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沒有浪花的海面（六）
「我這手機不能開。電話一個接著一個。」董亞寧坐下來，將手機按在桌上，拿起茶杯來喝一口，那是葉崇磬剛剛替他換的一杯，他飲下去，兩道濃眉一擰，說：「老金還就跟我吹說這茶有多麼多麼好，我喝著倒真不如『墨寶』。」他說完，才看了屹湘一眼，眉目舒展開來，略點了一下頭。
進來一打量這間雅座，比剛剛她所在的那間小一些，卻更顯得精緻。桌上茶具茶桶密密的擺著，空氣里氤氳著各色的茶香，混合起來有股子深深的醉人的味道。像陳年的酒。
此時對面雅座束手而立的葉崇磬，真有些意外了。
隔了兩重珠簾，她辨認對面雅座里的人。
「挺好。」屹湘說，「我的意見可做不得准。我對紅茶尤其沒有品味可言。」
葉崇磬笑了下，說：「這幾天財經版頭條都是你，也該得意忘形一下。我就不奉陪了，難得清凈的喝杯茶。」
隨著清爽的微風，是爽朗的笑。
屹湘
屹湘道謝。
「謝謝。」屹湘過去，「好巧。」她輕聲說，看看葉崇磬，他也坐了下來。不知道剛剛她跟阮堯的會面，他看到多少又聽到多少。想到這兒，她微微側了下臉，看著外面。應該，聽不到什麼吧……
況且她今天穿的有點兒過於正式，總有些不得便的感覺——葉崇磬見她特地換了合體的茶色的套裝，臉上化了淡淡的妝，倒覺得她額外顯得神采奕奕起來。於是莞爾一笑，替她挪開了椅子。
「再見。」屹湘輕輕的吐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董亞寧人已經甩脫珠簾走了出去，他瘦削而高大的身影一晃便消失在槅扇外，一會兒，不見了。珠簾稀里嘩啦的亂晃一氣，驚濤駭浪一般。她低頭看下表，說：「葉大哥，
葉崇磬也往前走了幾步，親手替她打了珠簾。
「品茶也該從淡至濃，『墨寶』濃烈，你一上來就喝過那個，其他的什麼還壓得住？不過，『墨寶』果然是你的茶，別的不喝也罷了。」葉崇磬轉頭問屹湘：「屹湘，你覺得呢？」
屹湘點點頭。
「沒有那個好。」屹湘將面前的幾杯茶擺在一處。葉崇磬果然如崇碧所說，善用玻璃杯盛茶湯——她看一眼他們剛剛在討論的「墨寶」，那色澤濃的果真如墨似漆。
屹湘聽到，瞅著面前茶杯的眼神便一黯。只是再抬眼間，臉上便掛了矜持了禮貌的微笑，眼睛里也是柔波閃閃，望了董亞寧——那董亞寧比上回相見，髮型大變，修剪的幾乎貼著頭皮的烏髮根根直豎，對著光，髮根處似有金光，金針似的，讓他氣質中剛猛決斷的部分，纖毫畢現。
「我想你是沒精神品茶——試試，這是新上市的茶。別
她一時沒有移動，只是看那身長玉立的葉崇磬，對她稍稍的歪了一下頭，無聲的詢問她是否樂意過來一坐。葉崇磬閑閑的模樣，真正是一副趁著周末閑暇的時刻、特地選了半壁這樣舒服至極的地方來品茶似的……她在心裏嘆了口氣，抽了銀包出來。
「我偶爾跟朋友約在這裏。」葉崇磬說。看出屹湘有些不自在，卻只當沒有見到，問：「喝點兒什麼茶？」
「正經事總是見面三分鐘內就說完了——剩下的無非是在一起扯閑篇兒，今兒主要是來試試新茶……說著就回來了，你認識的，都不是外人……」
董亞寧端起杯子。清亮的目光在屹湘跟崇磬周遭一轉，飲一口茶，抬手拿了手機和外衣，說：「我該走了——晚上這頓又逃不過了。先進了這麼多涮腸水，這
阮先生，阮堯。怎麼他剛剛離開，她卻好像覺得這次會面，已然是千年之前的事情了似的……剛剛打開的銀包又收回去，人也跟著便站了起來，朝對面走去。
屹湘只覺得他最後一句話裡有話，捻了一顆松子，想要說什麼，見葉崇磬很自然的在收拾著面前凌亂擺放的茶具——她看著他白皙修長的手靈活的左右晃動間，茶桌上漸漸的布局清晰起來；他像是忽然間意識到，將原本卷到手肘處的袖子落下來，手腕上那枚銀色的素表只露出彎彎的一道淺沿……她想自己也是太過敏感了，葉崇磬話里未必有什麼暗示，於是「嗯」了一聲，抿口茶，瞟一眼對面座上的外套，問：「不會打擾你們談事情？」
屹湘說：「好香的茶。」說著話，看看桌邊位子上，顯然葉崇磬另有朋友在，於是並沒有貿然就座。
董亞寧眉
葉崇磬示意屹湘試試別的茶。她微笑點頭。
剛剛她雖然全副精神沒有都放在阮堯身上，也沒有特別注意別處。
「我喝了不少了。」屹湘坦白的說。好像她今天來的主要目的就是喝茶似的，剛剛一杯接一杯的。茶再好，卻也有些飲不知味。
冷兵器似的一個人，又顯得清瘦些。
侍應生笑，說阮先生走的時候結過賬了。
屹湘略皺眉。
「靠直覺就好。直覺往往最準確。」葉崇磬拿起另一把茶壺，淺淺的倒了一杯給她，「再試試這個。」
「那我們不理這個舌頭有問題的。」葉崇磬隨手便替屹湘斟了小杯「墨寶」。屹湘握在手裡，沒有立刻就飲。
侍應生隨後稍稍轉了下身，伸手示意屹湘朝對面雅座看。
「請坐。」葉崇磬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