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沒有黃昏的閣樓（十）
沒想到久不動筆，這一花一草一蛺蝶，還是挺順手的。
「那我還是要樓下的。起碼保值。」屹湘說。
屹湘轉了下椅子，身後的架子上，有一套燒製成豆腐塊的坯子，很有特點——豆腐豆腐，諧音「斗福」，這套豆腐塊的杯子怕是不愁有人喜歡——聽芳菲在裡間說稍等下吃的馬上就好，又問她喝什麼，她說要咖啡。
屹湘點頭。
屹湘定了定神，「周末不做生意？」開店的哪兒有休息日。
屹湘站在那裡不動，看著她，「芳菲……」
芳菲指著自己。
「跟我來。」芳菲不再捉弄她。
「怎麼了？不好吃？」芳菲忙問。
「真有你的。」屹湘轉開眼。她拿起一隻瓷碟。翻轉過來，底部印著一個簡單的印記。小篆，「芳菲」二字。硃砂色。飽滿的要溢出來的色澤。意識到芳菲在看她，她從容的將碟子放回去，「你這都是高級貨。拿一套，至少換隔壁HW一顆星星。我等什麼時候用上了，專門來取。」
「是
外面陽光很好，暖洋洋的。
芳菲笑嘻嘻的，說：「我請你吃午飯。順便參觀下我的店。」
「怕你跑了。」芳菲不在意的說。
「精緻有餘，個性不足。」屹湘說。芳菲笑著說「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她又問：「從這兒往上去，是你的作品了吧？」樓上一層擺著的瓷器，風格跟樓下陣容豪華奢侈的老牌瓷器迥然有異，她還是分辯的出來的。
盤裡是三明治加煙熏肉，還有奇異果，咖啡早給她放在手邊了。
「你哥結婚，我就送這個。」芳菲說。
「周末不做生意，怎麼又來上班了？」屹湘跟在芳菲身後，穿過店面，往樓上去。樓梯間的牆上，掛著燒制的瓷畫。十分精美。
「精誠所至嘛。」芳菲小小的得意了一下。這一笑，嘴角的笑紋若隱若現。
芳菲一直沒鬆手，好像生怕一鬆手屹湘就會
「你原就喜歡這家的瓷器。沒事兒就愛去他們店裡瞎逛。還有那什麼銀器啊水晶的，對，凱奇薇閣是不是？」屹湘想起來。
「你幹嘛？」滿室陽光，屹湘卻被芳菲這個小動作弄的怔怔然一愣。
「快給我看看。」站在她身後默默的看著她擱筆的芳菲這才出聲。
杯上那穿花蛺蝶栩栩如生，一隻落在蘭花上，一隻還翩然起舞。真好似有一陣風來，能聞到蘭花的香氣……她吸了口氣。
屹湘被她拉著走出了自家店門。
「才送這個？」屹湘笑。
今天天氣好的，正午的陽光簡直具有侵略性。瓷器店裡晶晶閃閃的，又擴大了這種侵略性。
屹湘看著芳菲那亂作一堆的操作台，簡直五顏六色，顏料新的壓陳的，好像污漬上開出了花，亂好看的。也擺了些杯杯碟碟的坯子。
「熟點兒可能就沒這誤會了。」芳
屹湘抬手按住嘴唇，把盤子放下。
芳菲讓她坐。
芳菲愛不釋手的依舊捧著殘杯，嘆口氣道：「且說的是什麼呢！說到國畫，我實在是連『有限』和『不成』都不敢說，乾脆就一棒槌。糊弄人都糊弄不過去的。這套瓷器是一特要好的客人特意訂的，我換了幾個人的畫稿，別說客人了，我都看不下去——董亞寧那天來看了一眼，說這都是什麼狗屎東西，勞民傷財做這等現眼貨……」
屹湘擦著眼睛，「這又是從何說起啊？」
「他娶葉崇碧，我就送這個。」芳菲兩隻手比了個小兔子耳朵，還鉤了鉤。
「說什麼呢。」屹湘尷尬。
「誰讓那陣子我媽說過你那神仙一樣的哥哥，是她心目中的乘龍快婿呢？你說這都哪兒跟哪兒啊。也不知道怎麼話就傳的那麼快，沒人不知道。現在崇碧見了我，態度那個彆扭。好不好，我董芳菲就算恨嫁，也恨不到要打邱瀟瀟的主意啊——別的都不說了，這等從小穿開襠褲一起
趁屹湘去洗手，芳菲小心的將殘杯拿起來。
她拿遠些，端詳一下。
桌子上就有現成的工具，屹湘拿起毛筆來，蘸了顏料，取了一個帶著缺口的殘杯在手裡，一筆一筆的畫上去……只一會兒的工夫，一簇蘭花、一對蝴蝶便畫成了。
「罷了。你們倆也不熟。」
「別告訴我，凱奇薇閣的代理權你也拿到了。」屹湘意外。
芳菲笑，「有心想買，總等得起一日半日。」
她探頭過去瞅著，杯碟旁邊放著一疊子畫稿。宣紙上是工筆花鳥。料著就是想做一套花鳥圖的瓷器。
「都說扔了吧。」屹湘回來坐下，拿了三明治吃。抬了抬下巴，對著身後架子上的那疊畫稿，說，「我雖然也不成，但是那畫也太不像樣——你究竟也得請差不多的畫師呢；我瞅著現在很多什麼特級的工藝美術大師，交出來的東西也很不像樣。」
「扔
芳菲大笑。
「咬到了。」屹湘擺手。
芳菲開玩笑道：「行了吧？總算打消我要謀害你的念頭了吧？」她促狹的眨眼，伸手挑了一下屹湘的下巴，「你呀！」
屹湘被芳菲說著推進自己的工作間。
芳菲給她一個盤子。
「我也不能扔了我的本行。就利用上面這個空間，也開了個工作室。有人喜歡這貴死人的歐洲貨也好，看得上我這瓷器活兒也好，反正打開門做生意，我都樂得成交。」芳菲陪著屹湘站在闊而長的桌邊看著成套的瓷器，笑著說，「看上什麼儘管拿。保證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
架子上還有一組未完成的作品。
「我開玩笑的啦。」芳菲停下腳步，見屹湘臉色都變了，先嚇了一跳，過來拉了她的手，「周末我店裡不做生意的。沒人看門，我敢四門大敞啊？」
「無利不起早。」芳菲見屹湘留意牆面上的瓷畫，問道：「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