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沒有黃昏的閣樓（八）
語氣激烈而凌厲，髮絲隨著身體的擺動搖晃著，沾到下巴上。那顆藍痣，若隱若現……
董亞寧笑了下，搖頭說：「我是很認真的來道歉的。」
屹湘抬手按了一下額頭，對著李晉勉強一笑，說：「謝謝。」
「我知道你恨我。」屹湘說，「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總見到你。但是這地兒就這麼大。」她看著他。
他不想看到她，難道她就想看到他？
董亞寧頭都沒回的問：「收下了？」
她能想到，即便是幾乎將自己埋進了沙塵里，遠在紐約、甚至數十年不遇的地震海嘯中，仍能跟這個人不期而相遇？
「這個你放心。」董亞寧幾乎不假思索，「瀟瀟是我的朋友。何況你是你，他是他。」
一下一下敲在她前額上似的。
世界很大，也很小。
「客人還沒有？」屹湘將布料放下，問程程。約定時間已經過了。
董亞寧還是沒有說話。
「不……」屹湘剛說了一個字，看著李晉，點頭說：「
可失態的應該不只他一個。
只是他黑黑的眸子里星光閃爍。
李晉這才跟她告辭。
董亞寧閉上了眼睛。
她背靠在厚實的門上，聽不到外面的一絲動靜。
不然那堤防裂了一絲縫隙，所有的疼痛便是排山倒海而來。
「董亞寧，正如同你不能離開這個地方，我也有我不得不回來的理由。是什麼理由，你不會不知道。我再狠再壞，我也有爸爸媽媽哥哥疼的。」
董亞寧看著屹湘冷靜下來。她的聲音甚至不帶一絲顫。可見說的全是實話。
屹湘啞然。
董亞寧眉頭一動。
但是還好，大概是永遠，也不用再那般說出決絕的話來了；因為永遠也不會再有那樣一對眼睛，對著她，再也不會有……
「我沒那麼空閑，在這兒饒舌；也沒那麼無聊，專愛投訴人——尤其對象還是你。」
「董亞寧，你講話不要太過分。」屹湘說
****************
「謝謝。」李晉看著老闆的背影，認真的說。
門外的李晉被屹湘臉色煞白的樣子幾乎是嚇了一跳，還好反應夠快，將手裡的一盆蘭花捧上來，說：「郗小姐，我替董先生來的。昨晚我們的客人失禮了，打擾到您。小小禮物，不成敬意，是董先生特別交代的，請您務必收下。」
回到自家的包房裡，見老闆正在屋內，背對著外面，好像在巡視著什麼。套房裡早已經打掃的乾乾淨淨，絲毫不見昨晚酒浪翻污的凌亂模樣，只是空氣里過多的清新劑反而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他輕咳一下。
她呆了一下，看著面前這個人。認出來，是董亞寧身邊的人。見過幾次的。
董亞寧眯了下眼。
董亞寧下意識地伸過空著的那隻手來。
屹湘猜得出董亞寧沒出口的話是什麼。
手心裏全是汗。
「董亞寧你……」
「是。」李晉回答。
但這不是董亞寧。
她轉身開門。
「董亞寧，七年前你跟我說了什麼，我還記得。」她說著，門合攏了一點，陰影掩了他一半身子，「除了那句話，其他的，該忘的，我全都忘了。你放心我遵守我的諾言，也請你不用懷疑我的用意。」
白瓣紅心的蝴蝶蘭，花朵兒在翠葉襯托下美麗嬌艷。花枝顫巍巍的，好像要對著她撲過來似的……她眼前好像蝴蝶在飛舞。
「那麼……不好意思，我還得去工作。再見。」她果斷的合上了門。
心底的疼不是一點一滴的，但是她得控制住。
「邱湘湘，從今往後，你與我，恩斷義絕。」他說的。
「煙葉子到了沒？」
還有沒有比對著一個他更讓她不願意的事情？
即便是轉瞬即逝，屹湘仍捉了個正著。
她牙關咬到麻。
董亞寧也許有機會就會毀了她，但他不會傷害瀟瀟。
「郗小姐？」李晉見屹
她不知道。
好。很好。
屹湘轉了下頭，凌亂的髮絲被她從臉上撥下來。
「再相見，就是陌生人。」她說的。
「有嗎？」
「董亞寧！」屹湘心猛的突突跳起來，她關門的力氣加大，董亞寧的力道也相應加大，兩個人的手，藉著門板，形成了膠著對峙。她問：「你這是要幹嘛？」
董亞寧伸了個懶腰，坐到了沙發上。
這一聲巨響，也讓董亞寧明白剛剛是自己失態了。
「董亞寧，你不是來道歉的。」屹湘看著他。
她想不到。他應該也想不到。
只知道自己這會兒一動也動不了。
電子鎖噝噝響了兩下。
「當然你儘管討厭我，要怎麼做那是你的自由……我是無所謂的。反正大家對我，皆有定論。可再怎麼樣，我也得活下去。還得活的好好兒的。是不是？」她慢慢的拖了一點音，嗓音有點兒沙啞，可能是說了太多的話，她很久
那字字句句，換了今日，她也再說不出口。
「說什麼了？」他又問。
董亞寧嘴角一牽，說：「看得出來。」
馮程程透過玻璃窗看到自己的老闆在翻檢桌上的布料，敲門送進咖啡去。這已經是早上屹湘要的第二杯咖啡了。
他走了，還是沒走？
「你不是。」她還不了解他。不是，絕對不是。這一瞬，她後悔了，昨晚，是不該衝動的。忍了那一時，就沒有現在的波濤洶湧。心裏還是一陣慌亂。極力讓自己先冷靜下來。
「我幫您拿進去？」李晉微笑。
他審視著她。
「在路上了。」
門上輕叩，篤篤作響。
「別曲解我的意思。」董亞寧說，「但沒錯兒，我也是特想知道，像你這樣的party女皇，怎麼至於對那點兒噪音都容忍不了？還是，你只對別人製造的噪音容忍不了？」
「我本來不該也不想說這些。但董亞寧，我和你還得一起笑著至少出現在瀟瀟的訂婚宴、婚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