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梧桐》第二部 卷八 建康縱橫

第三十八節 飛鷹鴻毛(六)

第二部 卷八 建康縱橫

第三十八節 飛鷹鴻毛(六)

劉定強看去,卻是一個包裹,落桌子的時候發出金屬撞擊之聲,料想有些銀兩,兩把極品唐門帶鞘長刀就拴在布結之處。
劉定強退了一步。
陶大偉輕飄飄吐出的兩個字讓滿場歡騰驟然冷卻。
王天逸瘋狂的投擲著銀錠,這高手擲出的銀錠威力強的如同勁弩,但他還是一錠又一錠無情冷酷的砸在劉定強身上。
劉定強的孤零零的出了建康,一路向北,原來只是縱馬慢跑,後來胸中鬱悶難平的他鞭子越揮越快,竟然狂奔起來。
這時,劉定強的一聲虎吼,如閃電般把這讓人窒息的靜寂撕了個粉碎。
看了一眼桌上的盤纏,劉定強問道:「您要我出去暫避。」
長刀在手,劉定強並不驚慌,他打量了一圈同僚,冷哼著問秦盾道:「有何事?」
「多謝大哥美意。」王天逸終於笑了,「但我想求大哥幫個小忙。」
兩條索一起,劉定強的馬就倒了,只是第三條,離第二條又太遠了,被劉定強一刀兩斷,兩個拉絆馬索行家一起滾溝里去了。
為什麼當時我那麼自信呢?說服劉定強的時候,我都相信他沒事。
堅定的眼神、決然的前進、森寒的刀刃,手握利刃劉定強反而被手無寸鐵的秦盾逼迫著一步一步後退,劉定強頭上密密麻麻的沁出了汗滴。
「黑狗?定強是少林第一俗家高手啊,他還帶著刀呢!」葉小飄一咋呼差點從馬鞍上滾下去。
「別逼我!」劉定強頭上青筋霍霍亂跳。
但他馬上就被駁斥的啞聲了:「你拿刀和他搏?那好啊,我們用棍自然可以輔助你,但你能保證我一棍戳中他肋下后,你可以即時收刀不至於一刀斬首嗎?你可以嗎?」
「我做了什麼?」劉定強一愣,反問道:「你不知道?」
「不好!」身體急劇下沉的處境立刻把劉定強這個高手從悲哀心境中驚醒過來,他一聲喝,單手一按馬鞍,順著馬匹前翻的勢頭,從馬頭上一滾而下,還身手敏捷的順手抽出胯下褡褳里的一把長刀。
大家一致認為要用槍桿,說穿了就是木棍,仗著人多勢眾,加上訓練有素,如果對方反抗,一陣亂棍,金剛也趴下了。
「嗵。」
但秦盾沒讓他如意,秦盾又往前走了一步,一大步,幾乎都要進去刀劈的盲區了,把劉定強死死的逼住,用自己的身體。
秦盾答道:「司禮想請你回去問話。」
看著電閃而來的刀光,秦盾連驚呼的空隙都沒有,只有震驚的要凸出眼眶的眼球。
看著秦盾的胸口身後蠢蠢欲動的敵人,劉定強豎著長刀一樣汗流浹背,秦盾離他太近了,幾乎他一個沖拳就能打到自己的臉。
王天逸終於累了,他幾乎投出了半箱元寶,而劉定強嘴裏的白色布團早就變成了一團紅色粘稠的物體,它長長的突出口外,活像無常的紅色舌頭。
秦盾撅著嘴屹立著,堅毅得有如石像。
但衝力仍舊在,趙爵易那一捅,為了發力和速度,是箭步躍前發力的,身體沖的都幾乎和地面平行了,此刻如何能守得住腳。
「是不是又要斬殺刺客?這次總該輪到我去了吧?」
簡直是給馬跳繩啊!
接著這個使用長兵器的高手用有力的手一把揪住了王天逸前襟:「胡說!劉定強根本不是這種人!再說他才來幾天?怎麼叛幫?」
一人立定地面,一人急沖中出腿,出腳前就勝負已分。
他們終於知道為什麼王天逸這個司禮這麼反感血腥味了。
聽到那聲喊,加上那個好像扣發扳機的叩擊聲,劉定強無暇理秦盾,不顧生死的斜竄了一步出去,離開了剛才的位置;那邊趙爵易趁機拉住了秦盾猛力后拉,兩人一起摔了出去。
「來得好!」劉定強不及收回上挑刀,直接抬起左腿,對著趙爵易對踢出去。
「滾開!」
「按幫規處理掉!」王天逸斬釘截鐵的一揮手,自己坐了回去。
「嗵。」
況且,還要帶回,一個指頭大的傷口也許就能讓一個壯漢幾個時辰后丟了性命。
「把叛徒帶上來!」王天逸冷冷一笑。
坐在被押解回去的車廂里,劉定強還活著,但五花大綁的他已經被揍得遍體鱗傷了。
「沒說。上頭不給說。我真不清楚。」秦盾答道。
這話等於撕破臉皮罵人了,秦盾皺起了眉頭,還沒等他說話,那邊劉定強唰的一聲抬起了手臂,長刀遙遙指著趙爵易,他瞪著憤怒的眸子惡狠狠的問道:「趙爵易,你說什麼?」
「我不是看他才能卓越嗎?」王天逸不理自己被揪著,他垂頭喪氣的說著:「我就讓他替我抄我行動計劃了,然後他想去慕容世家,就……就,是我不對,我大意了……」
劉定強瞪著眼兜頭就要對劈趙爵易。
很襯他們的地位。
被陶大偉虛張聲勢的一詐,劉定強丟了所有先機,等他回過神來,身邊已經滿是如狼般放著紅光的眼睛了,全是仇恨。
趙爵易恨不得抽出戟來殺人,連罵帶踢讓這對絆馬索專家離得遠點。
馬隊後面遠遠吊著一輛馬車,裏面的陶大偉悠然的轉著手裡的陰陽玉球,靠著軟塌品著美酒,心裏卻道:「看他們爭的面紅耳赤的樣子,這次看來將會很有趣。」
「他說有。那肯定有。」王天逸苦笑了一下:「然後我在自己錦袍隊也找到證據了。他果然是對的,他從來沒錯過。」
半個時辰后,一匹匹健馬攜帶著高手潮水般衝出錦袍隊總部。
每一滴都落在銀山尖上。
也許這對峙只有一刻,但所有人覺的好像過了幾百年,連自己握緊兵刃的手都好像僵硬銹在那裡轉不動了。
「啪!」如布戈撕裂。
「劉先生說的?!」俞世北一個激靈,放脫了王天逸。
「你怎麼教新手的?!」俞世北又驚又怒,指著王天逸鼻子大罵。
「問話,至於這樣嗎?」劉定強皺眉看著自己的馬被牽走,說道:「你們都拿著棍子是幹什麼?」
在頭骨碎裂開來的悶響中,所有錦袍隊新手同時閉上了眼睛。
再退就被壓進了重圍,那和放下刀沒有區別?可是不放刀呢?可惜面前的秦盾不是像剛才趙唐二人兵戈相向,他赤手空拳要取信於他劉定強,難不成真打退他,然後殺出一條血路?
哪裡有什麼神機弩。
「目標剛剛離開建康城,沿官道朝北走,獨身一人、有馬匹,兩把唐門一品長刀。他身後墜著兩個我們的跟蹤高手,會沿途留下標記,這是所有情報。馬上開始計劃、隨後按你們計劃裝備武器、馬匹,半個時辰后全隊出發行動!」
他還是相信俞世北。
但新手畢竟是新手,能截住劉定強已經運氣了。
劉定強艱難的抬起頭,在青黑的眼圈中努力撐開眼皮,坐在他對面的秦盾立刻滿臉厭惡的扭開頭去,不和他目光相交。
在戰前,秦盾和趙爵易兩個正副手意見本就是相反的。
趙爵易一咬牙又朝秦盾背後貓走了兩步:如果劉定強真的犯了王天逸要殺的大罪,那麼他很可能一刀了結了秦盾。
劉定強瞪了他一眼,一樣撇嘴咬牙道:「若你們執意,別怪我了。」
面對堅定無比的秦盾,劉定強被迫又退了一步。
「怕傷到你。」秦盾笑了一聲。
趙爵易等一群人素來就不喜劉定強獨來獨往、傲氣滿臉,對他當然也沒什麼手下留情的意思,他們意思是爭取奇襲,不管不問,上來圍住就打他個出其不意,先打翻再說話。
因為長兵器最怕近身。
※※※
「我們這麼多高手全體出動就是要問他出城幹什麼?!如果他要能自己回來,司禮還需要我們嗎?你是白痴嗎?!」唐摩訶素來不喜劉定強,當然也討厭趙爵易,他也是認為自己武林第一或者應該是武林第一的一個強人,但此刻他堅定的站在趙爵易這一邊:「他肯定有大罪!出其不意的奇襲最好!」
秦盾一呆,這才想到剛才自己也許真的在騙他,但為何自己那麼相信自己和劉定強呢?
這種狀態,還拿著木棍等武器,這如何作戰,弄不好怕是要被劉定強一個人滅了全隊吧。
「老唐,你要知道,按常理,那兩個跟梢的高手就能逮住劉定強,他總得睡覺吧?我們都讀過長樂幫戰例,」羅蒙伸出手擺著:「那些經典的活捉戰例,有哪次像我們這次出動十幾個人逮一個被盯住的敵人的?一個這種案例都沒有!這次行動我看就是次司禮的測試而已!」
最後,俞世北抱著劉定強說道:「我等著你回來,保重好自己。」
趙爵易卻是惱羞成怒了,被打罵之後,他的筋都嚇軟了,怕的走路都直不起腰來,硬撐著在路上問了陶大偉自己前途會不會受影響,陶大偉只是冷笑:「我們評定下屬都是能、平、庸、廢,你見過誰評語是噁心的?沒罵你廢物你怕什麼。你沒注意王司禮不愛照鏡子嗎?他房間里的銅鏡都是面貼牆放的,混武林久了,江湖上做的事多了,樂乾和去干是兩碼事,司禮比你們大不了幾歲,他很年輕,好面子,還不習慣鏡子里的自己。他剛才喝多了動真情了,而你非得當鏡子跑到他臉前照他,他不干你干誰?以後多做事少說話。」
「司禮,逮誰?有多少人?我們可以使用什麼兵刃?」秦盾躬身問道。
一刀斷棍后,劉定強又微微轉頭,他要對付趙爵易了。
「瞎了個人才啊!我挑進來的,他出事,我也晦氣!」俞世北鬱悶的恨不得拿頭去撞牆,他猛地扭頭說道:「可有我的責任?」
打起來怎麼可能留手?
「好了,發賞。」王天逸面無表情的看著正廳中紅白相間的一堆,點了點頭,讓管家發賞。
劉定強身體一晃,而趙爵易被踹得倒飛了回去,拖著長棍的他,連退幾步一跤絆倒,再跳起來的時候臉已經成了豬肝色。
「該賠罪的是我。」王天逸絲毫沒有喜色,他還對著俞世北鞠了一躬,更是說出了讓俞世北瞠目結舌的話:「兄弟對不住大哥了。」
「司禮的話你也敢不聽?別給臉不要臉!」趙爵易氣得臉色發紅,他咆哮著:「你真以為我們怕你?你算什麼東西?少林的了不起啊!」
秦盾直直走到刀尖前一寸才停步,身材矮小的他抬起頭對劉定強說道:「唉,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你也知道錦袍隊的命令,我們是有命令在身的,務必請你回去見司禮。我們想為難你嗎?不會。你想為難我們嗎?也不會。大家都是因為命令站在一起,我們是高級武士,司禮的命令必須完成。現在能不能給我們兄弟個面子,畢竟都是朋友兄弟。」
長棍被破!
汗從劉定強鼻尖上落下。
「真沒什麼大事,跟我們回去吧……」秦盾一邊走,一邊說。
「大哥,我來是有事告訴您。」王天逸愁眉苦臉的走了過來。
秦盾一聲嘆息:「現在定強你絕對走不了,要走就要和我們動手。我實在不想和你刀兵相見,你究竟要怎樣才肯跟我們走,說吧。」
而以秦盾為首的一方卻認為劉定強興許根本沒什麼事,你上來就亂棍制敵,以後還在一個幫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不是上策。但這不是最關鍵的,秦盾認為,任務只要是劉定強回來就好,所以最好最省力也最安全的完成任務的方式就是勸他自己跟著回來。
趙爵易連驚叫或者怒罵的時間也沒有,他張著嘴奮力前伸左手,他要拉住秦盾的腰帶把他拉出危險。
這是絆哪門子馬啊?
他啃了幾個冷饅頭和腌肉恢復了體力,牽來了駿馬,摸著那漂亮的鬃毛卻嘆道:「馬兒啊,為什麼你也如此傷感?」
但什麼也沒想出來,唯一的感覺就是只覺得老天在耍自己。
等他們重新站成一排的時候,每人臉上都白的像圭土,自己懷裡那一股股的血腥上沖,噁心的簡直隨時都要嗆倒。
傍晚時分,王天逸突然召回了所有錦袍隊新人。
「風戟,」秦盾嘆了口氣:「我們和劉定強本就是好兄弟,大家這段時間都吃住做工在一起,他的所作所為我們看在眼裡,我憑良心說,他干過什麼了?去保衛武神,他去了?羅蒙去調解峨眉和武當鏢頭的決鬥,他去了?葉小飄去處理鳳山派因為盜印他們武功秘笈而追殺泰山派紫衫道人,他去了?他做了什麼?就憑他做的那些事情,至於有什麼大事發生嗎?」
但陶大偉遠遠的停住腳步,微笑著轉著手裡的兩個玉球,並不搭腔。
「把我們都叫過來了,這任務肯定了不得啊,我手癢啊……」
秦盾一猶豫,同意秦盾或者中立的人都跟著猶豫不定,不知道是不動等秦盾命令,還是聽趙爵易的,開始圍攻。
「我說過了,我一直跟你和司禮在一起,我熟知你做的一切,你不會有什麼事情,回去也許只是和他談談,喝杯茶就完了。但對於我們,命令就是命令。為了取信你,我已經扔了兵器,現在你要不砍了我,要不跟我回去。」秦盾看著那顫抖的刀尖,咬了咬牙,往前走了一步。
「哈。」王天逸指著自己頭頂的傷苦笑了一下:「咱們是好兄弟,因為您的面子,我愛護劉定強還來不及呢,我至於去故意整他一個新手嗎?再說不管他做了什麼,反正倒霉的是我。大哥,我實話告訴你,劉定強出賣情報叛幫的事情,根本不是我發現的。是劉遠思先生通過他的情報網得到的情報,這是他鐵口說下的。我只能又蠢又大意,我也不能和劉先生對著叫板。」
秦盾分開眾人,走到劉定強面前打了個請的手勢:「這裏說話不方便,定強,咱們到路邊空地去說。」
「你說什麼?!」
趙爵易的臉變紅又變白,他大吼道:「司禮打我是愛我!我感激還來不及呢!關你屁事?你吃飽了撐得扯上我?」
「怎麼回事?你們想幹什麼?」
「你們啊,太嫩了。」陶大偉自言自語的笑了笑,接著不再理那群傢伙,低頭繼續喝酒。
「你這畜生!」趙爵易爬了起來,他抄起了長棍眼裡已經冒出火來。
「我不會有什麼事情吧?」
「盤纏和武器,馬已經備好了,褡褳里有三天的乾糧和水袋。」俞世北看著劉定強,嘆了口氣,他拍了拍這年輕人的肩膀,說道:「定強,你現在需要趕緊離開建康。」
因為就在劉定強舉刀的瞬間,他身後猛然傳來一聲大呼:「神機弩!」還伴著一聲清晰的清脆扣擊聲。
他沒想過劉定強轉身如此刁鑽,他本是用雙戟的,此刻用棍功夫自然打了折扣,棍捅得太狠,突然被劉定強閃過,無法收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棍子擦著劉定強的背部長袍飛了過去,幾乎被敵人倚在棍中間,棍身上又沒有刺,距離如此之近,不能打不能刺不能削不能砸,棍子還有何用?
大家無言。
「劉定強呢?」
趙爵易因為多說被突然踹飛被罵噁心那事其實早就傳開了,只是沒人敢在趙爵易面前提而已,不是他武功厲害,別人打不過他,而是因為他脾氣不好,開不得重玩笑,你敢說,他就真敢和你撕破臉打起來,誰想和瘋瘋癲癲的他起衝突?
秦盾對著刀挺著胸脯又進了一步:「我當真!放下刀,我們一起回去!」
「劉定強叛幫。」王天逸苦著臉說道。
「嘡啷!」退出內圈的唐摩訶扔掉了半截燒火棍,反手抽出了背上的鋼刀,咬牙又要衝進來。
殺死一個人比活捉一個要難多少啊,如果是要捉的是高手,那簡直是要命啊,敵人一旦經驗豐富,反應機敏,別說眨眼間就可以溜了,而他奮起反抗,往往讓獵人們死傷慘重。
一群人如臨大敵般圍著劉定強,穿過了樹林,到了一片空地,劉定強扭頭揮刀指著秦盾道:「我是俞世北統領手下的人,你們是什麼意思?」
一群人蜂擁圍了上去,一時間大廳里靜悄悄的。
「別問了,陶司禮也不知道,他是來跟著我們野遊的。」秦盾笑道。
兩人想法根本南轅北轍,加上這畢竟是醜事,此刻又被劉定強叫了出來,趙爵易能不惱羞成怒嗎?
看著微微轉頭看向自己的劉定強,還有他身體另一側的森寒刀光,趙爵易毫無辦法,在空中抬腳就踢。
但對於劉定強這種俗家第一高手呢?
他那一刀不僅砍了秦盾,而且是砍了所有身著錦袍的人一刀。
用刀劍,你一對一都不見得能贏。
「你不是想要銀子嗎?為了它,你卑鄙無恥化作了畜生,現在我如你願。我給你銀子!我給你很多銀子!」看著那黑色波浪的涌動,王天逸冷笑著,他彎腰又拿出一塊銀錠,電閃擲出,黑色波浪頓時又化作了巨浪。
趙爵易一皺眉頭:「你去勸他?秦盾,你怎麼取信於他?他要你拋去武器到他面前說,你去嗎?萬一他挾持你為人質,我們怎麼辦?」
劉定強正在俞世北的後院房間里,研習長樂幫的各種幫規,這才發現長樂幫組織之嚴密賞罰之嚴明,完全超乎自己想象。
但進來的王天逸一看就心情不好,頭上的傷不說了,兩眼血紅一看就是幾天都沒睡好過,加上袍子皺巴巴的還印著一片土,真可謂黑雲臨頭晦氣滿臉,不折不扣的一身衰相。
劉定強又退了一步。
「什麼?你做了什麼還問我們?」有人一腳把他的頭踩低了。
「我有任務在身,別廢話了,閃開吧。」劉定強環視了一圈敵人,一揮手腕,刀背離肩,唰的一道寒光,刀身和胳臂瞬時連成了一條筆直的線,刀尖斜指地面——少林刀法三種起手式之一。
王天逸正色道:「這事和您無關!受處罰的只有我,這次我的功勞照記不誤,但尾巴上添了個失察之過,還算運氣好吧。」
「好!我告訴你們!為什麼我突然要離開錦袍隊!」劉定強大吼著,接著他指著趙爵易叫道:「因為你,沒錯,因為你趙爵易。我說實話,我在錦袍隊並不開心,是你讓我下了決心。那晚司禮突然踹你,我看得一清二楚!我們一起入隊,身份一樣,這一腳不僅踹在你肚子上,也踹在我肚子上!我們都是高手都是精英,我們不應該被當成豬狗一般的對待!拿的銀子多有什麼?難道我們沒有尊嚴嗎?我們要用當豬狗去換銀子嗎?我們是高手,我們不是乞丐!」
「注意你的稱呼,別提那個。」羅蒙不喜這有些輕蔑的綽號,畢竟隨著時間流失,叫秦盾這個綽號的人越來越少了。
「絕對不要回錦袍隊!」劉定強心裏馬上響起俞世北的聲音,他叫道:「如果我不回去呢?」
說時遲那時快,官道兩邊聲響大作,身著黑色勁裝的戰士好像潮水般從兩邊沖了上來,把劉定強團團圍住。
「絆馬索!」劉定強腦海里這才閃過那白光是什麼。
劉定強看到了遠處踱過來的陶大偉,他指著陶大偉叫道:「陶司禮,這是怎麼回事?」
「放下來!」王天逸下令。
實在讓人噁心。
「不行!王天逸會殺了我的!」劉定強突然一聲大吼。
只有幾十步外,陶大偉看戲般坐在矮几后飲酒,看著那麼多目光射來,陶大偉嘲諷般抬起左手,他手裡的兩個用來健身的玉球滴溜溜的轉著,他手指一動,兩個玉球就輕輕一撞,就發出一聲清脆的叩擊。
更別說擒獲后,如何活生生的運回。這更是讓人頭疼,也許一個拇指大的傷口就能讓一條好漢在路上死掉。
劉定強胸膛一起一伏,瞪著眼睛變得通紅,誰都看得出他要氣炸了。
「他是個叛徒。」秦盾趕緊把眼睛收了回來,王天逸就在上面呢。
慢慢的,黑色巨浪慢慢的停歇了,雖然銀錠還在落下,但落在的不再只有元寶。
錦袍隊圍了劉定強兩圈,每圈四人,剩下的人在外警戒和遊記。
趙爵易驚怒之下異常狼狽。
但用刀,秦盾真的是手無寸鐵啊,更兼有交情啊,這樣的朋友兄弟怎能動刀?
就在秦盾馬上要血濺當場的剎那關口,劉定強刀猛的逆轉了,刀擦著秦盾的胳膊揮了出去,劉定強他斜竄了出去。
手忙腳亂的秦盾趙爵易焦頭爛額,不知是劉定強比自己還快,還是自己沒看到標記,跑過頭了。
這次任務是活著帶回劉定強,也就是活捉。
※※※
「給我上!」秦盾大吼,一棍砸向劉定強頭頂。
「我來!」鐵塔般的凶僧胡不斬一躍而起,走到堂中,圍著已經還剩一口氣的劉定強和那些銀子轉了兩圈,好像餓虎在殘忍的打量獵物,然後一腳踢飛箱子,鐵手掐住劉定強的腰,把他整個人從銀堆里,頭朝下高高的舉了起來,最後猛地朝地上摜了下去。
劉定強豎刀,渾身都在微微顫抖。
而且劉定強這個人是實話實說,他也不真的熟悉王天逸,真說起來也沒什麼可說的,加上對王天逸最後的那麼善解人意心中感激,於是在和俞世北交談的時候,就把轉職時候,王天逸說的那些話一五一十的轉述了,聽到王天逸如此捧他,而且因為捧他連劉定強都這麼客氣,俞世北心裏能不舒服嗎?
對付武功低微或者不會武功的普通人,用刀用劍都無所謂,反正高手對武器都能玩到隨心所欲的地步,幾招就可以磕下你兵器,然後用相對你高明之極的搏擊術打倒你。
最讓人頭疼的一種任務,尤其對方是劉定強這種武功高手。
劉定強被摔在了王天逸面前,只是嗚咽一聲,卻沒聲音,因為他的嘴始終都被堵住。
這一吼,不止秦盾,錦袍隊所有人都愣了,他們也不知道王天逸為什麼突然下令活捉劉定強,竟然是要殺劉定強嗎?
秦盾表情的複雜的用布堵上了劉定強的嘴。
這「噁心」未必是說自己趙爵易啊,趙爵易琢磨過味來,知道自己不知道水深淺上去就自找晦氣,自此自是定了少說多乾的策略。
「我支持直接突襲,不過我覺的我們應該裝備幾個刀手,和他硬撼,他畢竟武功太好。」有人說道。
「王司禮來見您了。」
銀錠一塊塊落下,在劉定強靴子下堆成了一座小丘。
「什麼?要出任務?」
押解他的人坐在他周圍,看見他,人人咬牙切齒。
「那別怪我們無情了,我們十五個人,你?就是武神也拿下了。」趙爵易擺了擺手裡的木杆子:「還是放下長刀,跟我們回去,我們也不想撕破臉皮。」
秦盾卻是大急,他本不想趙爵易這樣如此冒險強攻劉定強,但此刻他已經攻上去,自己要是喊停,他只手拿一根棍子而已,而劉定強可是手裡有好刀,要是沒後援被劉定強一刀劈死如何是好。
趙爵易怒火上頭,根本不管秦盾了,猱身衝進內圈,大吼:「給我上!」,提棍就朝劉定強胸膛刺去。
「你們?!」劉定強揉了揉眼睛,難以相信圍住自己的人自己竟然全部認識,全部是同時加入長樂幫的新手同僚。
「做得好,你們這些小子,這是你們的。」王天逸走到堂中,笑著打開了箱蓋了,裏面是白光閃閃的巨大銀錠。
「你說什麼!」俞世北一呆。
「那這些兵刃怎麼回事?」劉定強覺的這種事不需要帶這麼好的兵器出去。
要不是命令是活捉,劉定強說不定會被拿下後生生打死。
王天逸沉默了一會,說道:「他的事上面定了,我只是執行。」
「你說什麼事情吧。」劉定強長刀在手,傲然挺立,泰山崩于眼前也顏色不變。
「不錯,你出建康北上,到陽定鎮的振威客棧住下,那裡是振威鏢局的一個落腳點,是我的一個部下在當掌柜,你現在那裡呆幾天,做完這邊的申辯后,我會讓人叫你回來的。」俞世北說道。
「你這畜生!」但趙爵易還沒衝過去,一人一躍而起,從他頭上跳了過去,直朝劉定強衝去。
秦盾搖了搖頭:「你可能沒事。我估計你也沒什麼事。不過我看錯你了,你讓我很傷心。」
「我……我是要手下留情的……」劉定強結結巴巴的解釋,他確實是打算手下留情的,但那一刀畢竟劈出去了,沒劈中秦盾,當像劈光了自己所有的銳氣和氣勢。
後退總是有盡頭的。
「定強,都是兄弟,別亂來啊……定強,都是兄弟,別亂來啊……定強,都是兄弟,別亂來啊……」秦盾身後的趙爵易汗流浹背。
王天逸只能一副倒霉晦氣的模樣握著手聽著。
我竟然確實什麼都不知道。
「哦,這小子,」俞世北咧嘴笑了一下,他把手裡的朴刀笑著扔給侍童,看來心情很好:「叫他到這裏見我,你再提兩把輕劍過來,我和他過兩招玩玩。」
「你算什麼東西?!誰看得起你?」趙爵易毫不示弱的瞪眼對視,因為挑釁而歪了的嘴卻不依不饒的吐出兇狠的字句。
但他沉吟良久,卻嘆了口氣道:「不必提了。」
這一棍,絕不留情!
說到這裏,王天逸的臉猛地猙獰起來,他轉腰揮臂,手裡那塊巨大的銀錠在搖曳的燈火下化作了一條銀帶,直擊上了劉定強的大腿。
「這是給你的!」俞世北看了他一眼,把手裡的東西扔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發出巨大的響聲。
「啊?」劉定強吃了一驚,沒料想俞世北竟然說出這種讓人震驚的話語來:「統領,這是怎麼回事。」
※※※
但布置三條絆馬索的時候才發現,帶來的是白色繩子,橫在路上太顯眼,又屁滾尿流的去蓋土蓋草。
「可能是因為幫主比較滿意我對崑崙的情報工作吧。」面對刻薄之言,王天逸毫無惱怒之色,點頭解釋。
難道我連自己都騙了?
「可能?估計?」劉定強睜大了雙眼:「你也不知道?上頭讓你用什麼罪名逮我?」
急怒之下趙爵易破口大罵:「你是什麼東西,我需要你為我不平?我們天天累死累活,拚命做活,你干過什麼?天大地大,不如司禮的命令大!現在不管你有什麼狗屁任務,你回去也得回去,不回去我們捆你回去!」
還有沒有機會再說話,劉定強的眼淚唰的流了下來。
……
讓人喪氣。
但誰也沒想到原來是因為趙爵易被王天逸打罵這事讓劉定強起了兔死狐悲之心,因為兩人關係原就十分冷淡,大家都是一愣,卻都去看趙爵易。
說完,劉定強頭朝左右快速閃晃了兩下,他想先對身後有武器的人下手,衝出去!
……
從馬背上滾落地面,劉定強順勢躍起,眼前地面上一道白光躍起,毫不遲疑,刀光立刻飈了出去。
「你的做法是有風險的。」趙爵易卻仍舊堅持,他說道:「而且你那不切實際的善意也許會讓我們處於危險之中,你是指揮官,你必須考慮我們。」
「什麼?!趙爵易,我替你不平,你卻……」劉定強身體一晃,好像去扶一個跌倒的人卻被他反手一個耳光,他臉皮立刻紅了,汗也流了下來——因為突然產生的巨大恥辱感。
背後的趙爵易從震驚中回過神,又驚又怒的他大吼道:「秦盾你瘋了?!你不要命了?你小心他……他……他……」
一群新人頓時激動起來。
「人心隔肚皮啊。」俞世北嘆了口氣:「這個人心胸狹隘,有仇必報。他想對付你,還用幫里來壓我,讓我交你給他。」
按叫到的名字,錦袍隊一個接著一個從那堆血紅的銀子里,在曾經同僚的殘骸里,摸取自己的銀兩,沒有袋子,銀兩都裝進了懷裡,在銀兩叮叮噹噹脆響里,每人的前襟都鮮血淋漓。
「這讓我想起了我們剛來時候去捉黑狗。」羅蒙憂心忡忡的說道。
還有一個聲音。
大家啞然,劉定強究竟出了什麼事讓大家興師動眾,他究竟是畏罪逃竄還是有事出城,這些錦袍隊新手一無所知。
在劉定強這件事上,王天逸做的很好,不但買他面子,而且真上心給他做了,這不,不僅不為難劉定強,而且跑前跑后的替俞世北把劉定強的隸屬都辦好了。
但劉定強的刀何其快?
秦盾走了進去,在廳中立定,他努力不去看身邊的東西,強壓著嘔吐,他躬身謝禮完,問道:「司禮,我們可否先打掃一些,收起銀兩再發。」
紅光滿面的俞世北一見他就笑了起來:「小子,怎麼這幅模樣啊,平常那個整潔無比的傢伙呢?」
「沒錯,這是一個測試。」趙爵易答道,在飛奔的馬上,他扭頭問秦盾:「劉定強究竟出什麼事情了?知道他會怎麼樣,我們才好應對啊。」
「笑話,你的命令是命令,我的命令就不是嗎?」劉定強冷笑一聲:「不想大家難作就閃開吧,我知道你們也是高手,真打起來,我沒法手下留情。」
不是怒髮衝冠的秦盾是誰?!
論到這裏,趙爵易開口問了:「秦盾,你打算怎麼說服他呢?你知道他犯了什麼事?他是逃竄還是有事出城,你知道嗎?」
秦盾臉上表情更是複雜,他還在糾纏自己有沒有騙劉定強。
嘆了口氣,翻身上馬,繼續打馬朝陽定鎮疾奔。
被吊住的人發出一聲呻吟,痛苦的扭動著身子,帶出的影子如黑色的波浪一般起伏著,昔日的同僚錦袍隊新手被這黑色波濤吞沒,在它痛苦的涌動中時隱時現。
因此聽到王天逸來了,馬上就笑了。
一箱白銀被放在了堂中。
我究竟做了什麼?
大部分人也不管什麼蟲子臟凈,倒頭便睡,只剩秦盾和趙爵易兩人背對背坐著打瞌睡,掌控情報和換班,睡了沒多久,秦盾和趙爵易就瞪著滿眼的血絲,挨個踢人起來了。
劉定強突然想哭。
所有的交情同情情義蕩然無存,只有敵人,錦袍隊的敵人。
「但是他如果沒有什麼大事,只是出城有事辦呢?我們上去一頓棍子,能不能拿下他另說,你能保證不傷他性命?總要問明白的好,上頭不告訴我們原委,也許只要我們問他自己。」葉小飄伸著腦袋說道。
劉定強的行蹤標記好久沒出現了。
兩個大漢拖著捆成粽子的一個人從院外急急進來,經過臉上神情錯綜複雜的錦袍隊新手時候,他們都認出了那個叛徒是誰,到現在才知道他們親手逮回來的劉定強居然是叛徒。
「大哥,你是要做什麼?」王天逸一把拉住氣沖沖提刀就要往後走的俞世北。
不用刀?那自己怎麼辦?真要被帶回去,賭王天逸那種人的仁慈嗎?
山頭哨探發現劉定強正往這邊前來!
罵了好久,俞世北一跺腳:「你這混蛋害苦我了!你剛把他轉到我這邊,你是不是故意害我?」
看著這群年輕人的雀躍歡騰,慈眉善目的陶大偉呵呵一笑:「你們全部都去。這次任務是相當棘手的類型。」
「你真是又下賤又噁心!」劉定強一樣的怒不可遏,他抽著鄙夷的冷氣回罵。
※※※
「站住!!!」劉定強猛地一聲大吼,長刀一抽對著秦盾高高舉起,他看著秦盾叫道:「我絕不回去!我不殺手無寸鐵之人,你退回去,我不碰你。但秦盾你再逼我,別怪我不客氣了。」
於此同時趙爵易的長棍貼著劉定強的脊背沖了過去,而劉定強正面卻是正在猛烈變向的唐摩訶長棍。
「嗵。」
金相士一揮手,立刻兩個高手把劉定強架起,綁住手,吊到了橫樑上。
兩人靴子底對踹在一起。
十幾個大小夥子又擠在了白虎堂,這個簡陋的議事廳彷彿就是為他們專門準備的。
因為晚上睡的不好,他從篝火灰燼前起身的時候,太陽已經老高了。
「都不準動!」秦盾大吼一聲,接著看著劉定強,矮瘦的他扔了手裡的長棍,然後又解下了背上的兵器扔在腳邊,赤手空拳朝劉定強走了過去。
王天逸抓起一個銀錠掂了掂,看了看吊著的劉定強,又掃了一遍錦袍隊新手才說道:「劉定強,你曾經訴苦說不知道江湖規矩是什麼,在這裏我就給你,還有你曾經的同僚說說,江湖最大的規矩就是忠!不忠的人豬狗不如,而且我可以告訴你們,如果你們不忠,通天本事你都要江湖中溺死。忠就是要忠於幫派忠於長官!你們這些新手,只要記得忠於我,我就會讓你在江湖裡實現光榮、榮耀、財富、地位、權力,你一切的夢想實現的聚寶盆不在別處,就在你們自己心裏,忠!忠!忠!忠才是為人的根本,才是江湖運轉的血液。沒有忠,你不過是頭畜生而已,而且……」
說曹操,曹操就到,但曹操來的太快了。
「你威脅我?」劉定強很氣憤,自尊受到侵犯的憤怒,他手裡的長刀漂亮的劃了個弧線,刀背搭在了肩上:「如果我不回建康呢?」
劉定強身下地上不知有多少堅硬的銀錠,這一重擊,那些銀子不啻鋼刀一般對抗著肉體。
身前身後兩根長棍同時直刺而來,說時遲那時快,劉定強急沖中長刀上揮又下甩轉眼間變回了起手式,在趙爵易棍尖要刺中胸口剎那間,劉定強宛如背後長了眼睛,用靴子尖玩了一個瀟洒的側轉,瞬間就從正面趙爵易變成了側身對他。
「咱們那邊說話吧。」秦盾擺手弓腰,做了個請的姿勢。
也許用趙爵易的法子更好,直接打倒,誰也不欠誰的。秦盾心裏一聲長嘆。
「若是他畏罪潛逃,你要說服他?」趙爵易拍著桌子吼道:「你只會讓他有所防備,你在貽誤戰機!你這個夜壺究竟懂不懂作戰?!」
秦盾自己閃不開,連早做好準備要拉人的趙爵易也來不及。
為什麼?
陶大偉微微一笑,說出的話卻是森冷:「你們聽到的是命令,不要問為什麼。至於對付嗎?隨便你們什麼方式,反正司禮只要劉定強站到他面前。你能說服他走著回來也行,你把他打倒綁回來也成,反正,」陶大偉冷笑一聲:「必須帶回活的來!」
如果不用刀,就要用腿踢出秦盾才能拉開空間,但身後有這麼高手,自己怎敢背對他們用腿,這樣的話,對方一個絞棍就把自己掀翻在地。
不止劉定強,所有人都扭頭朝大喝一聲「神機弩」的方向看去。
劉定強不理他,他看住了秦盾,繼續問:「現在你們已經逮住我了,可以告訴我了吧?讓我明白點!」
俞世北嘆了口氣,拍了拍王天逸肩膀:「你不錯,還惦念著讓我不沾這狗屎。」
「想要銀子?全給你了!」王天逸拖著銀箱走了幾步,一腳蹬在箱子背面,大部分的銀兩滾了出去,落滿了血泊中的劉定強全身。
「陶司禮,請問什麼任務?」
王天逸高坐最上交椅,他下面坐著的是按級別排列的副司禮、戰將、管事、教官,錦袍隊新手們排成一排站在台階上,遙遙看著這些上司。
「你走不了。我們也是受了命令的。」秦盾大叫道。
大家商定等到明天上午再行動,一是可以看是不是自己追過頭了,可以截到劉定強;另一方面,走了一夜,人困馬乏,大家都累壞了,恨不得倒地便睡。
一群人手忙腳亂的商量如何對付劉定強。
大家一陣驚呼后,都是面面相覷。
把潔白的銀山染上了一頭赤色。
看著步步逼近手無寸鐵的秦盾,劉定強真的是方寸大亂,他沒想真的砍了對方啊,更何況是秦盾,對自己不錯,而且根本什麼武器都沒拿。
內圈的錦袍隊根本沒人後退,再退幾步就要進入內圈空隙了,錦袍隊新手人人都是高手,劉定強可沒膽量後退著靠近高手,如果距離太近,怕是武神也閃不開雙向齊擊。
商定片刻,錦袍隊大隊人馬原地暫停休息,另外趕緊派出人手輪班去可以俯瞰官道的山頭監視。
秦盾和劉定強終於離開了距離。
秦盾也是一陣慌亂,但他很快鎮定下來,他問道:「他要殺你?你做了什麼?」
難道是為了任務是活捉嗎?
對這件事,劉定強看到的是王天逸羞辱趙爵易,兔死狐悲氣憤難平;而趙爵易則是樂極生悲后的自責惶恐和對江湖風雨過來人的感慨,痛定思痛。
這問題的關鍵還是:相信俞世北還是相信秦盾?
但沒有神機弩箭破風而來。
「告訴我們,你為何突然要離開錦袍隊?」羅蒙一聲悶喝:「為什麼?」
而所有錦袍隊新手不約而同的抖的如同秋風中的落葉。
「我可以容忍他一切錯誤,但我一刻也容不下不忠的人,你等著,我把他放在盒子里還給你,你帶回去也輕便不是。」
相反武器方面,很快就取得了共識。
俞世北很痛心說道:「定強啊,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啊。你來我這裏,讓錦袍隊王天逸很沒面子,他居然使用了很多無恥的手段來對付你,勢必讓你受到幫里的懲罰。」
說著,俞世北一抬手,侍童趕緊把朴刀遞迴到他手上,俞世北苦笑道:「我當投桃報李,劉定強就在我後院看各種幫規,你稍等片刻。」
萬一不小心,你在他身上戳了幾個洞,或者你被他戳了幾個洞,兩敗俱傷的結果!
「我們沒有對付你。」秦盾肅然道:「我們都是一起入長樂幫的新人,我們是兄弟。至於所有人都來,那只是由於司禮讓我們全體來請你回去的命令而已。而且司禮嚴令不準傷你,你想必也學習過戰例,如果要對付你,長樂幫自成立至今,沒有用十五個人對付一個人過。至於什麼事,我一直跟隨司禮左右,和每個新手都很熟,就我所見所聞來看,你沒有什麼大事,也許回去見下司禮就可以了,他有事問你。我希望兄弟你,跟我們回建康吧,你省事我們也省事,司禮沒事了,我們還可以一起去酒館喝杯酒。」
身為戰場指揮官的他一時眼珠子都鼓出來了,卻不知道該發令強攻還是停止。
那銀子的光芒讓所有錦袍隊新手的眼珠子都直了,咽口水的聲音此起彼伏。
負責追蹤的兩個高手早得了指示,他們故意沒有在劉定強露宿的地方留下標記,一群新手雖然勁頭十足,但經驗欠缺,果然一路狂奔,根本沒派出側翼哨探探察官道兩翼,只顧著星夜趕路,一直走到快天亮了,才發現不對勁。
劉定強的身體很快被塞進了那個空空的銀箱。在往外抬的時候,王天逸叫住了他們。
正感嘆間,俞世北提著一包東西,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
「千萬不要回去,王天逸會殺了你的。」俞世北的囑咐在危機時刻轟響在心裏。
我行得正站得直,王天逸就算要陷害我,他能找什麼借口?
※※※
「快,把屍體扔了。好好打掃前廳啊。」一旦幹完事了,王天逸那股冷靜到冷酷馬上沒有,他捂著鼻子,指揮屬下打掃。
紅色的血團迅速在他身下擴大,染紅了所有銀兩。
畢竟木棍在這群高手手裡敲死人和敲死只雞也沒分別,突然進攻,總有殺了劉定強的風險,而且劉定強是少林第一高手,手裡還有唐門的極品刀,真是翻臉打起來,自己一方怕是危險也很大,這並非是手到擒來那麼簡單的事情。
「他不知道?你知道?那你告訴我,我做了什麼讓你們全體出動來對付我。」劉定強只問秦盾。
赤紅著眼睛劉定強一刀直劈秦盾!
「司禮想請你回去。」秦盾遠遠立定說道。
秦盾又走了一步。
他說道:「別扔河裡餵魚了,也許這能改良我花園的土質。埋到校場邊,我的富貴花下吧。看看這種花肥有用不?」
「嗵。」銀錠從劉定強身上直直落到了地上。
一股鮮血順著靴子尖滴了下來。
但劉定強的少林俗家第一併不是吹出來的,他用身手證明了自己的價值。
在管家跑進來的時候,俞世北正在自己院里舞刀,他用的是長柄朴刀,揮動起來威不可擋,刀風如同一團白色死光,將飄飄落下的梧桐葉捲成了一條黃龍,等他拄刀停下,滿院都是飛舞的碎葉。
「我們要去對付他?」秦盾難以置信的抬起頭:「他做了什麼事情?」
※※※
一滴又一滴。
在晚上野營的篝火前,他坐在地上抱著長刀想了很久。
「正因為這個,我不想打。」秦盾昂著頭說道:「司禮交代一定不要傷了你。所以我們帶的也是木棍,這是為了最壞的情況打算。」
就算被打得鼻青臉腫,驚恐和氣憤仍然清清楚楚的布滿了臉上,他掙著繩子大吼:「你什麼都不知道,你還敢赤手空拳的讓我砍你?早知道我就殺出去了!你這騙子!你騙我!」
高手都怕神機弩,尤其是背後的神機弩。
這話問的好,也許他離開的原因就是王天逸要逮到他的原因。
「我堅信他沒什麼事。」秦盾堅定地說道:「我一定把他活著帶到司禮面前!」
「和他廢話幹什麼?」趙爵易同樣大叫起來。
看著王天逸的舉動面容,俞世北臉上的熱情也冷了下來,他知道絕對沒好事,而且這事和他肯定有關係,面無表情的他問道:「怎麼了?」
「這絕對是胡扯!」秦盾一咬牙:「如果司禮要殺你,不會讓我們不要傷你,我也不敢扔掉武器赤手空拳的站在你的刀下!我沒瘋!你沒事,司禮就是要問你事情。」
他在詐劉定強。
「不。我現在是俞世北統領的人,不是錦袍隊的手下,還有任務在身。請你們閃開。」劉定強說道。
「你走得了嗎?!你必須跟我們回去!」唐摩訶咬牙道。
看著眼前那些猶豫不定的長棍,劉定強立直身體又把刀擺回指地起手式,冷哼道:「還有誰?」
「啥事啊?看你那副模樣。今天下午別走了,在我這裏吃晚飯。」俞世北哈哈大笑著拍著王天逸的背:「大哥挖你人了,算給你賠罪。你還一天就給我把定強隸屬轉過來了,難為你了。聽說為了這種小事還要在飛鷹樓打人,哈哈,暗組風範你和你的人可沒丟分毫啊。」
但劉定強一臉茫然:「我做什麼了?值得你們這樣嗎?」
王天逸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打掃什麼?就在那銀堆里拿。」
「什麼?」俞世北怒道:「你腦子裡有屎啊?你會讓一個新手來抄行動計劃?你別給我胡說八道,你王天逸再蠢再大意,也不會犯這種狗屁錯誤。如果你看不順眼他,想整劉定強,我可以讓他和你對質。他可是我召進長樂幫來的,我會保護他的!」
「退開吧,秦盾,」劉定強掃了一眼其他人,說道:「我再說一次,你的命令是命令,我的命令也是命令,沒法幫你!」
退無可退。
秦盾低下頭想了片刻,然後他慢慢的抬起頭來,沿著遍布森寒白光的刀背看著劉定強,說道:「都是命令。那就看誰的命令更硬吧。我現在赤手空拳,定強你要走,就斬了我吧,如果你不斬,就跟我回去。」
「誰也別和搶,我自從來了建康還沒見過敵人影子呢!可憐我的唐門極品長劍,夜夜牆上鳴叫,它閑出病來了……」
還有最外邊一對拉絆馬索的傢伙,自稱是使用絆馬索的行家,但他們橫布繩子的位置和第二條繩子距離不過三尺。
馬被牽走,自己又被這麼多人圍住,還都是熟人,劉定強想走也走不了,他點了點頭,轉身朝路邊走去,手裡卻緊緊握著長刀。
「這是什麼?」
「秦盾,我只想知道,我究竟做了什麼?」劉定強大吼。
「唉,誰知道王天逸會做出什麼事來,說不定會派人把你抓回去,那樣我就保護不了你了。」俞世北說道:「所以,你要一路到陽定鎮,除了帶著我的信的人你誰也不要理!要是對方用強,那肯定是錦袍隊的人,你但殺無妨,天塌下來,我給你扛著!我不通知你,你切勿回建康來,保證自己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千萬不要回王天逸那裡,他會殺了你的。」
血泊急劇擴大。
「有任務需要你們。」坐在最上面的陶大偉慢條斯理的說道。
他幾次想說防備劉定強把秦盾當了人質,但又怕提醒了驚恐萬分的劉定強,一個字卻也不敢說,心裏又擔心秦盾的安危,提著長棍,衝上前來,在對峙兩人身後猛地停腳,好像看著了火隨時會爆炸的鞭炮作坊,趙爵易滿頭是汗,在秦盾身後小心的揮著手,緊張得連嗓子都捏了起來,細聲細氣不停的說:「你們別亂來……你們別亂來……」
總之是用刀劍,殺死也許不難,活捉難上加難。
秦盾皺著眉頭:「我說過一萬遍了,我一無所知。」
如何「活捉」劉定強,錦袍隊新人內部發生了激烈的爭論。
「放心,大哥,昨天他轉來的手續根本不合格,我今天又找人把他隸屬打回我錦袍隊了,我自己做錯事自己擔當,肯定不會讓大哥難做。劉定強是我教的,出事是在我手下出的,和您根本一點關係沒有。」
繩子被割斷,劉定強重重的摔在了銀子堆了,他連站起來的力氣沒有,只有緩慢的蠕動。
而戰術爭論的核心卻是劉定強究竟犯了什麼事情。
「你們想用強?」劉定強一聲冷哼。
錦袍隊所有人臉色都一寒。
「混蛋,你瞎了?這不是劉定強嗎。」唐摩訶雖然嘴上罵著葉小飄,但他也是滿臉震驚。
「那麼,」趙爵易自己就是內圈四人第一波攻擊之一,他揉了揉鼻子:「這裏人人都是精英,你如果能殺出我們的重圍,你明天就可揚名江湖。識相點吧,少林再強,你也不過是一個人而已。」
我堂堂少林弟子,居然入長樂幫沒幾天就要為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東躲西藏?
相信俞世北還是相信秦盾?
不過,不管怎麼僥倖,他們成功了。
「只有一個人。」陶大偉微笑起來:「怎麼臉都綠了?放心,不是讓你們去捉崑崙武神。武器你們隨便去兵器庫中拿,一人一架神機弩我也不管。這次行動戰場指揮官是秦盾,副手趙爵易,你們要指揮這些同僚完成任務。我只是跟隨觀察,什麼命令也不會下,也不會給你們任何幫助和提示,你們不用管我,我就當是郊遊踏青了。司禮明確要求,必須活生生的把此人帶回他面前!」
「秦盾,你省省吧,我不會跟你們回去的。」劉定強冷冷的看著這個隊長走過來,長刀抬起,刀尖斜指對方鼻子:「剛才我手下留情,你們如果再逼我,別怪我不客氣了。」
錦袍隊總部大堂內外燈火通明。
「你當真?」劉定強的刀劇烈的顫抖。
「俞統領。」劉定強趕緊放下公函,站起行禮。
「別說了,時間無多。」秦盾舉手道:「先禮後兵吧。先圍住,我去問原因,勸他回來,不行就動手。」
相信俞世北還是相信秦盾?
「還有一點,他現在隸屬於俞世北統領,為什麼要我們去把他帶回來?如果犯事,俞世北統領那裡是他能來去自如的?還要我們去幫他捉?笑話啊!我看,還是試試讓他自己走回來的好。」有人大喝道。
※※※
拍著自己的胸口,秦盾低吼道:「好兄弟,往這裏劈!我都這樣了,你還不信我?我不想我們自相殘殺,真不信我們,先劈了我!」
秦盾一時語塞,趙爵易直接用棍頭指著劉定強叫道:「劉定強,什麼事情要問我們嗎?你自己做的什麼事還不知道?」
直到馬兒受不了,他才一樣喘著粗氣,停了下來,此刻卻早已滿天星斗,早過了住宿的地兒。
一聲冷哼,劉定強右手長刀電閃斜上而去,「卡塔」一聲輕響,唐摩訶的棍子立刻短了一半,掂著和長刀一樣長的棍子,唐摩訶急退。
王天逸頓了頓,無人敢說話,總部上下靜悄悄的,只有火把烈烈的燃燒聲音。
趙爵易也語塞了。
「沒事沒事,放心。」俞世北一笑:「他不過玩的是惡人先告狀而已,說的借口可笑之極,你也看了幫規,你是我的人,這種下三濫的借口誰會理他?只是現在我也在找黃老等大人物討回公道,不巧的今天和明天,他和少幫主都不在建康。只要他們回來,保你沒事!你還不相信我嗎?」
我什麼都不知道他的下場,那我還敢去性命情義去逼劉定強就範,我是不是騙他?
第一個叫的就是秦盾。
※※※
「我究竟怎麼了?」劉定強一聲大叫。
嗚嗚的聲音在響,這是風?秦盾低著頭偷瞄,卻發現那是劉定強在掙扎在扭動在流淚的聲音。
「你說什麼?!」劉定強張大了嘴巴,滿臉的震驚,不僅他,周圍所有人都瞠目結舌,誰也沒想秦盾居然用這種招數。
「現在把賞金拿上來。」王天逸一揮手。
這爭論並不是關於武器的。
王天逸站了起來,毫無表情看了一眼那邊搖搖晃晃的劉定強,抬起頭大聲說道:「各位,前些日子,我們浴血奮戰,取得了一個又一個的勝利,幫主讚揚了我們錦袍隊,我為有你們這樣的同僚和部下感到無比光榮。今夜就是發賞的時刻。但在那之前,我們要揪出一個叛徒,此人就是讓我們掃尾失敗的罪魁禍首。為了一點銀錢,把我們的勝利、把我們的性命卑鄙無恥的出賣給了敵人。他就是劉定強。」
產生劇烈爭論的卻是戰術。
但走了沒兩里路,胯下的坐騎一聲悲鳴,突地朝前翻倒。
「那你就別逞英雄!」趙爵易冷哼一聲,揮鞭衝到了馬隊最前面,領著馬隊滾滾而前。
「啊,王司禮不像那種人啊。」劉定強驚叫道。
「什麼事。」俞世北問管家道。
那邊陶大偉的管家正飛快給他面前放上錦團和矮几,擺上美酒果品,看起來倒真像來野遊的財主。
「嘭」的一聲悶響,擋在眼前的白光頓時被一斬兩斷,變成了兩條扭曲的死蛇閃了開去,隨著這一刀,路邊兩側的草叢裡立刻響起咕嚕聲,好像有什麼人滾了下去。
喝止了趙爵易,秦盾笑道:「定強,趙爵易說話就這樣沖,包涵則個。放下刀,跟我們回去吧。」
他站在內圈,看劉定強背朝自己朝趙爵易衝去,怎能放過這立功的大好機會,合著趙爵易一聲喝,他猛地沖前,同樣選用了最快最狠的突刺,長棍電閃而出,直射劉定強后心。
「活捉。」
該死的錦袍隊的敵人。
「有證據嗎?」
「嗵。」
※※※
「還有!」王天逸猛地抄起箱子,口朝下重重砸在銀子堆中的劉定強背上。
「失察?好嘛,瞎了一個人,泄露一個情報,搞砸一次收尾,才是失察。」俞世北看著王天逸,點了點頭:「看來你前途遠大啊。」
人人都這麼想,所以人人都閉口靜靜等著劉定強說話。
原本互相看不起的兩人,但在這生死一刻,面對的共同敵人和死亡把他們緊緊壓在一起,親密得如同真正如兄弟。
布置絆馬索他們不專業;但看路面危險,劉定強和他們一樣不專業,畢竟都是一起進來的同僚,他只顧心事滿懷,真沒注意前面路面有異。
葉小飄撓了撓頭皮,疑問道:「我怎麼看這畫像這麼眼熟呢?」
說罷一張畫像輕飄飄的飛到了長桌正中。
因為刀劍無眼,一方在困獸猶鬥捨命求生,另一方卻在捆著手腳和這困獸作戰啊。
好不容易拿出絆馬索,要先把劉定強從馬上弄下來,防止他逃竄。
「瘋戟!」秦盾一聲喝,意思是讓他住嘴,但馬上趙爵易的臉就紅了,氣紅的,在他心裏,被秦盾這個廢物呵斥簡直是恥辱,但現在大家都是為了公事,還有司禮在旁邊觀看,他委實不得不壓下胸中怒火,閉口不言,胸口卻起伏不定。
真要動刀?
而並不是所有人都同意的秦盾的,同意趙爵易要對劉定強上來就用狠的不在少數,唐摩訶就是其中之一。
看著森寒的刀刃,秦盾又無畏的挺進一步,他攤開手說道:「相信我,回去你不會有事的。」
其他所有人的眼睛都盯住了這對面而立的兩人,瞬下眼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