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霽月光風的輝映（十二）
屹湘擋開洛爾的手，說：「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最好安靜的獃著，哪兒都別去？你還這麼跟蹤我？」
「聽著，回去一字不差的告訴皮三兒——他是生怕人家抓不住他主子的小辮子呢，這時候放你們出來亂轉？哪兒涼快哪兒獃著去。」她冷著臉，說完就要走。
她不止是話語冷。是啊，現在誰會找她麻煩？這風口，誰不要避著她？
她語氣相當的冷，已經算得上是惡劣。可聽在滕洛爾耳朵里，並不覺得她冷酷無情，反而生出一種說不出的難受來。
那人大約是不知如何回應她，等看著她臉色緩和了些才說：「抱歉郗小姐，沒有要打擾您的意思。」
滕洛爾鼻尖發酸。
看著看著，她突然轉回身，朝著不遠處剛剛停在樹下的一輛黑色車子走去。
屹湘看著她，比昨晚看到的憔悴浮腫面孔，好不了多少。
恆泰大廈前是一個不小的廣場，穿過廣場的時候經過那巨大的噴泉，不
車水馬龍的CBD，車來人往，似乎沒有一個人一輛車是為他們而來，可又總覺得他們無時無刻不在被注視著乃至監視著。
「三哥他忙。」那人回答。
總覺得CBD的樹少。其實不算少了，只是高樓大廈太高太密，無論從哪個角度看，樹蔭都顯得萎縮，於是處處顯出捉襟見肘來。
屹湘深吸了一口氣。
「那你這是幹什麼？」屹湘問。
屹湘待要邁出的腳步頓住，眯了下眼，說：「現在，誰敢找我麻煩？」
屹湘從滕洛爾忽然間紅了的眼睛和鼻子上閱讀著信息。
她清醒了些。
他的沉默讓屹湘反而氣不沉。
屹湘看著他的寸頭。
「滕小姐
滕洛爾有些尷尬的轉了轉臉，說：「你先上車吧。我不會對她怎麼樣的。」
「不用跟我解釋。別打擾我就行。」屹湘說著便招手叫車，滕洛爾離她近，攔下她的手。
「他讓你們盯著我？」屹湘平靜的問。心裏卻並不平靜。似有一個小蟲子鑽到心裏，在嚙咬著。
「我知道。」滕洛爾口裡說著知道，卻轉過臉來看著屹湘，說：「我也沒想打擾你，Vanessa。把他們甩掉跟突出重圍似的，也不同意。好不容易追蹤到你，一看到你又猶豫了……」她有些遲疑。從早上她守在醫院外面看到郗屹湘乘上計程車，到達恆泰，她一邊要避開皮三的人，
屹湘朝著車內掃了一眼，裏面坐了當然不止一個人。她開門見山的問：「皮三兒呢？」一來二去的熟識了那個敦實厚重其貌不揚的男子。習慣了他隨時隨地的忽然出現、忽然消失，幽靈一般的。奇怪的，她從未對皮三產生過過度的恐懼。儘管她對這類秘密跟蹤行為有訓練有素的敏感度，以及天生的直覺力。
「我也不知道。就知道如果守在家裡等消息，我會憋瘋的。」滕洛爾有些茫然的說。
待走到近前，她敲了敲車窗。車內的人看到她，下車來打招呼，說：「郗小姐。」恭敬的微笑著，普通的恤衫仔褲，若在別處一站，看上去就是尋常的
污濁的、甚至有些骯髒的氣體，讓胸腔有股被燒灼的痛。
「你說的就是她啊？」屹湘輕聲問。
「今天是她。」那人有些無奈的說。
那人沉默不語。
屹湘看了下周圍。
「他們是怕我騷擾你。皮三兒現在誰的話也不聽，只聽董芳菲的。」滕洛爾說。
她沒有開車來，站在路邊好久，一輛輛空駛的計程車過她面前，她都沒有招手。熱氣炙烤著，身體里的水分在不斷的蒸發出去。她擦了下乾裂的嘴唇，轉身，順著街邊走著。漫無目的的，忍受著越來越強烈的陽光炙烤著。
「郗小姐，三哥是怕有人找您麻煩。」那人解釋。
「她，我倒是不怕的。」屹湘對著車內點了點頭。片刻，車門打開，滕洛爾從車裡出來，摘了墨鏡，往屹湘這裏走來。
屹湘問的「他」指代並不明顯，也因此給了他迴
董亞寧的這些人，不知道他是不是按照軍事化的管理手段來帶的，其實每次看到他們，她都分辨不出來究竟，總覺得除了皮三，甚至就連皮三在內，總是一個模子里磕出來的一兩個人形，木偶一樣，被牽著線行動……有一輛紅色的小車子悄然的駛過來，在前面找了個合適的位置停下，並且已經在那裡停了有一會兒了。屹湘看向那車子。距離很近，車裡的人影晃著，看的一清二楚。
走了一會兒，膝蓋處的疼痛終於讓她有些支持不住。她站下，從身邊的玻璃反光中看著自己：芥末綠色的衣衫，被陽光曬的像變了色，讓她想起變色龍來。是一隻爬到了不合適的地方變不出合適的色彩來掩飾自己的變色龍，這樣將自己曝露在陽光下，毫無遮擋的，狼狽不堪的。
「Vanessa，你忘了，我不姓董。」滕洛爾輕聲的說，「其實根本沒我什麼事兒。我為什麼不能想幹嘛幹嘛，現在不正好趁了我的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