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許陽的十八世紀》第三卷

第十章

第三卷

第十章

在許陽之前孟老先生已經有快十年沒收徒弟了,這麼個才二十齣頭的小師弟,出身好長得好性格好才華好,老師兄們也不是毛頭小子還有個嫉妒心,大部分都兒孫滿堂了,見到許陽這樣的年輕人喜歡還來不及呢!就是輩分問題如今更坑爹了,葛山長是老年得子,四十多歲了才得了個兒子名喚葛子瑜,比許陽還小一歲,叫許陽聲小師叔倒也沒什麼彆扭的。戶部尚書伍智光家裡就比較坑爹了,三個兒子最小的都三十多了,大孫子跟許陽同歲,名叫伍思源,長得一臉正氣,端著一張臉帶著一群弟弟叫許陽師叔祖,太坑人了。另有鴻臚寺少卿祝志成與國子監司業馮征這二位的歲數小些,都是四十上下,看許陽對京城不甚了解,認識的人更是少的可憐,也各派了一個兒子做許陽的嚮導兼玩伴。伍思源最苦逼,跟一個師叔祖三個師叔湊做堆,祝少彥馮蒙秋也都是二十齣頭,都是秀才,葛子瑜歲數最小倒已經在去年中了舉。伍思源雖輩分小,卻是去年秋闈山東省的亞元,在這幾人里學問是最好的。許陽暗暗抹了一把汗,幸好自己撞大運考了個解元出來,不然在小輩面前提起來多沒臉啊!不過畢竟年紀差不多,又不是什麼血緣至親,在長輩面前照著輩分喊了幾聲也就罷了,一出門,幾個年輕人便在許陽的建議下以各人的字相稱了。
馮蒙秋在一邊嗤道:「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就那麼迷那個姓曲的,什麼大家,連首詩都不會做,整日冷了一張臉,也就是你們這些犯賤的把她捧的那麼高!」
林如海前一天才見過許陽,當時就覺得許陽有話對自己說。這會兒看他一口氣送到了自己家便知道他是有話對自己說,便帶了他進了書房,揮手讓下人退下,林如海這才問他有什麼事兒。許陽忙把許郊托弗朗索瓦帶來的東西交個林如海,低聲把前因後果都說了,林如海把東西粗粗看了一遍,臉色陰沉的嚇人,又讓許陽把那幾頁法蘭西文寫的東西翻譯了一遍,再也坐不住了。喊人給他備轎,讓許陽先回家,自己則拿了東西匆匆趕去了許子清的侍郎府。
祝少彥漲紅了臉還要爭辯,伍思源卻趕緊打岔:「蒙秋你這是矯情了,你敢說你看到漂亮姑娘就不會看兩眼?何況曲大家那樣的女子。她便是不懂詩又怎麼樣?就她憑她的容貌跟琴藝在京城有人能比得上么?」
祝少彥怒道:「你懂什麼!曲大家只是不願意拿這些東西華討男人喜歡罷了!我見過她寫的字兒,那功底,沒有十年的工夫寫不成那樣兒。上回何靜文作詩,就是引錯了典故那回,才吟到那句我就看到曲大家的嘴角彎了彎,她分明什麼都懂,只是藏拙罷了……」
許陽是偷偷跑出來的,便也不拖拉,趕緊回了家。
黛玉在春薇有許多要好的朋友,當初在學校最要好的便是蘭夢如,可她現在已經不知所終了;紫萱本就與黛玉交情不錯,在與許陽成親后與黛玉的感情越發深厚,竟比在學校里更好上好幾分,如今卻香消玉殞。在學校里與黛玉關係僅次於蘭夢如的鄭錦華兩年前嫁了人,許久沒消息了;同樣十分要好的夏美鳳倒是還沒嫁人,她本來隨著父親調任到直隸,在那裡定了門親事,可是去年年初她未婚夫花了一千兩買了個樓子里的花魁回家,這事兒傳的太熱鬧了,哪裡瞞得了人,結果婚期就剩一個月了兩家退了婚。前日黛玉才接到夏美鳳的信,她隨著陞官的父親進京了,家裡正忙,過陣子來找黛玉玩。
馮蒙秋的臉早就紅看不出本色了,愣了半晌才輕聲說:「我不知道這些事兒,少彥你別生我氣,是我該死,竟冤枉了這樣一位奇女子。」
許陽忖度了一下,便勸黛玉道:「這樣也好,園子里不剩幾個人,搬出來湊到一起也熱鬧。反正如今我跟母親也搬來了,你悶了就到這裏來玩!也可以接姐妹們到你家嘛!」
兩人在院子里溜達夠了,便又齊齊跑到許太太的房裡去,果然兩個老太太也哭夠了,正笑眯眯的聊天呢!許太太看他們兄妹過來了趕緊道:「可別亂跑了,正好該擺飯了!」
所以說這倆小輩再爭氣也沒用,賈家從骨子裡爛透了。東府那邊不用說,名聲頂風臭二十里。便是榮國府這邊有好到哪裡去了呢?賈赦是個又糊塗又專橫的主兒,他的混賬事兒這些年就沒有斷過,扒拉扒拉總能找出五六條人命,別的亂七八糟的漏子更是一堆一堆的數不清。賈政人倒是不壞,大事情上也算明白,可總體于實務上那就是個糊塗蛋,家裡的僕役仗著府里的名聲在外面做了壞事不說,闖禍搞不定了還得回來讓賈政夫婦抹平,這夫妻倆又搞不清是非曲直,每每成了幫凶還不自知。或者說以王夫人這類貴夫人的思維,護著自家下人是本能,至於是非什麼的,大家都是這麼做的,誰管對錯呢?這些在外的罪行怕都是日後倒霉要被追究的罪過。就不論外面的事兒,光是府里本身的情況也夠受的。為個省親建的園子建的把家底兒都掏空了,偏家裡從上到下全都奢侈成性,別說主子了,就是丫頭們都習慣穿綢裹緞只做些端茶倒水的活兒,這樣的家,如今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一點都不奇怪。
許陽把孟老先生護送到葛府,安頓好了,又挨個拜望了在京里的其他幾位師兄,送出去一沓兒書畫,收回了一堆價值不菲的見面禮。許陽挺不好意思,孟老先生卻嗤道:「你才幾歲?你那些師兄的歲數論起來幾乎都能趕上你爹了,送你點東西算什麼。」
黛玉越想越難受,哭的越發厲害。痛痛快快的大哭了一場,哭罷了把紫萱給她做的幾件衣裳都撿了出來,讓春纖與她包好,這是再怎麼也捨不得穿的東西,只能好好的收起來留作紀念。
黛玉跟薛家的兩位姑娘都十分要好,香菱還正經跟她學了陣子詩,也難怪她會難受。相對無言了一陣子,許陽先打起精神:「走,我帶你去看看你的院子。」過去翠園一看,各色的陳設果然讓黛玉很是喜歡:「這屏風好,哥哥回頭再給我寫兩幅,我回家裡也做讓人這麼個屏風!」拐過屏風,正看到春纖在床邊收拾包裹,一見她進來就笑:「我們是瞎操心了,還帶了幾件姑娘的衣服過來,哪裡用得著呢?滿柜子都是新衣裳!」
黛玉在許家自然是自在的很,只是許陽心裏有事兒,沒有心情一直陪她玩兒,只是把這陣子攢下的小玩意兒讓人抬到黛玉房裡,又叮囑她先睡午覺,醒了再玩。黛玉被他嘮叨的腦袋都大了,最後索性趕他出去:「快走快走,你在這裏杵著我可怎麼睡的成!你現在比蔡嬤嬤還啰嗦……」許陽哈哈一笑,退了出去。
許陽在聽到「教坊」兩字的時候就憋悶的不得了。許陽知道林黛玉曾經偷偷派可靠的家人去教坊打聽過蘭夢如,可是沒有一點消息。畢竟那樣的地方,哪個姑娘會願意用自己曾經的名字?此時聽到這位曲大家的故事,心中酸澀不已,這樣的姑娘,在家裡的時候怕也是千嬌百寵著長大的吧?可淪落到這個地步,只能用自己的容色與生命保護自己的親人。蘭夢如,蘭夢如,他早就放棄了對她不切實際的妄念,而與妻子這幾年琴瑟和鳴的生活更讓他不允許自己對蘭夢如再有什麼不該有的想頭。可這一刻,他卻十分希望老天能夠開眼,讓自己知道一點蘭夢如的消息吧!但願這個美好的生命依然頑強的活著,活到蘭家平反的那一天,讓她堂堂正正的做回蘭家的大小姐。
馮蒙秋也覺得自己嘴巴太毒,想服軟又不知道怎麼說,畫蛇添足了說了句更欠抽的:「她的容貌跟琴技卻是難得的,我只是看不慣她既然出來獻藝了,偏那麼冷冰冰的擺譜,給誰看呢?真覺得給人賠笑辱沒了她,幹嘛當初進去的時候不一頭撞死!」
黛玉也不說話,打開柜子,果然看到最邊上是幾身揚州式樣的新衣,挑了料子最好的一件拿出來一看,便認出上面手藝是紫萱的針線,睹物思人,她再忍不住眼淚,捧了衣裳痛哭起來。
許陽才來京城,認識的人少確實多有不便,有了這麼幾個地頭蛇幫忙,隨便出去走走就能認識一大票的人。白天逛了一天,傍晚了最愛玩的祝少彥便攛掇許陽去教坊玩,伍思源最直接:「什麼那裡的新排的歌舞極好,是你自己想見曲大家才是真的吧?」
初到一個地方,總有各種的麻煩事情,走親戚便是其中之一。許子清家是一定要去的,賈府也是需要走走的。還有孟老先生的一群學生都在京里,論起來全是師兄,許陽少不得也要一一拜訪。葛先生還是把老師搶回了自己家,理由也很充分,哪裡有把老師丟在小師弟家裡就不管了的道理?畢竟人家才是大弟子。不過孟老先生走的時候說清楚了只住十天半個月就回來許陽這裏,老爺子最不耐煩別人對他畢恭畢敬,要不然也不會放著自己兒子家不住偏跟著許陽在揚州定居了,這會兒葛先生明顯比他的兒孫對他更恭敬,老爺子樂意久住才怪呢!
許陽帶了黛玉把各個園子走了一圈,又給她講了路上的新鮮事兒,從沿途的風景一直說到了艾德里安的趣事兒:艾德里安畫完弗朗索瓦,再想畫畫找不到模特,最後花了半吊錢請船里足有二百斤的廚娘做了幾天模特,畫出的畫兒把陳藍實驚得大叫:「他竟覺得這樣的女子值得畫,歐羅巴人的口味果然與眾不同!」直說的把黛玉逗得大笑了一場,總算把難受的氣氛消去了不少。
祝少彥幽幽道:「那是曲大家的親侄女,曲大家幾年前就說過,誰敢逼她侄女出來獻藝,她就一頭撞死。上回馮寶昌喝醉了硬要那姑娘陪酒,拉拉扯扯的誰也攔不住,曲大家奪了柳湘蓮的寶劍就要抹脖子,要不是柳湘蓮反應得快,曲大家當場就得香消玉殞,就是那樣血也灑了她一身,硬把馮寶昌給嚇醒了,曲大家在床上養了一個月才起來,到現在臉色都是蒼白的,從此再沒人敢對她侄女動手動腳。」
許陽並不意外。因為林如海的插手,賈家的情況其實是比原著好一些的,起碼身為兩房未來的男丁的賈璉跟寶玉比原著爭氣多了。賈璉的考評一直不錯,王熙鳳除了巧姐,又給他生了兩個兒子,年前平兒也生了個女兒,如今兩兒兩女十分的完滿,偏被長輩給弄到湖北那個火山口上坐著。寶玉生的俊美脾氣又好,才十六歲就是秀才了,這樣爭氣的孩子京城勛貴圈兒里也是出名的,要不是賈府現在的形勢不太好,怕是早有人家反過來為女兒向他提親了。
馮蒙秋冷笑:「一個教坊司的女子,能寫出什麼好字兒來,什麼都懂?風月場的女子有上三分的才華也要裝出十分來,又怎麼會藏著掖著!我看你是鬼迷心竅了!她便是放個屁你也要說是香的。」
黛玉這邊把東西收拾好,重新洗漱了許陽便又過來了,許陽換了身衣服,頭髮也十分整齊,顯然也重新梳洗過了,只是眼睛里還有些紅血絲。黛玉臉上哭過的痕迹也很明顯,兩人心照不宣,倒是誰都不再提這個話題。
少時的夥伴一個個都是出身不錯且才貌雙全的好姑娘,可細細算來如今竟沒有幾個過的舒心的。而外祖家的事情同樣讓黛玉揪心,外祖母家的情形分明是大廈將傾,外祖母疼她,舅舅舅母們也都對她不錯,就是為人最混賬不過的賈赦,在她面前還不也是個挺可親的老頭?那是她的血脈親人,縱是再有錯有罪過,她也不想他們出事兒,更別說那些小輩們何其無辜。
葛子瑜卻在一邊嘆道:「不冷冰冰的,還能怎樣?教坊司的媽媽難道會請先生教她們讀上十年書?無非是現炒現賣學點皮毛。那裡頭真正有才華的小姐,哪個家裡沒出事兒前不是大家閨秀,要不然誰學的起這些?這樣子家裡教養極好的姑娘怎麼可能跟自小充入教坊司的那些女孩子一個做派?你是覺得曲大家是假清高,可這世界上哪裡像你說的那樣真的就能一死百了了!你沒見過曲大家幾面,怕是沒注意她身邊的那個侍女年紀長得跟跟她極像,顯然是她的親眷,那樣容色的姑娘不用出來獻藝,不是曲大家護著哪裡可能!」
寶玉知道許陽與黛玉幾年沒見有許多話說,所以又跟二人寒暄了幾句就先走了,留下許陽跟黛玉大眼瞪小眼。呆了好陣子許陽才道:「寶玉變了好多。」黛玉也不好受:「是啊,如今很少能看到他開心的樣子了。昨兒三妹妹回門,他倒是稍有了點笑模樣。也難怪他這樣子,外祖母家這兩年的情形確實不好,連大觀園都準備關了呢,這幾天姐妹們正收拾行李準備搬出來呢。明面上說是因為三妹妹寶姐姐等人都搬出去了,裏面住的人太少,可誰還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呢,根本就是那園子開銷太大家裡支撐不起了。」
晚上林如海過來,自然又是與許太太念叨個不停。林如海自然不能住在許家,吃過晚飯又聊了一會兒,便叮囑女兒要乖乖的,自己則帶了孟姨娘回家。許陽趕緊說自己要送舅舅,一口氣就送到了林家,林家許家其實離得很近,就在一條街上,中間只隔了兩戶人家,要不然許太太怎麼很小就跟許陽的爹很熟識呢?根本就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
黛玉嘆道:「誰還有那個心思呢,上月底薛大哥哥成親了,昨兒三妹妹回門,寶姐姐琴妹妹也回外祖母家探望,我看寶姐姐臉色很不好,後來問了琴妹妹,才知道薛大哥哥新娶的嫂子十分的厲害,把薛大哥哥整治的十分服帖,對薛姨媽沒半點恭敬,話里話外的經常擠兌寶姐姐,幾天前還攛掇了薛大哥哥把香菱打了個半死,現在還起不來床呢。」說著眼圈就又有些紅。
黛玉扭頭看許陽,許陽道:「那會兒每一季做新衣服,紫萱都要給你做幾套揚州時興的樣式,偶爾自己也動手裁一件半件的,開始還給你捎去,後來她身體越發不好,做的慢,便所以我就沒再給你捎,這次一併給你帶過來……」一不小心勾起傷心的話題,黛玉的眼圈又紅了,許陽自己也忍不住眼淚了,只說先到外面走走,讓黛玉先收拾東西,便趕緊扭頭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