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出走京城
「母親大人，我……」小雪想解釋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回到府里的時候，時辰尚早，父親和哥哥們都沒這麼早回來，她下了牛車，就從後門溜了進去。
時子夫人溫柔的話語終於令小雪的淚水涌了出來，不要再對她這麼好了，她根本就從來沒把自己當成平家人過，再這樣的話，她真的會捨不得走了……揉著紅腫的眼睛，小雪慢慢回到了自己的房裡，發了一會呆，開始整理東西。該準備的東西都差不多了，她換上了一套藤紫色男裝狩衣，修了一下頭髮，用同色絲繩扎了起來，又在腰間別了一把銀絲纏柄的長劍。對著銅鏡一照，還真象一個翩翩少年，只是更多了幾分嫵媚。
吉次果然在這裏很有名，一打聽就找到了他的店鋪。這個店鋪看起來一點也不起眼，而且似乎也只是出賣一些雜貨，貨物也擺放的沒有頭緒。不過他順利的幫遮那王逃到了陸奧，應該還比較可靠吧。
「那你快出去，不然我把自己頭髮全割了。」小雪忽然靈機一動，拿這個要脅他還挺管用的。
最近這段時間藤原成范也沒有教她練劍了，他也沒膽子來，不然見一次，揍一次。都是這個混蛋惹出來的。
小雪點了點頭道：「我明白，母親大人，重衡他們不能因為我傷了手足之情，平家不能有裂痕，哪怕是一絲也不可以。」這一點，小雪完全是明白的。無論是什麼時代，家族的利益總是高於一切吧，尤其是平家這樣的大家族。
果然，他語氣頓時軟了下來，：「好，好，我走，我走，你可別這樣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小雪才醒了過來，她睜開眼睛，看見熟悉的天花板，使勁的捏了捏自己的臉，痛！做夢，一定是做夢，剛才做了個好可怕的夢，哥哥們全都要娶她，全都瘋了。惡夢驚魂啊……
小雪搖了搖頭，坐起身來，笑了笑道：「阿玉，我剛才做惡夢了，好可怕，哎呀，我睡了多久了？」
唉，也不知遭了什麼桃花運，不，應該是桃花劫吧，莫明其妙就被強吻了兩次，幸好馬上就要出走了，不然她真的要瘋了……
時子夫人讚許的點了點頭道：「小雪，你的確沒讓我失望。」她順手替小雪拉了一下被子，柔聲道：「今天你也累了，早點休息，這幾天我和你父親大人會和藤原家商量你們的婚事。」
「你沒有騙我吧
小雪點了點頭，溫順的閉上了雙眼。心中卻是思潮起伏，對不起了，時子夫人，但是說謊也是迫不得已，明天，要趕緊去找到吉次……
「我們怎麼說也男女有別，你好像不該這麼晚進我的房間吧。」小雪往後退了一步，心裏暗暗叫苦。
吉次一見到她，就笑容滿面的迎了上來，道：「小姐真是好運氣，明天一早多賀碼頭正好有船去宋國的泉州。」他說著，一邊從衣袖裡掏出一面銅鑄的牌子，上面刻著梅花的圖案，還雕刻著一個漢字：吉。
說完，他就頭也不回的走了，只在空氣中留下一陣淡淡的沉香味。這種有些發悶的香味還真適合他。
什麼？很快嫁給他，瘋子。小雪不悅的說道：「知盛哥哥，你別開玩笑了，從小你就看我不順眼，嫌我粗魯，為什麼還要趟進這渾水裡來？」
三天，還有三天，就可以擺脫這個混亂的局面了，離開，對平家也是好事吧。算了，不要再想了，還是早點睡吧，她站起身來，去把移門拉上。剛拉到一半，忽然有個人影一晃，拉住了半邊移門。
「好吧，謝謝你了。」小雪輕輕說了聲，現在這個時候也只能信他一次了。
「您不生氣嗎，母親大人？」她輕輕鬆了一口氣，時子夫人似乎沒生她的氣，不知為什麼，她有些擔心時子夫人生氣，就像以前擔心媽媽生她的氣一樣。
「知盛哥哥，天色已晚，我要休息了，你也早點休息吧。」她趕緊下逐客令。
小雪淡淡的笑了笑，道：「那好，我要三天後就出發，越快越好，兩天後我會再來。」
「小姐，你沒事吧？」阿玉在一旁輕聲問道。
「宗盛哥哥，你回來了？」她特別的加重了哥哥兩個字。
「母親大人，我可以進來嗎？」小雪在門口低聲問道。
小雪手裡緊緊捏著這塊不起眼的牌子，難以抑制激動緊張的心情，憑著這個就可以回宋國了嗎？泉州，應該是現代的福州吧，小時候雖然呆過一年，但已經有些不記得了，宋國，畢竟是自己的國家啊。可是一想到真要離開養育多年的平家，心頭隱隱的又不舍起來，在這裏她度過了如此美好的時光，要不是這次局面這樣的混亂，她也下不了這個決心。回到府里的時
「我不是來買東西的。開門見山說吧，你能不能幫我聯繫到去宋國的商船，我想搭船去宋國。」小雪盯著他道。這個男人，一臉生意人的狡猾，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主。
時子夫人笑了笑道：「我怎麼會生你的氣，不過——」她微微嘆了一口氣道：「這樣一來，你一定要嫁給藤原成范了。你明白嗎？」
「記住，明早卯時，暗紅色的船，千萬不要上錯船。」在小雪出門時，他在身後又重複了一遍。
「請問，有人嗎？」小雪走了進去，一邊問著。
時子夫人愛憐的摸著她的臉道：「傻孩子，嫁了人哪有那麼多時間陪我，要多花點時間陪你的夫君。」
人長大了還真是煩惱啊，行成人禮前還和哥哥們玩得好好的，可現在，形勢大逆轉，電視劇也沒這樣起伏跌蕩啊，三個哥哥居然全都要妹妹變愛人了，不可思議。
知盛抬起頭，銳利的眼神盯住了她，輕哼一聲，道：「這是我們平家，我愛去哪裡就哪裡。」說完，就抬腳走了進來。
天色漸暗，小雪躺在榻榻米上胡思亂想。
「這下你滿意了吧，你要抓我的頭髮就抓個夠！」她怒沖沖的把頭髮往地上一扔。
「啊！」，這招還是挺有用的，知盛立刻放開了她，一時痛得說不話來。他眼中怒意頓現，一把抓住了小雪的頭髮，又來了，小雪也怒氣大增，怎麼老抓頭髮，她一氣之下硬轉過身，迅速抽出知盛腰間的長刀，往知盛抓著她頭髮的手砍去，知盛大驚，趕緊放了手，小雪收勢不及，長及到膝蓋的長發一下子被鋒利的刀刃割去大半。
「可是，母親大人，我，這太貴重了。」不僅僅是貴重，更象是一種責任，提醒著她，永遠都是平家的人。她明白這個意思。
「小雪，你瘋了！」知盛有些驚魂未定。
次日一早，趁著平清盛和幾位哥哥們都去上殿的時候，小雪就吩咐阿玉準備了牛車，前往二條院。為了出行方便，她特地戴上了市女笠，這是一種饅頭形笠子，四周圍著透明紗，所以不怎麼容易看清容貌。在到了二條院時，小雪吩咐阿玉在外面候著，自己獨自進去了。
「你
「就算嫁人了，也永遠不要忘記，你永遠都是我們平家的人，受了委屈的話一定要回來和母親說，明白嗎？」
「什麼？」她一愣，一陣涼意從毛孔里滲出了，難道，剛才不是做夢，是真的？
她從裏面拿出一條銀色的鏈子，鏈墜是一塊蝴蝶形狀的碧玉，在平家這麼多年的熏陶，小雪一眼就看出這是一件極品。
他深深的凝視著她，慢慢放開了她，冷聲道：「聽著，我不會讓你嫁給藤原的。」
他的眉微微一皺，道：「瞎鬧？瘋話？小雪，那天我說的都是真的。」他握著她肩膀的手稍稍用力了些，「從很早開始我就沒把你當妹妹看了，我一直在等著你長大，明白嗎？」
原來是真的，她忽然覺得身子又軟了下去，不行，現在最需要冷靜了，平清盛不會以為是她勾引他們兄弟們吧，要命了，她可不能擔上個妖女的稱呼。要儘快離開這裏，遠離這個混亂的局面。
兩天後，小雪又去了二條院吉次的店鋪里。
阿玉詫異的看了看她道：「您剛才不就是為這事暈過去了嗎，公子們現在都說要娶您，六波羅大人在那裡大為震怒，狠狠罵了一頓公子們呢。」
「亂……亂什麼？」她結結巴巴的問道。
「去死——」小雪剛罵出兩個字，就被知盛的嘴唇堵上了。他的吻似乎比重衡熟練一些，也冷靜一些。這次她反應的也比較快，立刻伸手去推，但知盛一手抓著她的頭髮，讓她根本沒有辦法施力。小雪緊緊閉著自己的嘴唇，他似乎不甘心，不斷的設法用舌尖撬開她的嘴唇，夠了啊，她實在不能忍耐了，對著他的舌尖咬了下去。
「不送了，隨手關門。」小雪微微一笑，順手收起被割掉的頭髮，養那麼長是很不容易，不過那麼長的頭髮行走也不方便，如果修剪一下，頭髮剛好到腰際，出走的時候正好可以扮男裝。
「是，我也不知道，」他用手抬起她的下巴，沉聲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時候喜歡上粗魯，不成體統的你。」
她想選擇自己想走的道路，雖然不知未來如何，她還是會勇敢的走下去……
過了一會兒，時子夫人忽然站了起來，拿出一個紫檀木的盒子，在小雪面前打開盒子，盒子里似乎都是一些首飾之類的東西。珍珠，
他頓了頓，又道：「小雪，那天……」「宗盛哥哥，我也正納悶呢，平時最冷靜的就是你，可是那天你為什麼也跟著他們瞎鬧，說些瘋話。」小雪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
「小雪，你還好吧？」時子夫人此時款款而來，她示意阿玉退了下去。看她的神情還是溫柔依舊。
時子夫人笑了笑道：「也沒什麼，只是想我們兩母女隨便聊聊，以後你嫁出去，再不能每天看見你了。」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失落。
「小雪，這個流光蝶是我們平家的族徽，我把這個給你，你明白母親的意思嗎？」時子夫人把這條鏈子輕輕替小雪帶了上去。
「價格當然可以商量，不過我心裏也有個底線，過了這個底線我就會不開心，我要不開心，說不定就會想起一些事來，嗯，比如說你幫助遮那王逃跑的事啦……」
他笑了笑，道：「你措詞還是那麼粗魯，不過沒關係，我會好好調教你的。」他收起銳利的眼神，唇角浮起一絲曖昧，輕聲道：「第一樣要調教的，就是對未來夫君要言聽計從，溫柔可人。」
小小的打了個盹，看了一眼沙漏，已經是寅時了，小雪拎起包袱，輕輕拉開了移門，四周張望了一下，今晚的六波羅府邸格外的安靜，她熟門熟路的穿過迴廊，從後門輕而易舉的溜了出去。
吉次也是識貨人，一眼就看出這條手鏈價值不菲，滿臉笑容的收了下來，道：「我一定會辦得妥妥噹噹，請您放心。」
吉次臉色一斂道：「我在這行是出了名的，信譽良好，絕不會有差錯。」。看他的樣子，好像還挺認真的。
「明天一早，小姐只要手持這面牌子，管事的自然會讓您上船，記住，那去宋國的船是暗紅色的，船頭繪有梅花的標記，千萬不要上錯船了。」
噢，原來是想抬價，小雪心裏冷笑了一下，以前在學校她可是個壓價高手，和她抬價，找錯對象了，雖然她不缺錢，但也不願傻乎乎的做冤大頭。
宗盛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薄薄的嘴唇微揚，眼中冰雪全消，伸手扶住她道：「你總是改不了這毛躁的習慣。」
剛走到迴廊，就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怎麼回事？」她嘴裏嘟噥著，抬眼一看，身著冰藍色直衣的宗盛正看著她……
「啊，小姐，請小聲一點，小聲一點，我明白，我明白，
知盛只是穿著一件淺青色直衣，臉色似乎也不怎麼好。
「不會的，母親大人，我一定會常回來陪您的。」小雪心頭一酸，鑽進了時子夫人的懷裡，最後一次，感受一下她溫暖的懷抱，和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吉次滿臉堆笑道：「這個，恐怕麻煩一點。最近風浪大，去宋國的船隻也減少了很多，價格方面嘛……」
「有，有，請問您要買些什麼？」一個矮小的男人掀起帘子，從裡屋走了出來，他一見到小雪的打扮，便暗自一笑，又有生意上門了。憑他這幾十年的閱歷，雖然看不清她的容貌，但他斷定這位女子一定是出自名門，非富即貴。
「反正你很快就要嫁給我，有什麼關係。」他無所謂的說著，慢慢靠近過來。
阿玉有些擔憂的看著她道：「小姐，你還笑得出來，現在整個平家全都亂了。」
小雪繞過屏風，走到時子夫人身邊，行了行禮，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母親大人，您想找我有什麼事？」
「你快出去，不然我告訴母親大人，別怪我不客氣了。」小雪提高了音量，這樣的氣氛古怪的很。
「我明白不是你的錯，」時子夫人輕輕掩住了小雪的嘴，「我的小雪這麼美麗可愛，重衡他們從小和你形影不離，我早該想到這個結果的。只是……」
她伸手褪下了自己腕上的珍珠手鏈，放在他面前道：「這是定金，放心，我不會讓你吃虧的。」
「是小雪啊。」時子夫人溫柔的聲音在屏風后響起，「進來吧，我也正想找你呢。」
她的腦子又有些混亂起來，勉強理了一下情緒道：「宗盛哥哥，我已經決定嫁給藤原成范了，你也會和父親大人安排的小姐成親，這是不能改變的。」
小雪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居然是平知盛。糟糕，她在心裏哀嘆一聲，這幾個哥哥是在玩車輪戰術嗎？知盛也不是個好惹的主。
她回頭又望了一眼這座留下許多美麗回憶的府邸，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再見了，六波羅大人，時子夫人，還有——哥哥們，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們的。」
也許是想起昨天的話，兩人頓時有點尷尬。半晌，還是小雪打破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