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沒有浪花的海面（五）
「我知道你最近很忙。」阮堯笑道。
阮堯，是吧？
「真的去找你了。他們幫我回到東京，我無以為報。」屹湘說。
……
說到這裏，好像兩人又都沒有什麼要說的了。
阮堯抬了一下手腕子，笑問：「這個么？是我父親送我的禮物。考進外交部的時候。」
屹湘盯著阮堯袖口的那一粒青花瓷袖扣，問：「你喜歡古董飾品？」
「郗小姐？」侍應生過來。
「嗯。」屹湘說著站起來，「我先回房拿點兒東西。」
血緣的關係，茂茂長的像菁菁。那時而活潑、時而乖巧、時而溫柔、又時而鬼精靈的性情，尤其像。想必，也是個讓人愛恨之間都不忍釋手的女孩子吧……
「是。是有點兒。」屹湘承認。
「就你。」郗廣舒笑了，「怎麼，你還當不得這一頓飯啊？瞧你把崇碧打扮的那個漂亮勁兒的。」
屹湘點頭。
「這個也不用再說了。」阮堯笑笑的，抬手，「今天天氣這麼好，我們談談天氣都比說這些客氣話好很多，是不是？」
「袖扣，男人唯一的首飾。有人這麼說。」屹湘微笑。
她的車子開的越來越慢。
斯文俊秀，而且沉穩，這並不意味著他死板無趣。坐在她對面，阮堯侃侃而談，從容淡定。為了讓兩人的初次會面盡量顯得氣氛融洽，他話題也盡量的選擇跟她的職業
「那後來，有沒有人再去麻煩你？」屹湘問。
屹湘倒沒想到自己跟這位父母認可的對象還有這樣的淵源。在那樣的混亂之中，留下來的記憶除了惶恐還有疼痛，倒把他和他的電話忘的幾乎一乾二淨……她笑著說：「媽媽，您真是太懂得把最重要的話留到最後說這個道理了。我真的還就非去不成了。」她說著人便出了門。
陳太問她最近有沒有什麼新鮮事，她看著照片里那個微笑著的人像，吸了口氣，說：「有啊，要去相親了。」
她撐著腮，仍不疾不徐的開著車，眼見著粟茂茂的車子迅速消失在車流中，心情有點兒沉。
到住處的時候，看看電子鐘，竟然比平時足足晚了半個小時才到。
她撥了電話給陳太，電話里跟剛剛起床的她聊著天，順手將家本給她的邀請函和剛剛從包里拿出來的信封放在了一處。
阮堯笑了，說：「這是你的專業知識。我只是覺得這個好看——搭配的還好？」
屹湘說：「好。」
屹湘接過這兩個挺沉的盒子，一看上面的封條就明白這些是陳太讓家本帶給她的東西。她好不容易抱上了樓，進門坐在地板上就喘粗氣。家本
模樣可夠俊的呢。
阮堯想了想，說：「你指的是那幾個理直氣壯的報上你的大名要我安排住宿的學生嘛？」
屹湘忍不住想笑。她再把照片拿近些，看著。
她硬是將母親推回房裡去，關了房門，不要她再送出來。一個人快快的穿過院子走出去，又快快的發動起車子。信封被她塞進了包里去。
「當時不是費心，是擔心。」阮堯說，「還擔心你的家人。得不到確切消息，最擔驚受怕的是他們。」
吃完晚飯她要走的時候，到底被母親揪住，塞了一個信封到她的手裡。嗔怪的看著她。她拿著信封往外走，聽母親在身後嘮叨：「電話號碼在信封里……周六下午，別忘了。」
「……性格很好，從業務能力到待人處事，都是這一茬兒裏面拔尖兒的——對了，爸爸也知道他，我跟他提的時候，爸爸就說這個小夥子還不錯——你看，別人的意見可以不考慮，爸爸的眼光總差不離兒吧？」郗廣舒將手裡的小銀剪擱下，噴壺掂在手裡，看了沉默的女兒一眼，又補充道：「照片在我書桌左邊抽屜里，你去看看。怎麼不說話？」
阮堯走後屹湘就呆坐在那裡，安安靜靜的，直到桌上的茶都涼了，她還
「很不錯。」屹湘這句話說的真心實意。她自己想想，也許是她見了阮堯以來說的最聚精會神真心實意的話了。「有一件事，我得謝謝你。」
阮堯看著她，繼續說：「而且，你的語氣比當時的狀況還惡劣。」
「話是那麼說，還是讓你費心了。」
屹湘看著母親精心的侍弄著蘭花，這麼溫和的跟自己說著話，好像令她很愉悅。
屹湘聽的多、說的少，也不太動問，倒是打量著阮堯的時候，很有點兒探究的意思。
屹湘看了看時間，阮堯便會意，說：「你是不是還有事情？那我們再聯絡。」
她扯著衣袖握在手心裏揉搓著，繼續聽母親說。
屹湘沉默。心裏酸酸的。她掩飾的拿起杯子來喝了口茶。
樓下的保安開玩笑問郗小姐今天是不是「被」夜遊車河了？說著將兩個紙盒子交給她，說是一位先生送來的。
「那還不都是該做的。」屹湘開了門。去葉家吃飯？沒的受那個拘束做什麼。不過，看母親這個意思，不反對她去。「您是不是想讓我吃點兒回來啊？崇碧整天在咱們家麻煩您。」
郗廣舒笑著，說：「這兒去不去你自己看著辦。」
屹湘沒有立即答覆，家本那邊好像也很忙，只說了句再通電話便掛了。屹湘開了箱子查看，裏面色色都是她在美國用慣了的些東西，從吃的到
車子要出巷口的時候，後面一輛銀色的corvette追了上來。屹湘下意識的減速，從後視鏡里看了眼那樣子熟悉的車子。此處暗了些，她沒看清車牌，也沒等來鳴笛。出了巷口那車子迅速的超了她的車，車裡的人在超車的瞬間看了她一眼。
她如期赴約，見到阮堯本人，才覺得其實母親的形容、包括照片，都不足以將阮堯出色的外表表達出來。
「對不起。」屹湘說，「我剛剛有點兒走神。抱歉，最近休息的不是很好。」
屹湘看著阮堯，說：「好。謝謝你。」
「Vanessa？」阮堯叫屹湘第三聲的時候，屹湘才聽到。
「才不是無以為報，你是故意的給我找點兒麻煩吧？」阮堯笑著說，「我知道，當時聽你的語氣，就知道你討厭我。」
阮堯看著她的眼睛，笑道：「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不用客氣。其實，那是我的工作，對你來說，並不算特殊照顧。再說，你也沒接受。」
阮堯走的時候和他出現的時候一樣得體，將他簡單
屹湘認出來，是粟茂茂，並不是葉崇磬。看來，這款車子在京城裡雖然少見，但是同好者也並不是沒有。
那邊陳太立即很有興趣的追問她究竟。直到收線，都興緻盎然，完全忘了她是自己極力想要推到外甥身邊的女子了。
但她直覺阮堯不會跟她再聯絡了。於是很客氣的跟他握手道別。
「好。對了，今天崇碧還說，你葉伯母問起，哪天你有空，過去他們家吃頓便飯，看你的時間。你記得跟崇碧說說。」郗廣舒湊近了她侍弄的蘭花，閑閑的說。
「就我？」屹湘已經走到了門邊，聽母親這麼說，問道。
阮堯實在是出色。
信封還是打開了，她看到了那張照片。
「沒什麼。你肯定有你那麼做的理由。所以，」阮堯擺手，「你就別再說什麼抱歉啊對不起了。再這樣，我不好意思了。」
「還有，我沒跟你說吧？」郗廣舒抬頭，看著屹湘說：「那小夥子叫阮堯。你在仙台的時候，就是他在幫忙找你——去吧。」郗廣舒說完，依舊去修剪蘭花。
「抱歉。」屹湘覺得臉熱了。
郗廣舒用手背蹭了下女兒的下巴，說：「洗洗手，我們吃飯。」
屹湘抬頭，剛要說自己馬上結賬，就見侍應生微笑著說：「那邊的先生問，您要不要過去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