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寞寞傾頹的殘垣（十九）
「我首先希望你能自自在在的生活。不管在哪兒，也能堂堂正正。因為你本該如此。」葉崇磬說。希望你能幸福。更希望，能跟你走的更遠。雖然眼下，我只能看著你難過……他默默的站了一會兒，鬆開手臂，對著她溫和微笑，說：「晚安。」
「嗯？」屹湘藉著燈光看他。心裏一動。扇面嗎……
葉崇磬默然的站著。
屹湘凍僵了一樣。
「我這兒還有你給我的墨寶。咖啡也有。」她說。
「家裡沒人就擱外面保安室。」葉崇磬說著往外走。
「什麼時候你有心情了，再替我畫個扇面吧。」葉崇磬說。
「我只是在說這次的事。」他看著她的眼睛，幾乎是一字一句的說，「對我來說，我認識你，是從古董店開始，已經足夠。其他的，我不關心。」
「可是……」
屹湘盯著他，身上的顫抖從手上開始蔓延。只覺得心裏是有什麼在破碎，噼里啪啦的響著。並不是從今天開始碎的，但不管是什麼在遮著掩著，還是能騙自己一時
「你幹嘛要這樣……」她推開他。
屹湘心頭有如鼓槌敲，一時之間有些混亂。
他也笑著，說：「怎麼，料著我就能給你打電話，在這兒等我呢……是嗎，要算賬等下慢慢算……是，明兒是佟家吃喜面，我以為你不一定去呢……禮物當然要雙份兒，好事成雙……你又不短這點兒錢，摳門兒什麼呀……等下那兒見吧。」
車子轉了彎，他忽然想起來什麼，說等下前面停停車。
他靜坐著，車子平穩行駛，已經開出去不知多遠。這是他板著臉嚴肅內省的時候，司機都沒敢開口問他這是要開車去往哪個方向。
葉崇磬沉著的，繼續說：「必須。」
他很想擁抱她一下。就抱抱她，便可以什麼也不說了，一切都隨她去……但是不能。
「總之我自己可以啦。」她說。
「您這又是干閨女買吧？」店員跟他熟稔，笑著問。
他是知道的……這
「葉崇磬……我之前已經跟你說的很清楚……」
「是啊。」葉崇磬接過包裝精美的盒子，拎在手裡。禮貌的跟店員道別後出來，站在街邊吹了一會兒燥熱新退的晚風，取了煙盒。摸到打火機的時候，掂在手裡看著——自那日收了火柴盒，隔幾天亞寧就順手送了他一個打火機，也順手拿走了些他剩下不用的火柴。煙盒裡有兩根煙捲兒，是那勁兒極大的旱煙。
「小事情，別放心上。」葉崇磬也沒一定堅持。
那電話照例在周末的晚上應該不容易打通，但是通了，在響了三下之後。他便微笑著開口，說：「Stephen，幹嘛呢？有空出來喝一杯嗎？」
可是，他究竟又知道什麼、知道多少？
辛辣、嗆鼻、火熱的味道便吸進了鼻腔。
耳邊是炸了一個又一個雷。
葉崇磬在車上看著她的身影越來越遠，容色也越來越模糊，終於不可見了
對方答應的痛快，只是接著便同他開起了玩笑。
屹湘專註的看著葉崇磬，喃喃的，她幾乎要吐出一個名字，但葉崇磬搖了下頭，她便沒有出聲，只是手不由自主的便有些發顫。
葉崇磬笑笑，說：「我正是什麼也沒做，又幫不上忙，哪兒就當的你一句謝了呢。」他去拿了自己的外套，穿上，便又是剛從辦公室出來的架勢，只是忙了這一會兒，他身上也帶了點兒倦意，鬆鬆的。「我看你那冰箱里的東西，也不是很齊全。明兒我要是有空，或者自己來，或者讓人送來。」
「那個，我已經收起來了。」他說著。似是放下了什麼東西。並不輕鬆，但是，放下了。
他看著抽了一根出來，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
只是她搖著頭，眼睛里有一點點淚光……
他看了會兒外面，也不著急說去處，便撥了個電話。
「都太重了。算了。」他說著，又看了一會兒案上的畫，心裏仍是有些莫名的牽動。知道她站在身後不遠處，回身
「謝謝你。」她說。
「我自己會去買的。」她拒絕。
屹湘見葉崇磬也不坐，只是看了自己的畫案出神，便問他要不要喝什麼。
「是很清楚。我也說的很清楚。所以眼下就先什麼也別說了。」他盡量輕鬆的說。儘管心裏是這樣的沉。
「你幹嘛跟我說這個？」她嘴唇也在顫。
葉崇磬原本是不要讓屹湘送下來的，可她堅持送下來，他也沒有拒絕。在樓下轉身間，他看到遠處搖晃的鞦韆。止住腳步，回頭望著她。
他點燃了煙。
她站著。
「那你這幾天會有空么？」葉崇磬問。
他又看了一會兒，微笑著說：「不了。」
他這些日子常想起來最早認識她的那些日子，在暗暗的小店堂上，沙發里酣然入睡、被驚醒時臉上的錯愕、侃價兒時那伶牙俐齒、分毫不讓……還有她在馬上那回眸一笑，馬尾辮甩的得意洋洋。笑著的時候，活潑潑的，讓人看著，總覺得這世上再沒有更好的了，那一刻就是
好像被荊棘刺到的夜鶯，胸口是在流血。
她也在微笑。
葉崇磬看著她的臉色，說：「屹湘，你該跟亞寧好好兒談一談。你們需要一次開誠布公。」
葉崇磬到底還是走過來，很輕很輕的、小心翼翼的，擁抱了她一會兒，說：「你太累了，屹湘。」
「不。」屹湘說。這個「不」字說出來，自己先覺得不妥當，嘴巴里就是難言的苦澀，只是說不出……她的呼吸急促，臉不由自主的就漲紅了。
大約是見他看的入神，店員問他葉先生，這個要不要？
他隨後在DorothyKwan專門店裡呆了好久。選了個給小女孩兒的絨布兔子之後，又站在架子前看著另外一個更小的兔子——穿著綴滿了水晶顆粒婚紗的灰色小兔子，頭頂戴著水晶皇冠，腳上竟然是一對芭蕾鞋……
她在發抖。
「崇碧跟你求的扇面，是給我的。」葉崇磬輕聲。
收了線他沉吟片刻，對前面說：「馬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