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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黑皮

第50章 黑皮

感情是沒人做飯來找苦力啊,阮喬和林湛相對望了一眼,點點頭,「好啊。」
阮喬夾了一個荷包蛋放到小黑皮碗里,輕聲問:「媽媽去集市上賣什麼呢。」
恰巧這時,阮喬上完一堂課,小朋友一哄而出。
小黑皮家很簡陋,沒什麼像樣的菜,他去雞窩裡掏了幾個蛋回來,又洗了把青菜。
總不能真讓一個八歲的小孩給他們做飯吧。
次日, 天剛蒙蒙亮, 阮喬就醒了。
林湛一米八幾的身高,坐在這樣的小桌前,實在不是很舒服。
一百多一包的煙,平時他抽著抽著隨手扔哪是哪,這會兒突然點不起火了。
也太沒原則了吧。
他看上去頂多八歲的樣子,能做什麼事。
周圍有人打了一夜的呼嚕,到早上也不安生,其餘的呼吸聲好像都很同步,深深淺淺,還浸在夢中。兩人也不再動,安靜對視。
緊接著王叔又上前跟那小孩兒講話,時不時指著他們這群支教小年輕,大概是讓他去上課,那小孩兒看了看他們,毫無興趣,只搖頭。
小孩兒抬頭,林湛也蹲下身子,他下巴微抬,問小孩兒:「喂,小屁孩,為什麼不想去上課啊。」
從旭日初升到夕陽西下,個個曬得臉發紅,腦袋冒汗。
阮喬也不知道怎麼吃完一頓飯的,在門口看著小黑皮撒腳丫子往村口集市跑,心裏五味雜陳。
剛來一天,大家就對下山這件事產生了濃厚興趣,有人問:「能不能帶箱可樂啊。」
「一天也上不了多久,不耽誤你做事,到時候你們村裡很多小孩也去上玩,你來不來?你來天天有的吃。」
這糖是外國貨,外面是牛奶味,裡頭的草莓夾心是草莓果肉做的,酸酸甜甜,小屁孩吃了一顆,就眼巴巴看著林湛。
說到怎麼幫媽媽幹活的時候,他眼裡更亮了,整個人顯得特別有活力。
小黑皮熟練的把紅薯和米和在一塊,做紅薯蒸飯。
他自己倒是不想去念書,只想幫媽媽幹活。
林湛「嘁」一聲,「這算什麼,我表哥的小孩兒……」他突然一頓,壓低聲音,靠近阮喬,「就是我表嫂嚴暖的孩子,高考完扔我家扔了那可有一段時間。」
不過王叔家也只能騰出一間房,阮喬還沒說什麼,林湛就連忙表示沒關係,他們是男女朋友,可以住一起。
阮喬更驚訝了,原來是他要做飯啊。
果不其然,小黑皮邊吃飯邊竹筒倒豆子般講他們家的事,原來他爸爸在他三歲的時候就因為泥石流去世了,一直都是媽媽在帶著他。
天光仍是微亮, 光線不刺眼。
林湛手枕在腦後,頭略微向右偏, 鼻尖有細密的汗珠。
他一直都只提媽媽,粗心如林湛也察覺到有點不對了。
不知何時起, 林湛轉醒, 先是睫毛顫動,后皺起眉心,慢慢睜開眼睛。
桌子很舊,還很矮,桌腳不平,有兩隻桌腳下都墊了折起來的紙片。
竹編。
不過收穫頗豐,一共招到了四十來個小孩兒,最小的五歲,最大的倒也不過十一歲。
做事?
阮喬聽得半懂半不懂,王叔大概是連訓帶罵拉著小孩兒要他去念書,說他不上進。
小黑皮把鐵皮盒子仔細合好,開始扒紅薯飯,說話的聲音有點含糊不清,「我去年就自己做飯了,媽媽要賺錢養家。」
阮喬點了點頭。
其實這和阮喬想象中的支教不太一樣,卻也意外的覺得,充滿挑戰。
小屁孩好像有點怕林湛,林湛還挺納悶,長這麼帥,有什麼可怕的?
「媽媽不能不吃飯啊。」
小黑皮顛顛兒跑過來,摸著額頭上的汗,抬頭問他倆,「媽媽趕集去了,老師你們要不要去我家吃飯?」
阮喬吃痛,微微皺眉,用小風扇去「嗞」林湛。
阮喬搖頭:「不要。」
來了一天多,大家頭一次感受到空調的冷風,頓時覺得人間天堂。
「給我媽媽先裝好,等會去集市上送飯。」
林湛也是難得的安靜。
剛在廚房裡忙活了一陣,這會兒熱得慌,林湛隨手抄起蒲扇扇風,因為小黑皮家沒有風扇。
房間雖小,再擠進去一個女生也是勉強能擠的,但阮喬不想去。
王叔在前頭走著,突然頓下,沖小孩兒喊:「果伢子!你娘嘞?」
阮喬一臉訝異的看向林湛,林湛沖她挑眉。
林湛問他:「幹嘛呢你,黑皮。」
吃過早飯,大家出發,跟著昨天帶他們進村的王叔一起挨家挨戶去宣傳招生。
……
那小孩兒就是之前耍陀螺不肯來上課的小孩兒,叫陳果,林湛最擅長給人取外號,別人都叫他小果子,林湛非要叫人小黑皮。
阮喬安靜的吃著餅乾,突然問道:「難道村裡連小賣部都沒有嗎?」
林湛又遊說了好一會兒,最終還從兜里掏了一把草莓牛奶糖出來。
她抓緊了林湛的手,林湛好像一下子會意過來,掩著唇咳了聲,還是沒止住上揚的笑意。
林湛一時啞口無言。
大家多多少少都有帶乾糧,早上起來不想做飯,大家就著餅乾飽肚,一邊吃大家還一邊商量,說改天要跟村裡人一起下趟山,去鎮上買一箱方便麵回來。
村裡人都起得很早,有人家熱情招呼他們,讓他們留下吃早飯,大家連忙擺手拒絕,表示已經吃過。
他自煙盒裡滑出根煙。
現在義務教育倒是普及到了這,讀書不要錢,但是從這裏去鎮上小學,一來一回就要七八個小時,下雨天路都軟了,泥巴水路那是沒法兒走的,得住宿。
小黑皮往廚房跑,站凳子上就要燒水。
一頓飯做好,三人圍著小方桌坐下。
小班的小孩子自然是年紀偏小的,很多連拼音都沒好好學會,阮喬就包攬了教學的大頭,拼音,識數,加減。
可他才八歲呢。

嚴格意義上來說,今天才算是支教生活的開始。
小黑皮完全不在意,笑得眼睛眯起,縫裡卻還透著光亮,「給你們做飯啊,老師,你們隨便坐,我做飯很快的。」
「誘拐」成功,林湛把那一把糖都塞到他手裡,起身。
小黑皮坐下后沒先吃飯,倒是先往一個凹凸不平的鐵皮飯盒裡裝紅薯飯。
那小孩黑瘦黑瘦,穿的T恤明顯與小身板身材不符,倒是一雙眼睛亮亮的,很精神,很朝氣。
阮喬不明所以,依言靠近,她正想開口問話,林湛就往她嘴裏塞了一顆草莓牛奶糖。
大太陽天,林湛穿著短袖五分褲,坐在屋檐下修凳子,敲得還像模像樣,汗水順著額角往下淌,有時流進眼角,鹹鹹的,會有點痛。
阮喬轉了話題,「那你平時自己做飯做得多嗎?我看你很熟練啊。」
風掠起他額間碎發,阮喬看得出神。
入口是牛奶的香甜,阮喬臉微微紅,任林湛拉著手往前走。
小風扇倒不疼,酥酥麻麻的刮在臉上,觸覺清晰。
那小孩兒猶豫了會兒,點點頭。
今天是趕集的日子,王叔家沒人在,午飯還得自己解決,阮喬剛走到林湛面前,打算問他中午吃什麼,後面就有小孩喊他們,「阮老師!林老師!」
她眼裡有淺淡笑意,好像在說早安。
甘沛沖很落後,媽媽覺得念書才有用,這兩年做事越發勤,就盼著能存上錢,明年把他送到鎮上去念小學。
林湛想翻翻身,夜裡也被這臨時地鋪硌得全身都不舒服,伴隨著酸疼清醒,他似乎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哪, 也沒再亂動,目光不經意一掃,就對上阮喬。
林湛覺得有點不真實, 伸手去捏她的臉。
阮喬驚訝:「小果子,你幹嘛?快下來快下來。」
經過下坡的土坯房時,阮喬見坪里有小孩在抽著陀螺轉悠。
只見小屁孩吶吶說了聲:「要做事。」
他摸出包煙,問阮喬:「我能不能抽一根?」
林湛朝她招手,示意她靠近些。
日曆一天天翻過。
馬上有人接茬:「拖拉機只能送到村口,可樂那麼重,搬不動吧?」
他們跟著小黑皮一路回家。
小黑皮生火洗菜,動作很麻溜,阮喬看得有些呆,好一會兒才屈肘撞向林湛,「幫忙!」

眼看他就要往後倒,林湛彎腰,拉住他。
招生招了一上午,中午時剛好到了村委書記家吃飯,村委書記家算是村裡比較好的,有一幢兩層小樓房,家裡還有空調。
繼續往前走,阮喬屈起手肘撞林湛,「看不出來啊,你還會哄小孩子?」
村委書記家有一間空房間,說是可以讓他們住,雖然沒空調,但肯定比在學校打地鋪好,只是房間小,只能住下兩個人,大家一合計,決定讓兩個女生住進去。
小孩兒皮得很,四處溜,王叔捉都捉不住,滑得和泥鰍似的。
招生來的四十多個學生按年齡分成了兩個班,阮喬和林湛帶小班。
林湛在按照指示在切紅薯,刀是那種很原始、毫無設計感甚至還有些鈍的菜刀,林湛沒切過菜,兩個紅薯切得歪歪斜斜,倒也不礙事。
他覺得腦袋有點發脹,眼前有時是一片白光,什麼也看不清。
林湛望他,「這麼熱的天還去?」
一路上大家基本都找到了這兩個多月的正式落腳處,阮喬和林湛一直讓一直讓,讓到最後,王叔收留了他倆。
阮喬笑,確實是沒想到林湛還有這個耐心。
正如出發前林湛所說的那樣,他們不可能按照正式小學里教的課程那樣按部就班教學,教什麼完全由自己定,領隊老師偶爾會來檢查指點。
林湛問阮喬:「你不想住?」
他們一行人在村裡走了整整一天。
臨時打的地鋪睡得腰酸背痛, 阮喬輕輕皺眉,忍住身體的不適,找出小風扇, 對準林湛吹風。
大半月下來,氣溫越來越高,大家也不同程度的被晒黑了一些。
屋外時不時傳來一兩聲鳥叫,阮喬睜著眼, 安靜一會兒后, 側身去看林湛。
說起媽媽,小黑皮眼睛亮亮的,「竹編啊,我媽媽可能幹了,編得漂亮。」
那小孩兒沒停下抽陀螺的動作,聲音響亮的用方言回答,「王伯,她趕集嘞!」
阮喬和林湛面面相覷。
阮喬和林湛不約而同望過去。
「就一顆了,剩下的在行李箱里。」
反正都是要找吃的,多喂一個小崽子也不費事。
他倆去小賣鋪買了些東西,在一間不足八平米的小房間里正式開始了兩個月的「同居」生活。
村裡不少女人做這個,但在王叔家吃飯的時候,聽王叔說過不怎麼掙錢,能糊口就不錯了。

好像是哦,總不會連小賣部都沒有吧。
阮喬鬧了個大紅臉,但到底只是讓林湛嘴上佔佔便宜,晚上林湛很自覺的還是打地鋪。
林湛負責組織體育課,還教他們畫畫。
林湛想:原來是真的。
大家一愣。
阮喬這會兒才注意到鍋,一時驚訝,有小半邊都破掉了……還能用啊。
只是沒幾秒他就栽了,邊回頭便往前跑,沒注意,直直撞到了林湛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