑裡去了。想到此處更覺得自己琢磨的事情不可再拖,還是趕緊告訴母親自己的打算為妙。
王夫人說著說著便落了淚:「我養她這麼多年,跟親生的也差不了多少,怎麼能把她往火坑裡推呢!我派去的人回來跟我稟告的時候金釧彩雲都在,這事兒畢竟是你大伯提出來的,我讓人去查出這些來,傳出去不好聽。況且你妹妹這陣子正因為齊國公家提親的事兒不自在呢!何必再去招她,這才吩咐她們不許出去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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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吃了一驚,急匆匆的快走幾步到了孟姨娘跟前,趕緊問她出了什麼事兒。可是孟姨娘也不知道具體情況,只知道洪秀全受了傷。
許太太越發難過:「我又操得了什麼心呢?眼睜睜的看她病成這樣子,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倒是你這回考上解元,她開心得很,眼見著這幾天就精神了不少。」
她頓了一頓,又歇了片刻,這才斷斷續續把自己的夢說了出來:
寶玉沒有直接回答母親的問題,倒反問了一句:「前兒我來的時候,聽您囑咐金釧姐姐不讓她出去亂說什麼?我怎麼依稀聽到又有人給三妹妹提親了?」
直到第二天,黛玉才從父親的嘴裏知道了前因後果。
一轉眼到了夏天,秋闈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可是紫萱卻病了。揚州的夏天很是潮熱,紫萱貪涼讓人在屋裡多放了兩盆冰,許陽也沒在意,大熱的天放盆冰在屋裡算什麼?又沒有塞到床底下。誰知道第二天一早紫萱就有些咳嗽,許陽當即就慌了神,他是知道的,紫萱一咳嗽就容易發燒,一旦發燒就死活不退,他們結婚前陳家要退婚就是她當時幾乎燒的不省人事的時候的事兒。
探春從來就不是那等扭捏的姑娘,略沉吟了下,便道:「我也尋思了,咱家現在吃緊的也只是現銀,料子古董什麼的庫里隨便掃掃也就夠了,還真是委屈不到我,可我想著他家這個情況,這幾年又不可能出仕做官,平頭百姓的,弄那麼多好料子幹嘛?我想著到時候到庫里找料子的時候,一半兒還是用家裡的好料子給我撐門面,剩下的都折成絹布跟高麗布這些東西,給下人做衣裳方便,走動個鄰居也不用現買了。古董少要些,那些東西這幾年用不上,這個哥哥不用管,我自去求老爺多給我幾本書,這些東西才是正經用得上的。至於傢具,建園子那年太太就順便給我打了一套,上好榆木的,做工很不錯。只是,只是……」她把話頓住,似乎下面的話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陶家的反應一點都沒出寶玉的意外,果然是先驚喜再猶疑,知道他的親妹妹,那一定是好的,可又實在是覺得自家高攀不上國公府家的小姐。
紫萱正在綉架上綉一個大件兒,一看他手上的東西不禁笑出聲來:「哪裡弄來的懷錶?這東西可是很貴的,又瞎花錢!」許陽鬱悶的說:「你現在怎麼比媽還啰嗦……」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揚州已經連續十幾個晴天了,空氣里都透著一股陽光的味道。
鹿鳴宴后其實還有許多聚會應酬什麼的,不過許陽的心早就飛回到揚州了,當下再不拖延,趕忙讓下人收整行裝趕緊回家。
許陽被點了解元,原本是天大的喜事兒,可現在母子倆誰都沒心思慶祝這個,光是紫萱的病就夠娘倆糟心的了。許太太這陣子因為兒媳婦病情急轉直下,急的起了滿嘴的燎泡,好些天都沒睡好了,這會兒兒子回來,總算鬆了一口氣,頓時覺得疲憊勁兒一下子全上來了,簡單的跟許陽交代了一下紫萱的病況,便先回自己院子歇了。
「我上了春薇女學,可是開學那天卻沒遇見黛玉……我長到十五歲,也沒聽說過許陽這個名字……」
寶玉笑道:「我有事兒找老師,一直等他回家來著。」
說來真是美色害人!洪秀全得了這個探花,才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長得最好,要不然他的名字應該往後錯上幾位的;可他倒霉也倒霉在這張臉上了!
紫萱勉強搖搖頭:「不,不是美夢啊……」
紫萱這次病得厲害,前陣子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生了什麼病,畢竟病得這麼久,不可能一直瞞著病人本身,她早從蛛絲馬跡里得到了自己的病怕是不好了的消息,再後來確定自己得了肺病的時候她已經沒有絲毫的意外了。她每天心心念的都是丈夫趕快回來,她是真的怕自己見不到他最後一面,而如今他回來了,帶著解元的頭銜回來了,她是真的不願意在丈夫面前提起這個絕望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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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寶玉聽了這件事情面面相覷,最後還是寶玉一下子笑出來:「我也想岔了,便是咱家真跑去說給人家蓋房子,他們家也不會答應的。正經的重蓋祖宅,又不像二姐姐那純是嫁妝,怎麼可能讓媳婦家掏錢!」探春的臉早就紅的不能行了,捂了臉道:「是我太不曉事兒了……」雖為自己前陣子的傻念頭感到有些尷尬,可知道陶家比自己想象的寬裕,心情還是很好的。
許陽心裏一酸,道:「媽,您這麼年紀了,還要為我們倆操心,是兒子的不孝。」
王夫人說到此處十分無奈:「這哪裡是繼室不繼室的事兒啊!你父親後來跟我說,孫家門風向來最差,最是捧高踩低不過,實在信不過這樣的家裡能生出什麼好孩子來!」
可能是鮮血的顏色與味道刺激到了皇帝,他又恢復了一些神智,不再暴跳如雷,但是也不肯這麼饒了洪秀全,定要治他個君前失儀,要打他四十廷杖。真打的話,洪秀全一頭沒撞死也得被打死。幾個閣老怎麼會答應,好說歹說算是把皇帝勸住,但還是把洪秀全的翰林編修給撤了,外放到湖北京山做縣令。
第八十回,迎春在夫家受盡凌辱后回來訴苦再離開后邢夫人王夫人的態度差異:
許陽聽著聽著已經淚流滿面,他知道這未必就是夢,沒有自己,沒有黛玉與蘭夢如的揚州,那分明是自己沒有出現這個世界里,陳紫萱應有的生活軌跡。如果沒有自己,或許陳紫萱真的就會像她夢中那樣健健康康的活到老,他想說話,可是心裏堵的厲害,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寶玉向來是個心細的,他思忖了一下又小聲說:「怕是老爺太太就要跟老祖宗提這個事兒了,你又不在家,我想再過來問你就不方便了,這事兒是我提出來的,他們商議的時候也不會避開我,你知道家裡現在不寬裕,嫁妝怕是會比二姐姐那會兒儉薄,你對嫁妝什麼的可有什麼想法?我順便就幫你提了。」
許陽整個人已經木了,他獃獃的聽妻子說完話,又獃獃的看著岳母撲上前去想把女兒叫醒。匆忙趕來的人們吵吵鬧鬧的在說些什麼。又過了一會兒,人群中忽然爆發出一陣大哭聲,可他已經什麼都聽不清了,他只知道他再也看不到他的妻子了,聽不見她的聲音看不到她的笑容,從此以後,紫萱,就成了,他的亡妻了。
這時候內閣的幾位大臣已經覺出不對了,皇帝的眼神又潰散了,這是他失控的徵兆!果然,這位才五十四歲就已經老態龍鍾的皇帝忽然迸發出無比的精力來,暴跳如雷的大叫豈有此理,你既然不肯拋棄你的妻子,那就讓她去死好了,這樣子不就成全了你不休妻的君子名聲了?說罷竟讓內侍立刻帶了鴆酒去洪家賜死陳采玉。
先看賈赦:「原來賈赦已將迎春許與孫家了。這孫家乃是大同府人氏,祖上系軍官出身,乃當日寧榮府中之門生,算來亦繫世交。如今孫家只有一人在京,現襲指揮之職,此人名喚孫紹祖,生得相貌魁梧,體格健壯,弓馬嫻熟,應酬權變,年紀未滿三十,且又家資饒富,現在兵部候缺題升。因未有室,賈赦見是世交之孫,且人品家當都相稱合,遂青目擇為東床嬌婿。」
母子倆哭夠了,寶玉便道:「太太別難過了,這事兒您先別管,我明兒先跟父親說說,您對陶家也不熟,不好開口的。」王夫人含淚點頭。
許陽當下心裏一沉,若沒什麼大問題,何必請秦太醫過來,他老人家都七十了,一般輕易不給人問診,便是自家也極少請他。這會兒巴巴的請了秦太醫過來,管事又這幅神色,當下再不多問,抬腿上了下人牽來的駿馬,顧不得等後面收拾行禮的僕從,自顧自的打馬往家裡趕去。
話是這麼說,不過這圖案確實很簡單,紫萱每天在廊下散步后回來順便綉上幾針,兩三天也就綉完了。許陽覺得這幅畫的綉工實在比自己的畫技出彩多了,紫萱的意思是把這個綉件兒直接鑲在屏風上,可是許陽怎麼想怎麼捨不得,這東西露在外面豈不是很容易弄髒,又不能洗!於是特意的跑去花了大價錢弄來了平板玻璃,這才請了匠人過來做屏風架子,做好了把畫嵌進去,玻璃兩邊一夾,又能隔斷又透光還不怕弄壞了。關鍵是這個綉品本身真的是太精緻的工藝品了,這麼大張的雙面綉,擱自己那個年代得值多少錢啊!自己的妻子也太厲害了。
※※※
不過這下子不用擔心找不到合適的給妻子的禮物了!上一次街不給妻子買點禮物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許陽高高興興的拿了兩塊表跑回家,一進門就跟妻子獻寶:「紫萱,看這是什麼?」
對於賈赦賈政對孫紹祖的態度,以及王夫人對迎春婚事的態度,原著講的特別清楚。這幾段真的非常能體現人物性格。
探春眼圈兒一紅,輕聲說:「陶家哥哥人好,又有功名,若不是哥哥,我可哪裡去找這樣的人家?寶哥哥千萬別多想,我是萬沒有覺得委屈的。只是有件事兒很麻煩,陶家的院子雖大,可是房子,實在太緊了,哥哥,我不是挑剔他家住的不好,只是咱們家就是再吃緊,面子上的事兒還是會過得去的,陪嫁的丫頭怎麼也少不了,可怎麼住得開呢?我昨兒就愁這個來著。」
儘管寶玉來過陶家很多次,儘管他知道陶家人真的很好很好,可帶著探春透過那那舊磚破瓦壘出的院牆看到裏面露出的低矮的一排屋頂,還是讓他對自己的妹妹有一種說不出的愧疚感。是的,愧疚,他愧疚自己無能,以他的交際面,貧窮的陶家已經是他能為妹妹找到的最好的歸宿了。
王夫人嘆道:「倒也不是別人來提親,是你大伯,胡巴拉的跟你父親提起來他給你三妹妹尋了個好人家……」
寶玉嘆道:「有什麼出格的呢?這事兒包在我身上,到時候我親自監工,定給你蓋個漂亮宅子!只是這樣在人家宅基地上建個房子,說起來可沒有二姐姐那樣送個宅子好聽……」
寶玉也犯難:「這一樣確實很麻煩,他家的房子是當年火災后草草建的,雖院子不小,可裏面一共才五間房。其實最好的就是向二姐姐當年那樣陪送個宅子,可京里的房價比揚州貴太多了,咱們家如今錢又緊,我也琢磨好幾天了,不行的話到京郊……」
許陽在接到了一個海商轉來的弗朗索瓦信件,心情好得不得了。多年未見甚至生死未知的好友傳來了平安的消息,怎麼說都是件讓人開心的事情。隨信送來的還有弗朗索瓦送給他的禮物:兩隻瑞士金錶跟一箱子書。書還好說,兩隻金錶實在是讓許陽的嘴角抽了又抽:用不著這麼巧吧?居然是江詩丹頓,喂,這東西十八世紀就已經開始生產了么?瑞士人也太牛了。弗朗索瓦過得不錯嘛,這麼財大氣粗。
這邊的動靜很大,早驚動了許太太,她聽說紫萱醒了,不喜反驚,忙派人到陳家送信,自己則趕緊跑過來看兒媳婦。紫萱見了婆婆也落了淚:「我自嫁到家裡,婆婆對我就跟親女兒一樣,我沒有侍奉婆婆一天,倒讓婆婆為我操勞。」許太太一輩子見慣了生死,可這真不是經歷了多了就能看淡的事兒,每一次親人的里去都讓她痛徹心扉,頓時也綳不住哭了起來。
許陽這次去參加秋闈,根本就是志在必得的。別看他婚後很少去崇雅聽課,可是現在孟老先生是住在許家的,每天的功課想偷懶也不成,紫萱本人又是個愛丈夫讀書的,但凡有點精神就要陪著許陽做功課。孟老先生跟季老先生多次表達了他們希望許陽這次去拿個好名次回來的意願,所以與上次單純的做陪客不同,這次許陽就是為了舉人的名頭去的,而且名次差了都不行。
再看賈政:「賈政又深惡孫家,雖是世交,當年不過是彼祖希慕榮寧之勢,有不能了結之事才拜在門下的,並非詩禮名族之裔,因此倒勸諫過兩次,無奈賈赦不聽,也只得罷了。」
於是她興緻勃勃的與皇帝提了,說她聽說這科的探花十分的英俊,家世也不錯,正好配他們的昌平。皇帝對周淑妃如今是言聽計從,第二天內閣開會的時候就順便把洪秀全召過來跟他表達了自己想要他做女婿的意思。
六七月天熱,賈老太君越發的沒精神,黛玉便隔三岔五的去探望外祖母。這日下午夕陽西下,不那麼熱了,黛玉從榮國府里出來回家,才進了儀門,就聽見孟姨娘急促的吩咐聲:「這會子哪還有時間再下帖子,趕緊直接去請人!張,鄭二位太醫怎麼說也要請一位過去!」
寶玉離開之後,林如海半晌都沒法靜下心來。寶玉是他的弟子,是他妻子的侄兒,他是真的希望寶玉懂事出息;可親眼看到寶玉懂事到這個地步,他心裏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第七十九回,迎春出嫁前的說明:
一家人因為老人家的話又哭了一場,又是勸又是哄的,老太太卻一擺手:「不用這麼哭天抹淚的,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男孩子又與女孩子不同,不然我怎麼不催寶玉呢?他便是現在定親,我也不會催你們給他趕緊成親的,怎麼也不能讓他媳婦背個命硬的罵名。」
「我還是這個名字,還是在揚州長大,還是陳家的小姐;我還以為我把這輩子又過了一遍,可是後來發現,不是的。」
注1:
這麼一鬧許陽有些不放心了,倒是紫萱勸他:「三年才一次的秋闈,你就因為我咳嗽幾聲就不去了,算什麼事兒呢!我總盼著你金榜題名,這會兒你連舉人都不肯去考,可不是讓我難過死,你快去,我好著呢!你若是考不中舉人就別回家了……」
「我回來了!」「你回來了!」兩個人不約而同的說道。
雖然認為自己能考上,名次也不會太差,可是許陽真沒想到自己能考中解元。他聽到消息都呆了,拜託,他考秀才也沒得個案首神馬的,廩生的名額他搶到的是最後一個……怎麼考舉人就能中解元?這不科學!雖然覺得很不科學,可是許陽還是屁顛屁顛的趕緊給老媽跟媳婦寫信,命家僕趕緊坐船送去……什麼?你說怎麼不用郵船?開神馬玩笑那東西五天才一次,金陵到揚州一共才幾百里啊!讓人坐船趕過去也就兩天。
許陽每每看到妻子一碗碗的苦藥汁子灌下去,連眉毛都不皺一下,心就痛的無以復加。他自己嘗過,那葯苦的要命,可是醫生說糖會沖了藥效,紫萱便連壓味兒的蜜餞也不肯吃上一口。許陽知道,紫萱脆弱的外表下,有著一顆無比珍惜生命的心,她是那麼渴望活下去,那麼努力的活下去,她是真的想跟他白頭到老。可這麼個于常人而言無比簡單的願望,對她與他而言卻成了奢望。
第二日寶玉果然把這事兒跟賈政說了,賈政最喜歡讀書人,一聽說對方是個舉人心裏就樂意了大半,再聽得這陶大郎這些年是為了照顧母親拉扯弟妹才拖到現在未曾成親,越發覺得喜歡,至於窮,二侄女婿當年還不是一個窮啊,那還帶了倆拖油瓶呢!別說他日後說不準能考上進士,便是考不上,這年頭舉人其實就有了做官的資格了,有舉人的功名謀個縣丞或是邊遠一點地方的縣令還是不算太難的,會做事的話混幾年也就爬上去了。至於現在窮一些,沒關係,多給女兒帶嫁妝就是了。好吧,這位其實也真是個不靠譜的。
洪秀全出事兒了。
回到家自然要先來看看祖母,老太太已經睡下了,寶玉便到床邊跟她說話,老人家精神一天不如一天,只跟寶玉說了幾句話眼睛就困的睜不開眼了,寶玉心裏酸澀,靜靜的聽著祖母的呼吸逐漸變得均勻,顯然已經是睡熟了,輕輕走到跟前把老人的手塞進被子,又把被子拉好,放下帳子,這才向丫鬟們打手勢讓她們照顧好老太太,這才慢慢退了出去。
寶玉出門上馬,此時離宵禁的時辰只剩下不足一刻的時間了,他縱馬狂奔,總算在宵禁前趕回了家。他心情很是沉重,早上帶三妹來林府是特特繞了個圈從陶家門前經過的,他不知道妹妹為什麼在聽他說了陶家的困窘之後還是一定要親眼看看——她明明已經同意了他的意見卻還是堅持要去看一眼。所以他只能帶她去看,而她看完的臉色果然不好,卻依然對他強笑道:「二哥放心,我不會被個破房子嚇的改主意的。」
所謂不打不相識,當日寶玉與陶四郎鬧了一場,後來反倒成了好友,這兩人在學校里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寶玉還帶陶靜去過幾次自己家,要不然怎麼他父母怎麼一聽是陶家就那麼放心呢?實在是陶四郎表現的很是靠譜,長得好有教養學問還不錯,小小年紀就考上了秀才,而把弟弟教的這麼好的陶大郎陶諍的人品那還用說么?
在冬天的第一場雪落下的時候,紫萱的病情再次惡化,她燒了兩天兩夜還沒醒來,吃藥都要靠灌藥器才能送進去,許陽守在妻子床前整整兩天不肯休息。許太太見情況不對,早早就通知了兒媳的家人,這幾天陳家的親眷已經來了好幾撥了,陳大奶奶索性帶了洗換衣服,直接住到親家隨時照顧著女兒,當然,最殘酷的真相是,她不想看不到女兒最後一面。
許陽猴到紫萱跟前厚著臉皮道:「你猜猜我花了多少錢啊?猜中了我就親你一下,猜錯了你親我一下……」話未說完被紫萱一個荷包砸在臉上。許陽趁勢把紫萱撲在椅子上親了兩下,果然挨了兩拳頭,小夫妻一通笑鬧,好一陣子才安靜下來。
「又在邢夫人處住了兩日,就有孫紹祖的人來接去。迎春雖不願去,無奈懼孫紹祖之惡,只得勉強忍情作辭了。邢夫人本不在意,也不問其夫妻和睦,家務煩難,只面情塞責而已。」
王夫人本想趁機把寶玉的事情也先定了,寶釵也不小了,這陣子明顯老太君對讓寶釵做寶玉的媳婦沒有什麼排斥了,應該不會反對;再說妹妹都要嫁人了哥哥還沒定親實在有些奇怪。可聽婆婆這麼一說,頓時也反應過來,寶釵那是她親外甥女,她可不捨得寶釵落這麼個名聲,況且這陣子已經夠忙了,還是別折騰更多的事兒了。
許陽與陳紫萱結婚一年多了,兩人都是表面文靜內里調皮的性子,偏又都博學多才愛好廣泛,這樣的兩個人湊在一起,感情那是一天比一天深厚。陳紫萱唯一鬱悶的是自己的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再不像過去那樣敢跑敢挑,別說滿場躥的羽毛球了,踢幾下毽子都覺得胸悶氣喘。這也就罷了,關鍵是成親一年多她還未有身孕,實在是有些著急。心裏著急,實在忍不住了便支支吾吾的問許陽,許陽心知肚明,自己都繞著日子辦事兒的,能懷上才怪,但面上卻是十分輕鬆:「娘子可別急!我恨不能晚幾年做爹,孩子有什麼好啊,真有了孩子你整天圍著他轉,哪裡還顧得我?」說到這裏又把妻子上看下看了一圈,目光顯得十分猥瑣:「哎呀!瘦成這樣,這可怎麼生得兒子……」陳紫萱果然被他帶跑了題,只顧著捶他忘了自己問的東西。過後想起來,也覺得恐怕還是自己身體不夠好,這樣子還真不如養好身體再說,於是安心調理不再多想。
紫萱綳不住笑出聲來:「你就滿嘴胡說八道吧,仔細母親聽了捶你。」說著接過懷錶仔細端詳:「這做工實在是好,我祖母有一塊兒說是花了六百兩銀子進的,瞧著還不如這個呢。好端端怎麼想起買這麼貴的東西,這得多少錢啊!」
鹿鳴宴上許陽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能當解元了!他看著看著自己滿眼都是星星的主考官柴大人,心裏默默的吐槽:「考個舉人也能遇到粉絲當考官,我這運氣真是爆表了!」其實這位柴大人表現的一點都不明顯,只是捻著山羊胡做出一副好上官的樣子打著官腔說聽說解元公寫的一手好篆字,今日江南才子濟濟一堂,不如寫上一幅讓我們看看揚州許郎的好字?!好吧,這位裝的很冷靜,問題是許陽這些年見過多少粉絲了,看眼神兒就知道這是個鐵杆粉。許陽一幅字寫下來這位就差趴上去看了。
玉早知道今上昏聵,可她也沒想到能昏到這個地步!她十分的難過:「做皇帝怎麼能這樣子呢?難道做皇帝不是為了萬民福祉而是為了自己可以為所欲為么?洪大人這樣的正人君子,卻落得如此地步。這樣下去,大江真的要完了……」她忽然想起前年傳來的消息,法蘭西的國王被砍掉了腦袋,大江的這位皇帝,怕是比那位路易十六更混賬吧?他的腦袋,還能在肩膀上呆多久呢?正想著,黛玉忽然悚然而驚,自己真是瘋了,怎麼會有這樣大逆不道的念頭!
洪秀全真的沒想到這皇帝會瘋狂到這個份上,這完全就不合邏輯啊!洪秀全平日里看著成熟穩重,可其實也不過才二十六歲,才剛剛踏入仕途罷了!這會兒看皇帝真的要賜死他妻子,一下子就眼紅了,大喊了一聲:「倘若我妻因我而亡,我還有何面目活在世上!」說罷就撞了廷柱。
洪秀全是這一科的探花,自然是按照慣例授了翰林院編修,翰林院說白了就是皇帝的秘書團,而編修自然也是也是皇帝的秘書,所以洪秀全有定期進紫禁城當值的資格。這陣子皇帝十分的寵愛年過三十的周淑妃,而周淑妃有一個十四歲的女兒,喚作昌平公主,這位公主因母親受寵,所以性子十分的跳脫。前陣子竟扮了小太監偷偷往她父親辦公的地方鑽去了!誰知道就碰上洪秀全了,這昌平公主雖貴為公主,可哪裡見過幾個男人?洪秀全那張臉,那可真不比許陽的顏色差!昌平公主一下子就給迷住了,回去后茶飯不思的整天就惦記這位別人口中的洪大人,最後周淑妃看出不對,找來女兒身邊的人一問,哦,女兒這是思春了?哎呀是這一科的探花!再一打聽,是揚州洪家的嫡長子,周淑妃一聽就滿意了,洪家也是地方上的豪門了,洪秀全年少英俊,身為探花前程一定差不了,洪家在朝為官的還真有好幾位,他家還是江南巨富,真是不錯不錯。至於洪秀全已經有妻子的事兒,她一點都不在乎!這跟她們母女有什麼關係呢?反正很快就是前妻了。
洪秀全怎麼可能答應?他跟陳采玉青梅竹馬,兒子都生了一個了,他瘋了才好好的溫柔體貼的結髮妻子不要去娶個刁蠻公主呢!於是便很直接的告訴皇帝謝謝他的美意,不過自己已經結婚了。
所以我寫探春婚事這場戲里,賈赦賈政的態度只因迎春,探春身份的不同做了微調,而賈政對孫紹祖的評述並非我杜撰,而是原著所言。故而每每有人說賈政愚蠢糊塗只有大家長作風卻不知道愛孩子,我都很替他委屈。于侄女的事兒都這麼用心,且真是把人看透了,賈政絕對不是個糊塗人。
探春看寶玉這樣子越發感動,哽咽道:「這世界上再沒有人比寶哥哥對我更好了,我才該對你說不要再胡思亂想了。這門婚事我很合意,很知足了。」
探春的婚事定在了八月,時間很趕,怕是這邊房子蓋好那邊她就要嫁進去了。原本不至於這麼急,可是賈老太君的身體這陣子越發的不好,老人家不想耽誤了孫女的婚事,主動提出把探春的婚期提前了。「陶大郎都二十四了,萬一我撐不到明年,三丫頭就要再等一年!這麼一折騰豈不是讓人家二十六才能娶媳婦?她婆婆心裏能不埋怨她么?何苦鬧得沒進門就惹人厭。趁我還有口氣,把三丫頭趕緊嫁出去,我也就心安了。」
陳紫萱說的自然是玩笑話,便是許陽靠不中,也不會真不讓他進門。許陽知道陳家是書香門第,當日把紫萱許了自己不也有他學問不錯的緣故么?看紫萱身體似乎確實沒什麼問題,大夏天的正是她情況相對穩定的時候,只是咳嗽,注意休養應該沒什麼大礙。自己若不去考試,怕是反倒給她添了心病,於是千叮嚀萬囑咐,讓幾個丫頭好好照看少奶奶,自己叫人收拾了行囊,七月中旬便去了金陵。
紫萱的臉綳了還沒半分鐘,一看他演戲比自己專業多了,一下子就綳不住了笑出聲來:「討厭,整天嬉皮笑臉的逗我!我,我笑的肚子都疼了!」許陽越發上臉,伸了手就往妻子身上摸去:「那我給娘子揉揉。」於是又挨了粉拳一下。
王夫人點頭道:「你姑父忙,回家晚些也是常有的事兒,倒是你,什麼事兒這麼急,非要等到這時候?」
陶諍到二十四歲還沒有議親,一方面確實是家事所累,希望先把弟妹拉扯成人;一方面何嘗不是想娶個知書達理的妻子呢?可畢竟,前些年他只是個秀才,家裡又窮,給他提親的最多也就是有點錢帛的普通人家了,可是京城本來女孩子讀書的氣氛就不濃,這類人家的姑娘識字就不錯了!他自己的娘當日都是正經讀過書的閨秀,他哪裡看得上不識字的姑娘?他尋思著好歹自己考上舉人以後,找媳婦的條件能提高點,偏他剛考上,母親又病了,哪裡有心思去考慮這些事兒,現在乎巴拉一個大餡餅砸在頭上,容貌秀麗知書達理據說還琴棋書畫全都會一點兒,這樣的媳婦兒哪裡去找啊?他都暈了,平日里叫寶玉賈兄弟,這會兒發覺他快變成自己舅兄了,送寶玉出門都不知道叫什麼好了,陶靜一臉的慘不忍睹,矮油哥哥啊,這事兒還沒定下來你就這樣了,以後娶了媳婦你得傻到什麼地步啊。
許陽看她瘦成這樣字還覺得自己瘦了,越發難受,握了紫萱的手道:「你也瘦了,瞧,我才走了這幾天,你就想成這樣子。我若是去京里趕考,你可得想成什麼樣兒啊?」
王夫人如今正經把寶玉當成了大人看,並不瞞他什麼,直把前因後果細細道來:原來賈赦提起的好人家卻是個孫姓的人家,這孫家乃是大同府人氏,祖上系軍官出身,乃當日寧榮府中之門生,算來亦繫世交。如今孫家只有一人在京,現襲指揮之職,此人名喚孫紹祖,生得相貌魁梧,體格健壯,弓馬嫻熟,應酬權變,年紀未滿三十,且又家資饒富,現在兵部候缺題升。因未有室,賈赦見是世交之孫,且人品家當都相稱合,正好能與探春相配,便說與賈政商量。賈政十分不喜,說兩家雖是世交,當年不過是彼祖希慕榮寧之勢,有不能了結之事才拜在門下的,並非詩禮名族之裔,兼之又是個鰥夫續娶,實在不是女兒的良配。賈赦那個混性子哪裡聽得進,當場就發了火,聲稱若是迎春未嫁,這麼好的女婿他才捨不得讓給了侄女呢。迎春做得繼室探春就做不得?孫紹祖還沒有拖油瓶呢!直說賈政這是把自己閨女看的比他閨女金貴……(注1)
番外 不許人間見白頭
訂親的時候,許陽想著,他會努力跟妻子恩恩愛愛到白頭;成親前,許陽想著,不就是個肺炎么,一定能養好的。結婚後,許陽對妻子的感情日漸深厚,他越發堅定的覺得紫萱與他是天作之合,他們這麼的恩愛,一定會白頭到老的。其實不管是陳家人,還是許陽的同學朋友,大家的態度早就表明了他們對這種病症的不樂觀。唯有許陽本人,他雖然知道這年月肺炎很難治,可他一直執拗的認為只要自己好好照顧妻子,她就一定能好,肺炎怎麼會是絕症呢?可殘酷的事實擺在眼前,紫萱的日子真的不多了。
「後來從春薇畢業了,爹娘給我安排了一門親事,那個人不是你。」
許陽嘴角都要抽了,老天您老人家千萬別露餡不然我就慘了,雖然說不是舞弊神馬的可是傳出去也不是好聽的……好在這一天被許陽的一手字鎮到的不只一個人,同期考上的舉人們確有自視甚高的,不過許陽這手字一出來,頓時十有八九都服氣了:「這麼好的字,可見許小郎並非浪得虛名。」話說字寫得好跟學問好有關係么?所以許陽運氣真好,這年代一手好字在人們眼裡還真就能代表很多東西。
二人不約而同的繞過了紫萱的病,與許陽而言是不忍,于紫萱而言則是不願。
探春向寶玉行了一禮:「謝謝寶哥哥,讓你為我操心了。」說著眼圈兒就紅了,黛玉曾說她有個世上最好的哥哥,可在探春眼裡,自己的哥哥一點都不比黛玉的哥哥差,寶哥哥才比她大多少呢?他自己都還沒議親呢,如今卻為她的親事四處奔走。
他這麼一說,陶家人反倒放心了。嫁妝什麼的,誰還靠老婆嫁妝過日子啊?好女還不穿嫁時衣呢!更何況做丈夫的,指望妻子嫁妝的那都是最沒出息的,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寶玉的妹妹這樣水準的媳婦到哪裡找啊!
探春含淚道:「我既然要嫁到他家,過的便是一生一世,計較這些有什麼意思呢?只是又得麻煩寶哥哥了。」
注2:改三進的房子要多少錢,前頭黛玉說的價錢與陶家不一樣,不是BUG。黛玉是養在深閨的姑娘,這些東西只可能知道個大概其,而且她也不知道陶家有多大,關鍵是林家對房子的標準肯定跟陶家不一樣。
想到此處寶玉再不猶豫,把今天去求林如海的事兒原原本本都跟王夫人說了,只隱去自己私下問探春意見跟偷偷帶她去陶家看的事兒。
洪秀全被人抬回家,開始還清醒,下午就燒了起來,醫館的大夫看著十分不可考,陳采玉才到京城,哪裡知道什麼地方的醫生靠譜,只得趕緊派人向林家求助,林如海還沒下班,所以孟姨娘趕緊先派人請大夫去了。
紫萱的情緒倒還不錯,可是許陽被折磨的快要瘋了,他回來不過一個月,紫萱的病情就又反覆了兩次,厲害的時候人都糊塗了,許陽被折磨的心膽皆碎,他認真向秦太醫詢問了這年月肺病的治療情況,雖早有預感,可得到的答案還是讓他徹底絕望了。他終於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沒有抗生素的時代,肺炎根本就是無解的。
可是陳紫萱的目光似乎有些渙散,半天才醒過神來:「娘,你怎麼來了?我的病是不是不好了?」陳大奶奶的眼淚跟絕了堤似的滾落下來:「胡說什麼,你就是得了點風寒,正好我過來串門,順便看看你。」紫萱細細的看了母親的眼睛,沒有再問,卻又抬起手攏了攏陳大奶奶鬢邊的頭髮:「娘,你頭髮白了……女兒不孝,總讓您擔心。還好,您還有哥哥們,以後,以後您別再惦記我了。」此言一出陳大奶奶哪裡還忍得住,撲倒女兒身上嚎啕大哭。
她自從知道自己的病情,偷偷哭了兩場之後,就打起精神來乖乖按照醫生說的該吃藥就吃藥,什麼東西對身體好就吃什麼,私下裡還勸了跟她從小一起長大大丫鬟紅鯉道:「別這幅哭喪臉,我還活著呢!這會子哭又有什麼用呢?活一天是活,一年是活,一輩子也是活,誰還能永遠不死呢?我活著一天,便快活一天,這才是沒有白白來到這世上走一遭。在我面前哭哭也就罷了,我知道你們是捨不得我,可是在太太面前千萬別這樣兒,她夠難過的了,你們可千萬別再惹她老人家了。」
黛玉還為洪秀全夫妻擔心,準備上門探望陳采玉的功夫,卻有郵船帶來了揚州的消息,許太太與許陽,下個月就要來京了。
「我嫁給你兩年,這兩年,我過的快活極了,我想著,這樣的日子,就是再短,也比嫁給別人,渾渾噩噩的活上七八十年強得多。明燦,能嫁給你,我真的好快活,好快活……」她的聲音越來越小,逐漸的沒了聲息。
探春的婚事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順利程度走完了訂婚的程序,連寶玉自己都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等到半個月後黛玉聽說這件事情的時候,連婚期都訂好了。唯一與寶玉探春想的不一樣的是沒等他家裡討論嫁妝的事情,那邊陶家就已經開始蓋房了。他們兄弟倆全是能幹的,每月都能攢下些銀子,這些年下來也攢了千把兩,蓋個三進院兒一般的材料六七百兩就足足的了(注2),他們早就想把房子重蓋了,只是一直沒得空,這會兒陶大郎的婚事定下來了,陶老太太立刻讓兒子們出去賃房子,請人把房子推了重蓋。
原著並未說孫紹祖是續娶,我這麼寫是因為他將近三十歲才沒成親,續娶的可能性非常大。當然他前妻被他打死這一點絕對是我杜撰的。
「我這陣子正為你妹妹的婚事犯愁,尋思著你大伯再怎麼糊塗,總不至於這點兒道理都不通,保不齊這孫紹祖還真就不錯呢?結果我讓人一打聽,這人確如你大伯所言生的相貌堂堂,也極懂官面上的名堂,前程應是不錯的,更別說家產頗豐上無公婆要伺候下無前妻留下的孩子,雖是繼室可也跟原配差不了多少了。可有一樣,他的原配卻不是如你大伯所說病死的,是被這孫紹祖活活打死的!這樣蛇蝎心腸的人,就算他家財萬貫前程無量,我又怎麼能把你妹妹許給他?」
陳紫萱的脾氣其實很像她姑姑。她姑姑陳采玉看到丈夫被抬回家的時候,得到丈夫為自己受傷被貶的消息,當時哭了一場,可真正丈夫高燒不退神志不清的時候,她卻是乾脆利落的請大夫,到林家求助,有條不紊的收拾家務,並沒有在來往探望的親朋故舊面前落一滴淚,把一切都打理的清清楚楚。陳紫萱也是一樣,她知道自己的病怕是不成了,可她就是不肯在人前落一滴淚,這會兒許陽回來,她覺得自己好多了,便每日都要穿戴整齊,塗上胭脂水粉,讓丈夫看到自己精精神神的模樣。
寶玉說著說著忽聽見母親的啜泣聲,一抬頭看到他母親已經淚流滿面,正不知再說什麼好,卻被一把扯到懷裡:「我的寶玉,我的寶玉,你才這麼小,就要操心這些,苦了你了,苦了你了……」
王夫人聽罷目瞪口呆:「你這孩子,怎麼,怎麼這麼莽撞?這種大事你不跟你父親商量你就敢直接去找你姑父?」
許陽見母親出去了,便輕手輕腳解下了外面的大氅,讓丫頭找了家常的衣服換上,儘管動作很輕,他這邊兒換好衣裳,便聽到紫萱挪動的聲音。
邢王二夫人為人的差異,此處十分明晰。
黛玉感慨萬千,她明白了那兩日探春頻頻失態的緣故,想來寶玉也是待妹妹同意才敢為這門婚事牽線搭橋的,又想到許多年前她第一次來京的時候,那時外祖一家和樂融融,姐妹們無憂無慮,寶玉更是一派天真。如今她雖明知迎,探二人各自的歸宿其實於她們而言都是最好的選擇了,卻仍有一種無可奈何的凄涼感襲上心頭。
兩人鬧夠了,紫萱忽然想起來別的事情:「對了,你看看這個!」打開柜子拿出一大塊兒綢子鋪到床上:「去年就想送你,可是我身體一直不大好,斷斷續續的折騰了兩年多,前幾天我才趁機把最後一點兒綉完,漂亮吧!你看看哪裡跟你的原圖不一樣?」許陽定睛一看,繡的竟是自己給紫萱的那幅夕陽落日的畫兒,掃了幾眼便看出了不同:「落款呢?」紫萱噗嗤的一下就笑出聲來了:「你是讓我把你那個屎殼郎的章兒綉上去么?」許陽也忍不住笑了:「也是,這麼好的東西,綉個屎殼郎上去也太糟蹋了」紫萱一聽這話反倒改了主意:「不行,還是得綉上,你原畫就是有的,去掉了就不是那幅畫了。再說了,你只有給我的東西才有這個屎殼郎的落款,去掉了誰知道是給我畫的!」許陽撐不住笑了:「屎殼郎倒成了好東西了,行行行,隨你隨你,反正沒幾筆,綉就綉吧,只是別累到,慢慢來,反正也不急,綉個十天半個月也不打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