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堂會審」鄭子桓（十六）

恩窈摟著老爸，小聲問：「又被老媽抓壯丁呀？」

自己家人是沒什麼意見啦，可是惹來了鄰居的不滿——這小區的景觀都是統一規劃的，業主委員會也是有規章制度的，唐家大屋又在小區主幹道上，這實在是有礙觀瞻。就有鄰居投訴唐家。左鄰的那對德國老夫婦還拿著「社區憲法」上門來理論。結果唐太一句英文不懂、滿口家鄉土話，那對老夫婦愣是給她應付過去了。幸虧唐錦生在小區里很有人氣，唐太又一天到晚笑呵呵的，慢慢的鄰居反對聲消失了。後來菜園子里西紅柿熟了，唐太還讓恩窈摘了西紅柿去給左鄰右舍送。搞得人家反而都有些不好意思。

唐錦生翻了個白眼，忍了忍，到底沒忍住，說：「我說，人家現在流行的說法，『內衣是女人生活的態度』，懂不？就你，整天襯褲鬆緊帶斷了、內褲上一個大洞就算了，反正都六十歲的人了……恩窈不一樣啊……」

唐錦生穿了一身半舊的運動裝，戴著草帽，圍著毛巾，手裡拿著一隻鎬頭，要不是鼻樑上架一副眼鏡，活脫老農民。

恩窈把車停好，下車過來。

「哎呀，遲早要弄完的嘛，再不弄完，種土豆就晚了。」唐太不樂意了。

恩窈想到這裏就笑。媽媽有時候真的是很有辦法。她為了「不影響小區景觀」，把院子緊靠院牆的位置都載上了薔薇，爬的滿滿的，像是綠籬一樣，走在街上還真看不到院子里的境況。

唐太卻有她自己的打算。因顧忌前院景觀，唐太把櫻花樹留著，又載了石榴樹和桃樹。後院的美國草就沒那麼幸運了。除了卵石路和小涼亭沒法動，剩下的地方全都種上了菜。辣椒茄子黃瓜豆角韭菜……別人家裡花香馥郁、綠草茵茵、碧波蕩漾，唐家一年四季各色蔬菜輪番上陣……唐太大部分時間都花在料理菜園子上了，有時候還要唐錦生和恩窈打下手。

「啊？我問你褲子怎麼裂了，你扯什麼內衣幼稚不幼稚？」唐太拄著鎬頭，莫名其妙的。

「沒事兒，你爸好久沒幹活兒了，腳底下不留神……」唐太仰著臉，笑著對女兒擺手。

「我咋不知道？你……」

唐錦生看到女兒的車子回來了，跑過來打開了大門。恩窈伸出頭來笑嘻嘻的說了聲「謝謝老爸」。唐錦生揮揮手。

「就是。」恩窈哼哼了兩聲，進屋去了。

「你知道什麼？！」唐太瞪了唐錦生一眼。

「我說不讓你一次翻這麼多吧？」唐錦生說。

唐家前院後院加起來面積很可觀，在這一帶里是首屈一指的。其實當時選房子的時候，唐錦生父女都看中了另外一棟，附帶游泳池的那個。可是唐太強烈反對。沒辦法，唐家大事小事，唐太都有「一票否決權」。於是後來就依了唐太，選了這棟屋。結果搬進來不久，唐太就開始對院子里的土地進行重新規劃。

「嗯。」唐錦生點頭，笑眯眯的。

「恩窈回來了？」唐太看到老公和女兒過來，只是回了一下頭。她正忙著翻地。天氣暖和了，翻翻地，該種啥種啥。最近新聞里播報「毒韭菜」，她聽著就鬧心。還好，自從她搬到這裏來之後，家裡飯桌上的韭菜就從來沒從外面買過。

唐太拿起鎬頭來，對著唐錦生比劃著，「還說？」

事實上原先綠化的極好。恩窈還記得搬進來那年，自家院落里稀稀落落的幾棵櫻花配著草地，很是清爽宜人。

「你褲子怎麼了？」唐太問道，「褲子怎麼裂了？」

「好。」恩窈答應著轉過身來，聽到唐太叫她，「啊？」

「哦。」恩窈放心了。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忙從包里拿出手機來，撥給西溪，「喂，親愛的，我剛想起來一件事兒，鄭子桓那小子沒跟我要電話號碼呀？」

恩窈一把按住屁股後面，「哎呀……還說呢，媽，您就不能別給我買這麼幼稚內衣啊？」想到剛才西溪看到自己襯褲上的小熊的表情，恩窈窘死了。

唐錦生急忙投降，「不說，不說……」然後低頭繼續幹活。過了一會兒，聽到唐太嘟嘟囔囔的說：「正經人家姑娘，咋能穿的和小妖精似的呢。裏面穿的也不行，咱恩窈可是好孩子……」

「今兒晚上你做飯好吧？」唐太抬手用手套擦了擦額角的汗珠，唐錦生看到，把毛巾遞給她，「累死了。」

唐錦生笑呵呵的，抬頭看看恩窈，又看著唐太，說：「我就說嘛，孩子大了，這些東西讓她自己買。你買的那些都是十來歲小孩子才會穿的。」

「有南瓜，你熬南瓜粥好吧？其他的隨便好了。現在就想喝碗粥。」唐太說。

恩窈剛走到平台上，就聽到老爸在下面「啊喲」一聲大叫，她急忙探出頭來，問道：「爸？怎麼了？」只見唐錦生四仰八叉的倒在菜地里，唐太在一邊哈哈大笑。

恩窈笑著看父母鬥嘴，大聲問：「晚上想吃什麼？」

「回來了。」恩窈倚在欄杆上，看著媽媽幹活。從小老媽也是吃過苦的，那時候外婆家裡窮，媽媽又是長女，十幾歲就下地勞作，直到嫁給爸爸之前，都是務農的。後來進了城，又做工，也是辛苦。

「你看你弄得都是啥，一邊兒去，我來。」

「好好好，你歇著，我來翻……」

恩窈咧了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