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春風沉醉的晚上（七）
屹湘認出站在燈柱下的人正是葉崇磬，「哎」了一聲，聲音很輕柔，問他：「怎麼不在病房裡獃著？」她朝他走過去。
葉崇磬怕自己真嚇到了她——還記得上次自己也是這樣遠遠的看她一會兒，她被嚇了之後，氣鼓鼓的模樣——他忙出聲叫她：「屹湘！」
葉崇磬讓她走前面，「這裏面七拐八彎的，不太好找。」
葉崇磬拿過筷子，問：「你怎麼知道？」他打量著屹湘。黑色的絲綢禮服，上面密密匝匝的蕾絲領子齊著下巴，下面裙擺甚長、她一坐，穿著高跟鞋的纖細的腳都被裹了進去，袖子更是齊著掌心……她覺得不得勁，將袖子略略的挽上去一點。也只露出短短一截皓腕。
只見她將手裡的兩個袋子提到面前看了看、摸了摸，好像還嗅了一下味道……他忍不住笑出來。這一笑，便驚動了她。她動作一滯，往這邊看來。
穿著舒服的拖鞋，走著，受傷的腳稍有些酸，卻不影響活動力。
不一會兒，雕
葉崇磬笑了笑，說：「什麼都淡。」
「你怎麼在這兒呢？你傷在腳上呢。」她小聲說。
長椅在一片連翹前，連翹正開的燦爛，密密的連枝子都看不到，只見了一棒一棒的黃色花朵。夜裡竟比白日更好看似的——她見葉崇磬穿著淡色的病號服，外面套了件毛衫，也許是這幾日在這兒休息的好，此刻看上去倒挺有精神的，看著她的時候，也是平靜溫和的表情，就像微微夜風裡靜靜開放的花，不動聲色的……她看看他的腳上。
值班員看到他，便問他葉先生是不是要出去。他說，我想在院子里透口氣。
他看看靜默的手
「也是。可把我安排這兒來了，倒顯得嚴重了似的。」葉崇磬說著，晃了下他的長腿長腳，「其實我健步如飛。」
葉崇磬舀粥的勺子在碗沿兒上輕磕了一下。
值班員只說，時間不早了，我馬上要鎖門了。
老闆看了一眼關公像，笑著說：「可不是還在呢么，這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的事兒了，好像有年頭兒了吧，不記得了……不礙著，關老爺大人有大量，哈哈……您慢走！」
屹湘只是笑。所以她才問，他要不要吃點兒新鮮熱辣的。儘管時候已經不早了，吃這些不太合適，可倉促之間，當她看到那小店的燈光，就覺得該當這樣。此時見葉崇磬喝著粥，那愉快的樣子，她也覺得自己是做對了。
「佟金戈是到哪兒哪兒不得安生。」屹湘說著，坐在沙發上。
葉崇磬知道他是通融的意思了。於是笑笑，說，就呆一會兒。
「不好找？太好找了！他們說你在協和，我就猜到你住這片兒。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也能順藤摸瓜的找來。」屹湘笑道。說著便進了門。
葉崇磬拿了一件外套，搭在手臂上，從房裡出來。他走的挺慢的，經過樓梯口護士站的時候，跟值班護士點頭微笑，外套放在身前，他不動聲色的走下樓。樓底下值班室亮著燈，大門敞開著。
葉崇磬的目光跟著也落下去。他那對大腳盛在舒服的拖鞋裡，看上去並沒有明顯不妥當。他說：「那我都說了沒什麼關係。」
花園燈柱下有長椅，他坐下來。
「在這兒坐會兒？」屹
「沒關係會住院嘛？」屹湘抬頭，「你還不早告訴我。」
葉崇磬沒有立即叫住她。
外面有動靜，她往外一看，說「等等，還忘了呢」，就用乾淨盒子包了一半羊肉串出來，說去送給值班員，「好吃還是很好吃，我沒讓加辣椒面——可惜現在改了電烤，原先這老闆還是老闆的兒子的時候，碳烤羊肉串可是一絕！你快吃啊，涼了真不好吃了……我馬上回來。」她說著就轉了身。
屹湘只好讓他拿，倒把他的外套換過來，走在他旁邊，想一想，又笑道：「我真得忍住了才能不攙你。你這腳就是再沒關係，我也沒想到還在住院的人會在花園裡亂晃……」
會客室布置的豪華舒適。這時節暖氣開的還很足，一走進去，熱烘烘的。
她可沒工夫慢走。拎著熱乎乎的盒子急匆匆的出了門……
「崇碧給我帶過葉伯母燉的當歸雞呀。據說是家傳的方子。你都傷筋動骨了，還不得給你上一個台階好
他想，今天她這禮服穿的，保守也保守到了極點。
「沒關係的，他們要是說十一點關大門，保准十二點也不會真的關。」葉崇磬微笑，示意旁邊的會客室，「前兒金戈他們在這兒打牌打到快一點才被轟走。」
「進去吧，整樓里就我一假病人。樓下會客室空著呢。」葉崇磬說著，要接過她手裡的紙袋。屹湘不讓，他還是拿過來。「又不重。」他說。
葉崇磬無聲的笑了笑，「不也知道了。」
他走出來，身上更覺得鬆快些。溫度沒有想象的那麼低，倒是連外套都不用穿上。他走在花園裡，踱著步子，來回的，偶爾抬頭，往外看看——別墅區里的街道都窄窄的、蜿蜒的，街上安靜的很。樹木蔥籠，有著這個季節獨特的味道，那是新鮮的葉子冒出來時帶著的美妙氣息，像溫柔的嬰兒……他微笑一下。
屹湘聽他這麼一說，想起佟金戈說的那笑話來，忍不住一笑，說：「你這麼說，我可以少愧疚一點兒。」她說著看了眼值班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