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梧桐》第一部 卷四 鳳凰劫

第三十九節 腥雨戰獸(中)

第一部 卷四 鳳凰劫

第三十九節 腥雨戰獸(中)

但他停住了,讓他停住的不是敵人死的慘狀:這個人肚子都被劃開了,門板上到處是一縷縷的血絲在雨水裡漂游;讓他停手的是敵人的臉,他的蒙面巾掉了,露出的是一張年輕和善的臉,和王天逸的歲數差不多,臨死前的恐懼讓這張年輕的臉扭曲變了形,但卻更讓人同情。
「天逸,我……我想……我想我們還是……」
「……」王天逸卻沒說話,王天逸在朋友面前說個「是」字是很容易的事情,但這個事情如果是殺人,就算被朋友看到,也不想堂而皇之的承認,因為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就算殺的是惡人是敵人也一樣。
他一進屋,床上的夫婦一聲驚叫縮成了一團,連一直嚎哭的小孩都不哭了,王天逸在地上撿起了自己的另一把劍,把銀子扔給了噤若寒蟬的主人:「抱歉,我們遇上了歹人,廝殺中弄壞了您的財物,這是一點心意,請收下,我想應該夠了。請不要出來走動,也不要給人提起我。」
所以王天逸一上來,蒙面人馬上發覺有異,他猛地回過頭來,正好和離他幾步遠高舉雙劍的王天逸四目相對。
偶像的倒塌讓王天逸腦袋嗡嗡響。
有點迷惑的王天逸和左飛側身立在了屋檐下,「你沒事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出事了?你受傷了沒有?」
左飛走了過來:「我……我……」
「你要什麼?銀子嗎?我有,我有,都給你,還給你!都是你的。」左飛哆嗦著從懷裡掏出大把的銀票還在不停掏自己的荷包。
兩人都愣了,蒙面人最先反應過來,右手扔掉了箭,迅疾的去抽腰間的長劍。
「左飛!」
王天逸一扭頭,已經看到了箭手的位置,就在附近那最高的草屋之上。「我們走!」馬上王天逸拉著左飛貓著腰,藉著雨霧和夜色的掩護,朝那屋子飛奔而去。
俞世北和燕小乙已經到了王天逸身邊,一人一手拉起了王天逸。
「怎麼可能?!」王天逸嘴巴都合不上了,「你不是經常說你打過的那些仗嗎?還殺了很多惡霸江洋大盜,比如丁三盪匪那次。」
但這是左飛,怎麼可能惶恐?
「求求你,跟我走吧。」
他跪在屋頂上的右腿全力下踹,左手右手瘋狂的往下扎屋頂。
「左飛呢?左飛救命!」王天逸想喊,但鼻子里只有「嗯嗯」的微弱叫聲,他痛苦的用長劍用力拍打屋頂的茅草,想弄出點聲音來,但有的只有水花飛濺和滿天地的滂沱大雨。
「俞世北和燕小乙都得手了,我們去燕小乙處會合。」王天逸說道。
「天逸你去引開他們,我和小乙一人一個去殺弩手!」俞世北一邊跑一邊下命令。
左飛低下了頭。
「這麼慘!你殺的?」
等王天逸衝到他近身的時候,蒙面人已經抽出劍來,揮劍朝王天逸砍來,王天逸等的就是這一刻,他是衝過來的,是來攻擊的,他有勢頭,而對方還是剛站起來,是要防禦的,手裡長劍並無氣勢。
「左飛你怎麼了?」
「看著我!」王天逸猛地一搖左飛的胳膊,左飛艱難的抬起頭來,王天逸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千萬不要告訴他們你跑了。他們說不定會弄死你!這些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
正說著,巷口處一個聲音突然大喊起來:「果然在這裏!快過來!」
「唉喲,我的媽呀。」那漢子驚慌失措的摔回屋裡,接著連聲的叫喊。
這個時候,他一扭頭,看到了另一個黑影正爬起來,「我宰了你這個雜種!」這是王天逸看到那個身影後腦子里唯一的念頭,簡直是刻骨的仇恨,他怒吼一聲,一邊站起來一邊一劍就扎了過去。
一個黑衣人半跪在屋頂上,長弓半開,搭箭在弓,正在四下張望,最幸運的是他背對著王天逸。王天逸本想輕輕的落在屋頂,但茅草浸足了水,踩在上面就是「噗噗」的聲音。
「有碎銀子嗎?」王天逸向左飛走了過來,左飛想見了瘟神的一樣又退了一步,現在王天逸總算看清了左飛看著自己的表情滿是恐懼。
「我也沒想是這樣啊!這是殺場,要分生死的,我實在怕啊,他們真的是要殺我的啊。」左飛聲音帶了哭腔。
「天逸我說實話,我只比過武,沒殺過人,丁三那次我們一去,人家就跑了,根本沒打啊!」左飛的話好像雷霆劈在王天逸頭上一樣把劈傻了:他一直認為左飛是個少年英雄,在任何時候面對任何危機都能笑面應對,左飛比他強,是他的偶像。但實情竟然是這個人居然沒殺過人,見了屍體就吐的一塌糊塗,自己同袍與敵人捨命拼殺的時候居然怯懦的不敢上前幫手!
而你的對手也一樣恨你。
在殺場上就是這樣,大家都是素不相識的人,並無恩怨,但因各為其主等各個原因,往往要分生死,面對的是隨時會奪去自己生命的人,誰能愛的起來?倒是仇恨馬上就來了,雖然你並不認識他。
「喀嚓」一聲大響,王天逸身邊的茅草屋頂全塌了,王天逸和那個蒙面人一起掉進了屋裡。
這一耳光讓整個世界都停頓了。
「閉嘴!再哭就宰了你!」王天逸憤怒的扭臉朝屋裡咆哮,馬上小孩的哭聲不見了,王天逸扭過臉來,雨水順著他因為嚴肅而產生的石刻般的皺紋流了下來:「左飛,我告訴你,現在太晚了。自從跟著古日揚他們跑了之後,我們就上了這條船!我們在那個程家小院的時候,跑堂的見過我們和他們在一起,夥計見過我們和他們在一起,客棧的那麼多客人都見過我們和他們在一起!這麼多人都見過我們,你想他們今晚為什麼能找到我們?我們八個人除了沈小姐和宋影的樣子之外有無數人見過!他們能認出我們!現在遍地是敵人,你和我能安然逃出這塊區域?離開了他們我們更加危險,我們已經被認為了和程家是一夥的!而且就算我們跑了,你那天聽那程先生怎麼威脅我的?晚了!兄弟!我們已經上了船!只能一口氣走到頭!逃跑不是被刺客殺死,就是被程先生那些人殺死!這次任務不是榮譽就是死亡!你醒醒吧!」
但左飛恍若不見,他看了看屋頂又看了看雙劍在手蓄勢待發的王天逸,期期艾艾地說道:「天逸,我想我們……」
沒時間思考,在一個路口,王天逸直線跑了下去,身邊的兩人轉身沿不同的方向隱進了雨里。
對方眼中驚駭一閃,向左閃了開去,王天逸一腳踏實,腰部一扭,左劍跟著那人的方位從下砍變成側斬。
所以在這個濕軟的屋頂上,王天逸反而落了下風。
時機稍縱即逝,咬牙切齒的王天逸在屋頂上深一腳淺一腳的踉踉蹌蹌的沖了過去,胸中充滿了仇恨。
蒙面人疾沖而上,手一翻,弓弦「唰」的一聲絞住了王天逸的脖子,接著長弓連扭,王天逸馬上舌頭眼珠子都出來了。
因為你要他死。
只要不是同袍,就要恨就要你死!
王天逸嘆了口氣,說道:「我告訴你,左飛,現在晚了……」
王天逸從敵人的身體上滾了下來,他仰面倒在地上,冰涼的雨水轉瞬間把他渾身都澆透了,身上的傷火辣辣的疼,可他卻無比的愜意,好像剛剛從身上卸去了一座壓了他五百年的五指山。
王天逸大喜,他沖了過去,但敵人失去了長劍並不驚惶,拿著那把鐵胎弓擋著王天逸的攻擊,不停的在屋頂上來回移動,不時的用拳用腳攻擊。
這時,他突然聽到柴草的另一邊傳來奇怪的聲音,王天逸握緊了長劍陡地衝進雨里,在雨里一個扭身,右腳在泥水裡畫了一個圓,身體的扭動拖著左腳在水裡開出一條水道來,泥水四濺,但身體已經對著了柴堆的另一邊,果然有人!
王天逸清楚的感覺到了自己的手在握住左飛手的時候,對方一個激靈,好像被雷劈中了一般。他一邊驚駭的打量左飛,一邊從左飛懷裡的皮囊里掏出一錠大銀,走進了屋裡,路上還不時回頭看左飛。
他愕然發現左飛正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捂著脖子在雨里彎腰嘔吐,王天逸一掃左飛旁邊的那具屍體,明白他剛才又細看了那東西。
「你今天到底怎麼了?!」王天逸只有吃驚。
王天逸並沒有刺到對手,對手閃身躲開,手伸到了靴子里,等抽出來的時候已經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我還活著!」王天逸在泥水裡悠然的把四肢伸開,好像躺著的地方不是暴雨中的泥水裡,而是世界上最舒服的大床,他情不自禁的噗哧噗哧笑出聲來。
左飛愣了良久,他推開了王天逸,沉重的嘆了口氣,低了頭好久才說道:「你說的對。我竟然看錯你,你比我強太多了。」
被一群人追殺不是鬧著玩的,王天逸從一個狗洞爬出了一家人的院里,側身立在一堆靠窗戶的柴草邊,呼呼的喘著氣,他好不容易甩掉了對方,竭力傾聽有沒有口哨聲,除了大雨的狂嘯聲,什麼也沒有。
王天逸有些氣憤,但他轉念一想,卻認為左飛今天可能染恙了,正在這時,左飛走到了那死屍的旁邊,他看了一眼,馬上一個箭步退了開去。
說完他轉身走進雨里,小孩的哭聲馬上又在身後響起。
「有了!」一個念頭在王天逸馬上就要停住跳動的心裏浮現出來,這念頭好像一條微弱的亮光在黑夜裡一閃即逝,但王天逸用最後的理念死死抓住了它。
後面是木門,蒙面人已經被王天逸擠在了他和木門之間,什麼身法也用不了了,可惜對方還有左手,對方的左手一把抓住了王天逸的右手小臂,死命的阻止王天逸的后刺。
王天逸沖的過急,對方身法靈便撞進了王天逸胸膛附近的空門,那蒙面人也是一聲怒吼,一匕首就刺了過來,王天逸長劍急撤,打開了這匕首,但兩人距離如此之近,臉上早中了對方一擊猛拳,腳上濕滑的靴子讓他一跤摔在地上,他在地上伸出左手死命的握住對方濕漉漉的長靴,然後就是一下猛掀。
身體摔下來的疼痛比起能重新呼吸這種快感來差的太遠了,王天逸左手長劍幾乎是他自己丟出去的,然後空出來的左手急不可耐的拉開脖子上的弓,扶著脖子的傷口,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聲音又急促又尖銳,在黑暗聽起來好像是某種野獸,他恨不得要一口把這輩子喘的氣全部喘完。
臉上都是雨水,王天逸看不清左飛的臉色,「怎麼了?左飛。」
但長劍還未及對方面門,頭上就挨了對方重重一腳,整個身體向後倒了出去,後腦勺撞破了柜子,他正把頭從櫃門裡拔出來,對方已經沖了過來,他一腳踹在了那人的小腹里,那人「啊」的一聲慘叫,摔倒在他身邊,但王天逸馬上側身滾翻,這力量如此之大,他的腦袋把小小的櫃門都扯脫了下來,這是因為他剛滾開,一把雪亮的匕首就插進了他剛才躺著的位置的泥地上。
他長劍兇狠的刺出,對方刀一張,已經擋開了這一劍,王天逸后劍正要連刺,突然停頓在了空中。雨水順著臉往下流,全身好像都是小溪,但王天逸努力睜開眼睛,看著那顫抖的長刀。
「左飛聽我說……」
「啊!」「喀嚓」慘叫和門板破碎的聲音同時在漆黑的雨夜中響起,王天逸的后頂讓他的長劍不僅刺穿了對方的身體以及門板,而且把門閂都壓斷了,整扇門都倒進了屋外的暴雨里,穿成一串的王天逸和身後的敵人一起隨著倒塌的門板摔進冷雨里。
王天逸一步走了過來,左飛退了一步,背卻靠上牆,王天逸滿臉驚異的打量著左飛,一把把左飛手裡的銀票塞進了他懷裡「你拿這幹什麼?放皮囊里,別濕了。」
這種好機會對方哪肯錯過?
他閉上眼睛,鼻子里沉重的出了口氣,這口氣熱的好像是團火,雨水澆的他脖子上皮開肉綻的地方火辣辣的痛,這是最疼的地方,全身到處在疼:打碎敵人胸骨的膝蓋痛、被敵人痛毆的腮疼、被敵人瘋狂踹過的手疼、壓碎桌子的背疼,這疼痛又變成了仇恨和憤怒,在冷雨的刺激下全彙集到了頭上,他覺的自己腦蓋骨都要被撐裂了,太陽穴的青筋在霍霍的跳動,裏面的血好像隨時都會擠破血管飛濺出來,這些都讓他燃燒,唯一冷的地方卻是他握劍的手,每被這火燒一次,他的手就握緊劍柄一次,王天逸肯定的認為如果他手裡握的是塊石頭,那肯定都會像一隻雞蛋一樣被捏碎!
這猛掀,讓疾速扎向王天逸太陽穴的匕首突然向上離去,因為他的主人在仰面摔倒在地。
「真有錢,在雨里也不惜用神擊弩,那弩用這一次估計就廢了。」燕小乙說道。
王天逸奮力的用左手握住那手腕,一邊大喊一聲整個身體往後頂去,可惜背後不是牆壁,也沒有什麼尖銳的東西,而是這個屋的木門,王天逸左腿猛的後撤進了對方兩腿之間,用最大的力量擠住了對方一條腿。
雨水從兩個石雕般站著不動的男人臉上流下,天地之間好像只剩下了他與他以及男人的尊嚴。
「跟著我,兄弟。那樣你安全一點。」王天逸最後對左飛說道,說完他握緊雙劍又躍進了雨幕里。
「那你當時還搶著要接這個任務!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王天逸問道。
他痛苦的把手裡的長劍往身後亂扎,但對方的腳用力的踢在他手背上或者閃開,只過了眨眼間的功夫,王天逸的口水就不受控制從舌頭下面流了出來,快要暴出來的眼睛全是通紅的血絲。
可是屋裡小孩的哭聲在雨里也是那麼清晰,讓他想起了自己是誰,自己在哪裡,自己要幹什麼。他一翻身站起來,愉快的心情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種戰場上的仇恨。
「受傷了沒有?」
「還好……發現方向了沒有?」
「我要走,我要走,你不走我走……」
但這需要力量太大了。
王天逸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他怕被屋頂上的人聽到,他認為也許左飛不知道這些手勢的意思,他把嘴湊到左飛的耳邊用最小的聲音說道:「送我上屋頂。然後你從牆上上來支援我!」
王天逸三人趕緊繼續跑了開來。
正說著,一個聲音傳了過來:「天逸……」
屋頂上果然有人!
王天逸打量了左飛見他身體倒沒有受什麼傷,只是神情有點奇怪,嘴唇在不停的顫抖。
「嗯,不是一個,而是兩個!」這話讓王天逸感到后怕,自己剛才竟然在兩把神擊弩的夾攻下跑了三十步!
「左飛?」王天逸問道。
王天逸抽了左飛一耳光。
他冷哼一聲,猛然轉身,手裡的長劍高高舉起,再一次向倒在地上的敵人屍體刺去,鼻子里還帶著語音裊裊的低沉咆哮。
王天逸心中越來越急躁,對方手裡只有一把弓,自己卻拿不下他,看準一個機會,王天逸一個箭步邁了出去,左臂極度后彎,左手長劍劍尖已經往後到了腰的位置,他要來個雷霆一擊,全力劈斬身形同樣不靈便的對方,就算砍不死他,也要砍斷那把該死的弓!
對手右手力量更大了,對手不得不拚命了,他力量很大,王天逸腦門上都是汗,左手好像痛的都僵硬了,但決不能鬆手,他脖子上已經感覺到對方匕首上傳來的森森寒氣了。
但王天逸走運的是,他左右手力量差不多,而後面的這個敵人卻是右撇子!所以匕首挪一寸,長劍就挪兩寸,對手的喘氣聲也越來越急促,感覺的到對手的恐懼,王天逸咬了咬牙,右手發力,終於劍尖觸到障礙物了!
「左飛!」
莫名其妙的恨你。
兩人一時間誰都沒說話,天地間只剩下雨聲和小孩的哭聲。
接著就是一陣巨響,兩人砸碎了屋裡最中間的桌子,重重的摔在地上。
「我……」王天逸的仇恨在這樣的臉上面消失了,他嘆了口氣,收起了劍,喃喃的對屍體說道:「我和你無怨無仇……兄……兄……兄弟你走好吧。」
王天逸剛站起來,對手的匕首也跟著刺了過來,王天逸左手一把抓住了敵人的右手手腕,右手長劍跟著遞出,本來抓住了對方,對方本無可閃避,但對方突然繞到了他的身後,變成了整個右手手臂圍住了王天逸的脖子,手裡的匕首死命的往王天逸脖子上遞。
首先這裡是浸足了水的茅草屋屋頂,還下著大雨,又滑又陷人,腳下不穩,長劍怎麼能用出技巧來,連力量有時候都因為身體失去重心而跑的無影無蹤;二是對方拳腳功夫明顯比自己好,這也是很正常的,用暗器的用弓箭的,除了練這些遠距離攻擊的東西就是練拳腳,他們怕被人近身啊。
喘不上氣來,痛苦!痛苦!王天逸只感覺肺里都要炸了,眼前一片血紅,與這種痛苦相比,脖子上被弓弦勒得鮮血淋漓的痛算的了什麼。
就在這時,那扇窗戶「吱扭扭」的開了,一個漢子左手拿著個油燈,右手拽住身體上的被子,探出頭來:「這麼晚了誰在那裡?幹什麼的?」
左飛轉過臉來,臉上痛苦的都扭曲了,他點了點頭。
王天逸不敢放鬆,也不能放鬆,他總算把對手身形定住了,看著對方的匕首一寸一寸的往自己脖子邊遞來,王天逸右手劍突地反手,往自己身後刺去。
王天逸一把揪住了左飛的前襟,把他臉拉了過來,「左飛我告訴你,現在晚了……」
「不晚,我們馬上走……」
這樣對方一個玩命的往對手脖子上遞刀子,一個用盡吃奶的勁頭往後扎劍。從屋主的角度看去,兩個黑影從剛才野獸般的廝殺,突然靜止在了門口,雙方的喘氣聲也越來越小,但越來越急促,透出一股野獸的味道,就好像籠子里的狼在對外邊的人咆哮一樣。
茅草屋本來就不結實,還因為茅草浸了水更加沉重,哪裡撐得起這種力量。
「左飛呢?左飛呢?快來啊!」王天逸和那個蒙面人像兩隻鬥犬一樣砍來砍去,他們分的是生死,但招式卻是極其粗鄙的,簡直和蠻夫打架沒有區別。
對手猛然間呻吟了一聲,王天逸左手的壓力突然消失了,王天逸狂吼一聲,一邊左手拉開對方的右手匕首,一邊右手全力猛刺,整個身體同時突然往前傾,然後用最大的力氣瘋狂后抵。
滂沱大雨一刻不停,王天逸的腦袋好像都被黃豆大的雨滴打木了,現在站在屋檐下,王天逸才感到雨淋真是可怕。
王天逸發現自己並不佔上風。
左飛打了個哆嗦,突然一手拍上王天逸的肩膀:「天逸,我們還是走吧。這事不是我們能扛的起的!我們走吧,現在就走,村子里滿是無人的馬匹,我們騎上去趕緊離開這裏!」
「你沒殺過人?」王天逸一手握住了左飛的胳膊,難以置信的問道。
但左飛好像是著了魔,眼神直直的,他發瘋似的往外走,王天逸拉都拉不住,他嘴裏一直在喃喃的自言自語。
王天逸還沒想好怎麼答話,「颼」的一聲一支長箭射了過來,王天逸清楚的看到那長箭竟然恰恰好釘進了那漢子的髮髻。
在屋子下面王天逸沖左飛連續打了幾個手勢,這是古日揚他們教他的,意思就是讓左飛蹲個馬步,雙手成環,把他送上那高高的屋頂,然後再過來支援。
「啪」一聲大響,左飛喃喃聲停住了,他捂著臉愣愣的看著右手懸在半空中的王天逸,王天逸好像也有些愣了。
終於長劍慢慢的刺進了那軟軟的障礙物,慢慢的,一點點的,王天逸明顯感到對方身體劇烈顫抖起來,王天逸感到自己的牙都要被自己咬碎了,「再進一點!」
「什麼?」雨聲很大,左飛聲音很小,王天逸聽不清他在說什麼,皺起了眉頭歪過了頭,努力捕捉他的話。
「天逸!」左飛從黑影的撲了出來,一把抱住了王天逸,他眼睛瞪的那麼大,王天逸難以置信的發覺那眼睛和惶恐的眼神很像。
王天逸扭頭看去,左飛就站在大門的黑影里,渾身都被淋透,衣襟下擺有幾十條水柱注進了腳下的泥水裡,看來站在那裡有時間了:「你剛才怎麼不幫我?!你幹什麼去了!」
王天逸一腳踩破了屋頂,「喀嚓」一聲整條左腿都陷進了屋裡。王天逸一跤趴在了屋頂上,倉惶間,左腿亂踢,可它是在屋子裡的空中,哪有實地讓它踩住。
說完王天逸把左飛擺了個馬步,自己退了幾步,然後衝著左飛飛跑過來,一腳踩在了左飛的雙手裡,就像在墊石村被慕容秋水送上天一樣,藉著左飛的一托,王天逸一飛衝天。
這個時候,南邊不遠處傳來一聲口哨聲,接著北邊也是兩聲口哨呼應,王天逸伸手入唇,回應了一聲響亮的口哨。
王天逸一個翻身,還不及站起來,左手就掐住了那人的脖子,右手長劍反手向那人面門直刺過去。
「俞世北那邊你是逃跑了?」王天逸眼睛都瞪大了。
這人的出現讓王天逸和左飛同時驚呆了,因為這個時候是最緊張的。
所以王天逸兩把劍都全力劈在了對方的那把劍上,「嗆啷」一聲金屬撞擊的脆響,敵人手裡的長劍遠遠的飛了出去。
屋裡的床在屋角,上面的人正在酣睡,突然一聲巨響,馬上被驚醒了,接著感覺一股森冷的雨氣撲了進來,看到的是屋頂塌了一個洞,和拿著兵器的黑影像野獸一樣在地上翻滾廝打。大人狂叫小孩狂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