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流光溢彩的明月（六）

屹湘給Allen重新蓋好被子，從他卧房裡出來，下樓準備早餐的時候，聽到樓梯咚咚咚的響，一抬頭就見Allen沖了出去，她急忙叫了一聲，推開餐廳的窗子，就見Allen還穿著睡衣呢，就端著相機、放下三腳架，在廊下擺弄了半天。

雖然不知道他在拍什麼，可是他這專心的樣子，真可愛。

董芳菲正在跟職員交代換了櫥窗里的展品。講了幾句她就有些不耐煩，乾脆親自動手示範。只是一抬頭的工夫，她看到一輛眼熟的淺藍色小車子開到了LW的門前。她不禁一愣神。那個車位是屹湘專用的，已經有一段時間空著了；待到看見從車上下來的人，她眉頭一皺。

「你快出門吧，省的整天跟Allen在家鬧的雞飛狗跳的。只可惜我們也得回去了，還不是得見。」邱亞拉笑著說。她看了看Allen，說：「還得給他買幾套衣服，天熱，不夠換的——你們誰路熟，帶我們去逛街？」

「姑姑還是回美國去治療更好。我陪她。您放心，我會隨時彙報的。」屹湘握了母親的手，「放心吧。」

「我會跟他說。」

她在母親的陪伴下，寫好了一封簡單的辭職信。

身邊的職員以為她又有什麼不滿，正緊張呢，就見她將手裡的瓷盤重重的一放，甩開步子便往店外走去。

「Allen？」邱亞拉叫Allen。見他沒有反對，對著屹湘比了個OK的手勢。

「讓人送進來好不好？今天有點兒熱。」崇碧說。

這是她第二次向公司遞交辭呈。比起上次的毅然，和難以割捨，這一次，她竟然多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她始料未及。但更艱難的部分，肯定在後面。她卻是知道的。

瀟瀟說，Allen這孩子真獨立。下山的時候明明很累了，硬是不要他抱。

屹湘想都沒想，就說：「我們公司旁邊就有家童裝店。要不就一起？我應該很快就出來的。」

早上山裡還是有些清冷，她擔心Allen會感冒，就要開口提醒，哪知Allen回頭對著她「噓」了一聲——她於是趴在窗台上，看著他按快門。

……

西山的清晨總是來的格外早一些似的，屹湘輕輕的推開門，小床上，Allen密密實實的躺在嫩黃色的小被窩裡，睡的正香。

「我今天要去公司。」吃完了飯，屹湘說。

「來上班了？」芳菲站定，看著屹湘，很關切的問。

Allen拎著三腳架，看了她一眼。

屹湘回頭一瞥，恰好看到Allen給邱亞拉嘴角流下來的口水——小手拿著帕子，輕輕的。邱亞拉還是醒了，對Allen笑笑，親了他一下。

「今天我得和崇碧也得回他們家一趟，回來還沒去過呢。」瀟瀟說。

屹湘慢慢的吃著百合。甜甜的滋味落下來，卻不知怎麼的，心裏反而有種酸澀和微苦。

「邱阿姨！湘湘！」老遠，芳菲便亮了嗓。

郗廣舒望著女兒。

屹湘轉開臉……

Allen果然接著便打了個噴嚏。他不聲不響的進屋來，坐在餐台邊。屹湘給他一杯熱朱古力，繼續忙著準備早餐。直到大人們都下來，Allen都沒走開，就算瀟瀟笑話他穿著睡衣到處跑，他也不吭氣。

「不如，等姑姑好轉了再說。讓他擔心，總歸是不好。」屹湘說。

屹湘剛鎖了車，回頭見穿著玫紅色襯衫的芳菲正走過來，也打了個招呼。

屹湘點頭。她看到芳菲也很自然的把目光轉向了Allen。是啊，誰會忽略這麼一個寶光四溢的孩子呢？她握著車鑰匙，站在一邊。

「小犟驢子。」瀟瀟笑罵。這兩天他是跟Allen杠上了，整天大呼小叫的。兩人終於找了一樣可以比拼的。下圍棋。「小犟驢子」偏不要瀟瀟讓子，結果竟然把個業餘七段的瀟瀟弄的必須認真對待，贏了一盤之後竟然拒絕再下……「小心眼兒多如牛毛。」瀟瀟結論。

「好，老來從女。」郗廣舒示意女兒將甜品吃了。

進城的路越來越擁擠，於是車速便原來越慢。邱亞拉坐上車不久便開始打盹，靠在Allen的座椅邊上，恰好是個高度合適的支撐，於是便睡起來，Allen安靜的看著車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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屹湘才意識到自己叫了什麼，她愣了下，才說：「外面涼。」

「湘湘現在是強大的湘湘，什麼也難不倒。」屹湘微笑著。母親的花白頭髮，在今日看起來格外的明顯些似的。多年波橘雲詭的生涯，讓母親，還有父親，比同齡人更顯得蒼老些。她伸手齊著母親的髮腳，喃喃的，說：「媽，我呀，以後一定努力的賺錢，等您和爸爸都退休了，我來照顧你們……你們應該老來從女。」

崇碧笑笑，說：「晚點兒我陪姑姑和多多去。」

「就帶多多去看一眼擁擠不堪的古老京城吧。」邱亞非卻說。

Allen在小床里翻了個身，被子被他卷在身下。身上的睡衣也是嫩黃色的，有小熊的圖案。睡衣買大了，穿著有點兒打晃。他換上，默默的彎身卷了一截子褲腿。她拿針線縫，他就坐在旁邊擺弄相機，一聲不吭的；縫好了，穿上，便爬上床睡覺了——也許是大清早被瀟瀟揪起來去爬山的緣故，累的很，很快便睡著了。

「別擔心爸爸，他還好。這事不能瞞著他。」

睡覺的樣子很安穩，天使一般。

「多多啊。」屹湘等Allen搬起那比他的小身子來並不顯得小巧的相機，叫他。

屹湘覺得屋子裡的溫度高了些，走到窗邊，輕輕的開了一點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