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佶屈聱牙」顧斯年（十五）
他總是距離她只有幾步之遙。她知道他在，一回頭甚至一揮手，近到她隨時能夠觸摸到他，但是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竟然對她「動了手」！這是她和許雷波之間，第一次的「肌膚相親」，那迅速傳遞過來的熱度，讓她有種要爆炸的感覺。
「他們沒說錯，許雷波，沒錯兒我就是這樣的而且我也不打算改變。他們怎麼說我，我都知道。我怎麼會成這樣子的，他們不知道，我不怪他們；但是許雷波你知道。你既然知道就不應該用你的方式給我製造這樣的麻煩！你答應過裴斐，我知道你這樣對我是答應了裴斐！可是許雷波我不是一樣東西，你就算是答應了裴斐，那跟我沒有任何的關係……」她開始哽咽，「我不會接受他這樣的安排，就算我愛……」
許雷波又走近了一步。很近了，近到隨著微風送過來的味道里，除了海的氣息，也有她身上獨特的溫柔和甜美……他仰了下頭，吸氣，好讓自己的氣息平穩些。他曉得自己的脾氣並不好。剛剛小樹在家
「你不明白！」她猛然的大聲起來，一回身，睜大眼睛，瞪著許雷波，他高高的，站姿挺拔的就在她面前，在松影里，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她知道此時此刻，他的表情，會像以往一樣，像以往他看著她的時候一樣，有一種平和有一種溫暖，用平和溫暖，來掩蓋著他那深深的、並不亞於她的痛苦和愛戀……「你明白就不會這樣逼我！許雷波你讓我安靜些好不好？我就是這樣了，我不會也不能忘了他，忘了他我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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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枝隨風而動，一下一下掃著他的額頭。針扎一樣的微疼，一波兒一波兒的襲來。
許雷波挪了一下，頭頂路燈的暖光，終於穿過松枝，落在他臉上。
他說：「我上回和唐阿姨說過的話，我也跟你說明白了，我來，就是想要爭取你。楊小樹，一天，我等你，一個月，我等你，一年，我等你……你也知道，過去，我就這樣等過來了；
她拉開小側門，像開了一扇出逃的窗口一樣，幾乎是跳躍著跑出去了。
「你別等我，我不會跟你在一起，更別說，嫁給你。」小樹閉了閉眼睛，說。
許雷波站住了。
「許雷波，我給不了你想要的；你也給不了我想要的。你知道，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他。」她胸口疼。
她覺得，只要她活著一天，他也得活著，活在她的心裏。
「許雷波！」
「楊小樹，你給我站住！」他低低的叫道。手掌心一空，心裏也一空。
小樹的手腕纖細，不盈一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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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來沒有刻意的去記起什麼，更是從來沒有試圖走出那個人留給她的記憶。
許雷波的影子，像是一隻從空中俯衝下來的鷹，對著襲來，將她完全籠罩住了。
楊小樹望著許雷波。
塔松枝椏低矮，齊在他的額頭上，刺的他皮膚有微微的痛感。他卻一動不動。心裏更疼。他看著她的背影，心裏更疼。
「你需不需要，我都會在你身邊。」
窄窄的街道，密密的松林，遠遠的有海浪的聲音……一浪，又一浪。
許雷波自從上次當著他們家人的面，說要娶她，只是他們兩個，第二次的正面交鋒。她已經說過了，她不會跟他在一起；她已經說過了，她心裏，就只有那個人在。
小樹的身影，在樹影下，微微的晃了一晃。
「我明白。」
浚就在他稍一錯神的瞬間，小樹甩開了他的掌握。
「你明白？你不明白。」
外面極安靜。
楊小樹自然不會聽他的，反而更加快了腳步。心跳隨著腳步一同加快，「咚咚」跳的緊迫急切；手腕子上，他掌心的溫度似乎仍留在那裡，而且越來越熱……她眼看著面前的黑漆大門就到了，幾乎要跑起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忽然之間這麼的惱怒又害怕，就想趕緊躲開許雷波。
「我不需要你照顧我。」小樹的聲音很冷。在這暖風裡，她聲音里透出來的冷意，幾乎能把那暖全部趕跑。
「你懂？」小樹後退了半步，「你要真懂，從此你就離了我。」
「楊
她是這樣的。
「楊小樹！」
侯此時他和她的距離，只有幾步之遙。
「我從來沒有要你忘了他。」許雷波靜靜的打斷了小樹激烈而尖刻的話。他知道她再說下去，只會更激烈更尖刻。可是對他來說，他得讓她知道，再一次的知道，他要接受的，是全部的她，她的人，她的感情，包括她的回憶，她所有的一切。「楊小樹，我不是傻瓜。你說的這些，我懂；你不說的那些，我也懂。你，我懂。」
「小樹，」許雷波用他那獨特的帶著清揚而有韻味的京腔兒叫著這個他自從記事開始、從他情竇初開的少年時代開始，就一直縈繞在他心頭身畔的名字，他說，「我明白。」
怕這溫度也灼了小樹。
他並沒有使勁兒。
他凝神注視著她，眸子里，是她看也看不到底的黑。這黑讓她顫了一下。卻不是身體，而是心。
就這樣一隻纖細的手腕在他掌心，令他頓時有一種強烈的、想要把她緊緊抱在懷裡的衝動，這衝動來的非
「你在我身邊幹什麼？許雷波你知道你這樣多可笑？你知道醫院里的那些人是怎麼說你的？許雷波，在學校你是高材生，在醫院你是優秀的醫生，在部隊里你是拔尖兒的軍官；論前途你在總醫前程似錦，論家世就算是不知底細的人也看得出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許雷波你對我的心思……」小樹轉了一下臉，「許雷波，你知道他們又怎麼說我的？楊小樹是個只會動手術、只會看片子、只會念書的不會玩的死死板板的老姑娘！就這樣，新來的那個許雷波許醫生，怎麼就看上了她？！」
「你別跟著我！」楊小樹猛的站住，頭也沒回的叫道。
「這我做不到。」許雷波立即說。
「我千里迢迢來到這裏，就是為了能離你近些。楊小樹，即便是你不嫁給我，我也會在你身邊，在你需要的時候，照顧你。」許雷波堅定而沉著。